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觉得那话听着怪,这人回来之后整体给她的感觉也很奇怪。
秦鸢原本躺在床上都要昏昏欲睡了,结果一想到那人说话时的语气语调,动作神态,又一下清醒了过来,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多啊?
秦鸢越想越觉得自从重逢之后洛之绾好像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可底是哪里不太一样,她又有点说不清楚。
但是至少像今天她们俩最后的那种对话在以往的时候是决然不会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是一种很隐蔽的默契。
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呢,知道洛之绾一直因为身世身份的原因,非常的忌讳一些话题,从不肯主动提起或是在他人说到的时候假装没听见。
正是因为知道对方的这些忌讳,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对方的尊严,在每次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总会小心翼翼。
又尤其是回洛家,见到洛之绾的父母的时候。
秦鸢总担心那对一点也不合格的父母说的话有意或无意的伤害到洛之绾那颗敏感的心,里里外外的话题无非是让洛之绾安分守己,“人家秦大小姐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福分,以后可得好好的对待秦大小姐才是。”
每次回去的时候洛之绾的父亲总喜欢这样说,她知对方是想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一些好意,可每每说到这种话的时候洛之绾脸上的神色便总会越发的寡淡。
高攀一词虽然在她们二人的关系之间是客观存在的,但秦鸢知道洛之绾不喜欢别人这么评价,所以也不曾主动对人说起她们二人的关系。
在必要说起的时候也处处维护着,生怕让人误会了秦家对洛之绾有过什么施舍和帮扶。
虽然秦家也确实是没有对洛之绾有过什么帮扶。
但老狐狸曾当着洛之绾与秦鸢的面评价过洛之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自尊心,“一副自艾自怜的模样,搞什么姨娘腔给人看?”
幼年的时候,因为孤苦无依被秦家收养的老狐狸半点也不觉得受到恋人帮扶这件事情有什么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她根本不理解洛之绾这种奇怪的心思。
“总不能又当又立吧,又想占的便宜,还不让人说?人家说两句又怎么了,你自己不听不就完了吗?眼睛长着往前看,非要回头盯着那些往心里去,就你这心气儿改不过来的话,后半生迟早得孤僻死。”
说过说,骂归骂,洛之绾还是那副孤傲的性子,老狐狸变也懒得管了,只让秦鸢有时候说话嘴巴把了一点门,不然有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而今这人竟然主动的说起了股份的事,真是奇了怪了。
尽管老狐狸当年没有细讲过洛之绾为什么要离职,可秦鸢在前段时间和老狐狸聊到婚姻的时候对方有提到这件事。
倒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只说洛之绾这人心气高傲,虽然各种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却偏偏架子太高,最是忌讳旁人对她以一种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态给予了她什么。
而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秦鸢恍然间想起了自己和洛之绾结婚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这世上很多的磨难,总异想天开,尽管口口声声说自己能理解对方,却在很多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将对方的伤痛一笔带过。
而今在受过一些挫折之后又回头来看,自己当时也错的离谱。
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之后难免会思绪繁杂,那夜秦鸢没有怎么睡好。
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间的又感觉自己的床边坐了一个人,她想睁眼去看,可实在是太困了,只瞄到了一个很模糊的身影。
等她再清醒过来了,天光已大亮,又是新的一天。
收拾好自己来到客厅的时候团队做出来的方案正在等候洛之绾做完最后的审核。
这一群人都是集团的骨干,精英,都三十多四十岁的年纪,有的甚至跟老狐狸年岁差不多大,但是在洛之绾面前都显得规规矩矩,严阵以待。
这跟在秦鸢面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尽管这些人对秦鸢也是忠心耿耿的,但这种忠心更多的是因为她是老狐狸唯一的女儿。
他们忠于老狐狸,所以也忠于她。
而对待洛之绾,他们则是一种对强者的尊重。
其实所有的人,包括老狐狸心里都很明白,集团最适合的继承人就是洛之绾,可她当年拒绝了这从天而落的大饼。
其中原由,可能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半晌,洛之绾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揉了眼角,缓解了下因为熬了20多个小时的夜有些疲惫的眼睛。
“做的不错,就按这个方案执行下去。”在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加班一加就是一个通宵的,谁也受不了。
说完之后洛之绾也注意到站在客厅门口的秦鸢,于是便拿着方案走了过来。
这人的精神非常好,根本在脸上看不出来熬了一天一夜的疲惫,只是眼角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过来的时候嘴角带着些笑意,根本没有在意秦鸢在见到她时下意识的紧张,只道:“小秦总。”
这人把文件递了过来,白字黑字上衬得那只手手指修长又漂亮,含笑着半调侃道:“您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听着这声“小秦总”,秦鸢总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烧的慌。
这人实在是可恶,要是像原来那一副冷冷清清又孤傲的模样的话她还熟悉些,也好应对,结果这人消失了一年回来,完全不走寻常路——开朗温润的跟学生时代校园里的帅气学姐一样。
让人总移不开眼。
默了半天,不吭声的秦鸢伸手把那份文件接了过来,然后要了只笔,看也没看的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洛之绾瞧见了,伸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一下,露出了那光洁的额头,又把那副金丝边的平光眼镜给戴了上去,整个人举止风流又从容。
非常适合演日本某些片子里的斯文败类。
不过这斯文败类嘴巴上还要占占便宜,问秦鸢:“都不检查一下,我怕我把公司给做垮了?”
