竟然发作的这样快吗?
戴维仔细认真地观察着卡利亚的状态,艾伦斯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卡利亚。
谁知卡利亚居然哈哈大笑出来:“阁下的热情,实在是让我有些喘不上气。”
“要上去坐坐吗?”卡利亚笑完之后马上客气地询问。
对面那两个原本悬起来的心一下子落了空,艾伦斯顿时感到被耍了,心情正微妙着,忽然听见卡利亚还邀请他上去坐坐,艾伦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戴维的手掌贴在艾伦斯的后腰上,透过薄风衣稳住他别扭的小心思,微笑着回答卡利亚:“那真是恭敬不如从命。”
卡利亚没料到戴维会答应,但偏偏人是他主动邀请的,这种情况下又不能立刻反悔,只好硬着头皮给他们开了门,将戴维与艾伦斯给请了进去。
这栋二层小楼内部空间不大,但是一人住却是绰绰有余的宽敞。
戴维与艾伦斯进了门,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卡利亚随手将花束放在柜子上,转身抱着纸袋里的燕麦面包去了厨房。
戴维贴在艾伦斯的耳边:“耐心些,别着了他的道。”
艾伦斯这才安定下来,他确实有些心浮气躁了,眼看着离克罗米已经近了些,却怎么都抓不住真相,那颗心真是一点撩拨都经不得,有点风吹草动地就要乱阵脚。
幸亏是旁边还有个戴维,要不是有他在,刚才艾伦斯气性一上来肯定扭脸就走。
卡利亚从厨房里端着两杯水出来放在了茶几上,招呼他们:“过来坐,忘买茶叶了,不嫌弃的话,就喝点热水吧。”
戴维拉着艾伦斯坐下:“您真是客气,有口热水喝也蛮好。”
戴维口上这样说,其实根本不打算喝他的水,只是故意地拖着时间:“不知道卡利亚先生,现在何处高就?”
卡利亚笑起来是鼻腔里哼地一声喷出气去:“哪能谈得上高就,随便找个班上,挣点钱糊口罢了。还好我是个光棍,养活自己还是容易的。”
戴维认真地聆听卡利亚说话时的腔调,与记忆中克罗米的说话方式进行着对比。
艾伦斯插了一句:“听说卡利亚先生的养父,生前是有名的植物学家,卡利亚先生自小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想必在植物学领域应该也有不小的造诣。”
卡利亚谦逊地摇头:“可不敢这样讲,我养父在世时我还小,没学到什么东西的,现在做的工作跟这个也没关系。”
艾伦斯:“卡利亚先生请不要过分谦虚,虽然您是这样说,但我相信一些小问题您应该也是可以解答的。”
“我实在是为此事困扰许久了,我家花房里的花朵叶片枯黄萎靡不振,花瓣上还生了斑点逐渐溃烂,不知道这究竟是染了什么病?”
卡利亚笑着说:“会长阁下雌君花房里的花朵,我可不敢随便指手画脚,还是请更专业的园艺师或者植物医生去看看比较妥当。”
戴维全程盯着卡利亚的面庞,等了又等,最后发现卡利亚既没有全身起红疹,也没有任何咳嗽呼吸困难的症状。
他心中暗暗地已经得出了答案,与艾伦斯交换了个眼神,对卡利亚说:“时候不早,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就不多打扰了,卡利亚先生,再会。”
卡利亚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立刻起身来送客,戴维牵着艾伦斯离开。
两人出了卡利亚的小楼之后,走出去很远,艾伦斯联系上了警察局:
“警长您好,我知道这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您能够采纳这条建议。我建议您去尽力查找鬼面天蛾卡利亚被领养时所提取的基因登记样本,与现在的卡利亚进行测验比对。”
“因为我有理由怀疑,现在的这个卡利亚,是个冒充的,真正的卡利亚,恐怕已经遇害。”
……
另外一边,送走了戴维与艾伦斯,对外面变幻的局势一无所知的卡利亚,又短暂地恢复了自在。
他将艾伦斯送他的花束拆解开,找来一只素净的空花瓶,将花插了进去,摆弄成他认为好看的姿态后,郑重其事地放置在厨房的桌子上。
随后他就对着那瓶花开始吃饭,将莓果酱涂抹在燕麦面包上,配着热水吃得心满意足。
卡利亚吃完了面包之后,照例要抽一支烟,他手中夹着烟卷,点开光脑来看,之后他就看见,星网的热搜上,一件大新闻词条登了顶。
“盗贼克罗米落网。”
饭后靠在椅子上,神情倦懒的卡利亚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那条热搜在星网上挂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卡利亚尝试着联络警方,警方这边给出的答复是,暂不方便对外透露案情进展。
卡利亚瞬间变成了一只失去方向的无头蛾,他的住所外面都是警察,这令他没办法自由行动,最多只能去街边买点生活用品和食物。
他的对外通讯也被警方监听——虽然他并没有什么亲密的联络对象,找上他的无非是各种推销。
警长和戴维在之后的几天里,都再没找过他。
摸不清状况的平静表象,是很可怕的,在这种环境下,没几天卡利亚就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他总觉得外面的警察好像变得更多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古怪,夜里楼房老旧保暖很差,卡利亚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他无事可做,就把随身带来的各种证件档案,一样一样地放在餐桌上铺开,展示给自己看。
瞧啊,那些簇新的证件,油墨味还没退,上面的相片鲜活明亮,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趴在桌子上,凑近了去看那个照片,看着看着,就莫名觉得相片上那个雌虫的笑容逐渐异化了,陌生的刺眼。
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卡利亚,也不是他自己,是个杂糅体的怪物。
他伸出手,捂住了脸,这张脸现在的模样,是他挨了成千上万刀削骨磨皮,才换来的。
结果还是不能跟真正的卡利亚一模一样,眉目间总也压不住有克罗米的影子冒出来。
前者是他所渴望成为的,后者是他所希望摆脱的,夜夜困扰着他的噩梦,无非就是,他成不了卡利亚,也摆脱不了克罗米。
他开始怨恨起来了,克罗米啊克罗米,你都被抓去坐牢了,判了三十年监.禁,就该老老实实地坐牢,你跑出来干什么呢!