秦鸢把签好的文件递了回去,不太服气道:“这么大个公司,你就靠一份文件就能做垮的话,那倒是能耐了。”
洛之绾便哼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回过身,把文件给了总经办的人,让其签发公章之后发到中高层人员手中。
“目前为止,我们的胜算已有50%,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熬过这一仗。”洛之绾对着众人道,“当然,我知道大家已经很困很累了,不过我希望你们知道,天亮前的夜是最难熬的,秦氏集团因为有了你们,才能在如此绝境之中焕发出一线生机!”
这人真的很适合搞传销,顶着那样的一张脸,真诚又激昂的调动着所有人的情绪,给大家打完了士气之后,又画了饼,然后再安排大家回家休息洗漱,换身衣服,而后回到集团公司再继续处理相关的事宜。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之后洛之绾才能好好跟秦鸢讲讲话,“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还行…”秦鸢道。
顿了顿,她觉得当下这个气氛实在是有些怪异,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别扭,便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她了解这个人,哪怕当时她俩的分开不算那么的和平,却也知道这人的性子。
现下她主动提起,无非是想把这件事归到公事上去。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跟洛之绾怎么相处,一年多以前她是真的想跟这个人划清界限,各自奔向各自的前程。
可这一年多不见,她时常在梦里梦见这个人,而今忽然见到了,心中难免会有些不舍的情绪在干扰自己的判断。
乱糟糟的,她也不愿意去捊一下,又犯了老毛病,只想逃避。
洛之绾听后便道:“出差要带的东西我已经让二秘带好了,还有半个小时公司的车子过来接我们去高铁站。”
“‘我们’?”秦鸢愣了愣。
她没想过洛之绾要跟她一起出差。
听出了她话里的差诧异,洛之绾便解释道:“那些不良资产出售还需要一些时间,公司账上的资金调转不过来,所以我托了熟人介绍了成都的银行,先贷一笔款缓解一下情况。”
“成或不成,都要去争取一下,总好过留在原地消磨时光。”
这话虽然是在说公司的事,但落在秦鸢的耳中却始终觉得对方意有所指,但偷偷拿小目光去看洛之绾的脸色吧,只见那人神色如常,一副稳重成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在类指别的。
“看着我做什么?”洛之绾问她。
“……”被抓了包的秦鸢一噎,扯了个话题,“你怎么忽然剪了短头发?”
这人的五官原本就长得好,剪了我短发之后更是平添了几分英气,有点像年轻时的天海佑希。
“好看吗?”听她这么问了,洛之绾便歪头一笑。
“……好油。”秦鸢赌气道。
话说出了口又觉得后悔,这人千里迢迢回来这么帮她帮集团,结果她连一句好话都不肯对这人说,心中顿时懊恼极了。
“哪里油了?”洛之绾伸手揉了下她发顶,带了点力,似在不满,可脸上倒是温柔,“别的妹妹都夸我这发型剪的好年轻又有朝气,就你觉得油。”
秦鸢一听这话便立即气到了。
还别的妹妹?
——她都没找别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