从小就是那么的张扬又任性,疯疯癫癫地到处给他惹麻烦。
他躲起来,就千方百计也要找到他,找不到就发狂。
去越狱,去直播,去抢银行,去让整个联盟都知道他的胡作非为,目的就是要把他给逼出来。
他抬起头望见了对面厨房门上的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所以能照出人影,倒映着他的脸,既像卡利亚又像克罗米。
他凝望着那个倒影,自言自语:“我已经成为卡利亚了,克罗米什么的,就不要再阴魂不散了吧……”
小楼里的卡利亚被晾了几天,戴维找到警长:“时机差不多了,摊牌吧,再等下去,只怕等不到他自己主动认罪,就先要精神失常了。”
那是个云淡风轻的傍晚,赤恒星坠入地平线,外出寻觅晚餐的卡利亚,被警员请进了一家小酒馆里。
那家酒馆的吧台上,坐着穿便服的警长和穿西装的戴维,那个叫艾伦斯的蝴蝶雌虫不见踪影。
卡利亚径直走向吧台,走到警长身旁坐下,平静地点单,他要了一杯冰啤酒和一份佐酒小菜。
警长拿出了那份基因检测报告,将它放在了卡利亚的面前。
警长:“先生,这也许就是神明的意志,祂不愿意让真正的卡利亚蒙受这份冤屈,所以哪怕在过去了这么久之后,在当年的领养机构已经夷为平地所有的资料被销毁的情况下,我们仍然查找到了当年的基因样本数据。”
卡利亚没有理会那份检测报告,他淡淡地接过了冒着雪白啤酒花的冰啤酒,默不作声喝了一大口。
警长继续说:“你并非真正的卡利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是打算在这里如实阐述事情的经过,还是准备戴上手铐跟我们回局里交代一切呢?”
卡利亚笑笑:“就在这吧,这里环境挺好的,我不喜欢警察局审讯室里那股皮革味。”
警长:“你叫什么名字?”
卡利亚摇摇头:“我的雄父很吝啬,连名字都不愿意多起一个,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小时候,我都是跟我弟弟共用‘克罗米’这个名字的。”
警长瞧了一眼身旁的戴维,戴维头也不抬,在认真地剥碟子里的盐水煮豌豆荚。
警长又问:“盗贼克罗米,是你,还是你弟弟?”
卡利亚喝了酒,很爽快:“开始是我,后来是我跟我弟弟,现在,是我弟弟。”
“在伦巴顿监狱里面坐牢,后来越狱,出来直播抢银行的,都不是我。我没那么爱现,我天生性格低调,跟我弟弟完全相反,我做了坏事,恨不得藏起来越少人知道越好。”
警长:“你说,你曾经是盗贼克罗米,意思是,你曾经参与过作案?”
卡利亚:“刚离开马戏团那会,我跟我弟弟出来谋生,可怜我们根本没上过学,法律只承认我们其中一个,另一个只能当黑户,参军人家也不要。到处都在打仗,找不到工作,就只好小偷小摸地过日子。”
“开始的时候,我负责偷钱,我弟弟放风,结果有一次很偶然地,我发现我弟弟偷盗的水平比我高明多了,我们就换了过来。”
警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后,你弟弟被抓是吗?”
卡利亚:“是,不过,别得意,他会被抓,跟你们警察的办案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没有我,你们这辈子都抓不到他的。”
卡利亚笑嘻嘻地,笑得肩膀直发抖。
戴维终于插了一嘴:“你把你弟弟,算计进监狱里去了?亲兄弟,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克罗米哥哥笑到最后,只剩下了苦涩,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缓缓地吐出了原因:“因为他杀了卡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