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响着雪年轻缓的声音:“花我收到了, 很漂亮,是你亲自挑的?”
金斯娇死脑筋,“是恬姐挑的。”
送花崔恬比她在行,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雪年就笑:“我就说, 上回在江城你送我的明明是白桔梗和刺玫, 这回怎么变紫兰了。”
金斯娇耳根一热,原来雪年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她把手机拿远点儿, 不想让雪年发现她耳朵红了, 镜头晃动时带到了她的左臂, 雪年眉心一簇,视线凝着, 道:“受伤了?”
金斯娇顿了下, 抬起左臂, 露出肘部,“集训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破了点皮。”
洗完澡她涂了碘伏,那块儿颜色就深了点,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实际没大碍。
雪年眉头却没松, “伤多久了?”
“就今天,”金斯娇编了个小谎,道自己看过医生, 医生也说没事, “伤口要透气,所以……”她把为了透气而挽到臂弯的衣袖放下去, 解释道:“这是长袖衫。”
雪年眼中划过一点笑意,总算装瞎让她把受伤这事儿揭过去, “穿这么少,那边有暖气吗,冷不冷?”
“不冷,有空调,”但金斯娇还是乖顺地把衣袖又往下拉了点儿,一副很懂事听话的样子,“我不会感冒生病的。”
雪年心尖儿一动。
金斯娇的话似乎比从前多了。
她静下心,凝视着就在眼前、但与她远隔半个中国的金斯娇。
一个月而已,头发长了点,脸庞肉了点,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说话间睫翼扑闪,蝴蝶似的。
雪年回忆,金斯娇从前也这么生动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是金斯娇为角色而做出的改变,她入戏了。
屏幕里的雪年久久都没开口,金斯娇看了眼时间,犹豫地问:“雪老师,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雪年回过神:“刚睡醒没多久,不困。”
骗人,她眉间的倦色都压不下去了。
金斯娇默默把手机拿近,小声说:“那,十点半再休息?”
一次,就这一次,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得寸进尺地再要个三分钟……
“好啊,”雪年轻快地应下,“不过才十点多,你每天晚上都睡这么早?”
金斯娇舌头一咬,立刻后悔起来,应该再多要点时间的!
“其实也没那么早,还要看剧本,十二点之前睡就可以,第二天不会困。”
她眼巴巴地望着雪年,心里滴着血,渴望雪年能说一句“那我们多聊会儿”,结果雪年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工作别太累着自己,注意身体。”
金斯娇悬着的心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非常沮丧地回了一个字:“好。”
雪年眼尾一横:“你这是什么语气,嫌我太唠叨?才说几分钟的话,这么快就觉得我烦了?”
咣当一口大锅扣过来,金斯娇措手不及,张了张口,眼睛微微睁圆,想分清雪年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真不高兴,“当然不是。”
雪年:“那是想和我一直聊下去?”
金斯娇:“……”
她想点头,非常想。
想疯了。
雪年忍笑,彻底把良心扔在脑后,更进一步地胡搅蛮缠:“要不你明天请个假吧,就说雪年缠着你不放,你腾不出空来。”
金斯娇脸庞一下子红透。
什么叫“缠着不放”,听起来好不健康!
她也听出来了,雪年是在逗她,一个月没正经说过话,金斯娇都快忘了,雪年最喜欢拿她开玩笑。
“那我问问恬姐,”她闪躲着说,“让她帮我问问,能不能请假。”
雪年歪了下头,眼神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金斯娇果真是成长了,都能反过来撩人了。
“咚咚”,手机里传来敲门声,金斯娇轻轻地说:“稍等。”
雪年便感觉眼前一晃,对面的视角一换,成了天花板。
旋即,话筒里传来窸窣的说话声。
“睡了?”
“还没,什么事?”
“我确认一下雪年探班时间,方便说吗?”
……
对话只持续了半分钟,不一会儿金斯娇便回来了。
她把镜头端正,解释道:“恬姐找我确认工作上的事。”
这谎编的,脸不红心不跳。
雪年就笑:“这么忙?那看来明天是请不了假了。”
金斯娇脸热得跟什么似的。
“既然忙就早点休息。”雪年点了下屏幕,时间正好到十点半,一分不差。
虽然舍不得,但金斯娇认真地点了头,“您也是。”
又变“您”了。
雪年颇为无奈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好的,金同学。”
通话“嘟”地结束。
金斯娇还没从最后那声金同学里回过神。
怔神的工夫,雪年发过来一条语音:“等我病好了再去探班,免得传染给你。金同学,晚安。”
最后两个字,被她吐得又低又柔,缱绻非常,金斯娇忍不住把语音条又从头播放了一次。
金同学,晚安。
晚安。
晚安……
金斯娇放下手机,身子一倾趴到桌上,把脸重重地埋进胳膊里。
今晚她又要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她情不自禁地绷直脊背。
漫长的呼吸后,卧室里响起一声暧暧的低喃:“晚安,雪老师。”
*
开机前一天晚上举办了一场全组大会,前期没戏份的段流也来了。
会议室不大,挤了百多号人,和两位导演打完招呼崔恬把段流安排到了金斯娇身后的座位。
“娇娇姐,好久不见。”段流反应还算镇定,应该是崔恬提前做过功课了。
金斯娇点点头,崔恬朝她眨了下眼,她回头,就见余凌从会议室前门进来,身后跟着个人,是季禾木,状态不错,有说有笑的。
但余凌的表情不太好,季禾木嘴皮子动个不停,她有些不耐烦了。
趁那两人还在门边,周围人也都没落座,崔恬从包里拿出瓶水递给金斯娇,弯腰的空隙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季禾木跟着余凌一整天了,一会儿可能有记者要来。”
开机是有媒体要过来的,季禾木明摆着想要蹭上余凌,金斯娇给了崔恬一个眼神,示意知道了,扭头看向段流。
段流忙道:“娇娇姐,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金斯娇问他认不认识几位主演。
段流笃声道:“认识,昨天恬姐带我和几位老师打过招呼,我还记得。”
金斯娇又问他今天第一次集训怎么样,段流道可以适应。
说话间,演员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进来,崔恬跟着职工坐去会议室后排。
不一会儿,周围人满,渐渐注意到正和金斯娇说话的段流。毕竟脸生,有人好奇段流的身份,主动过来打招呼,段流便挨个儿向他们自我介绍。
余凌的位置在金斯娇右手边,和导演紧挨着,其次是副导、三个编剧,制片等重要剧组人员。
金斯娇左手边只有一个位置,是男主何之逸的,剩余的人都得从第二排往后坐。季禾木的位置正好在余凌后头,也就是金斯娇后方,段流的右边。
人来,段流站起来,伸手道:“季老师您好,我是段流,昨天和您见过。”
季禾木瞥了他一眼,没给反应,径直坐下,段流只好尴尬地把手收回去。
前头,余凌也坐下来了,“金老师,看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金斯娇道自己有开机综合症,开拍前一天总是容易紧张,不过不要紧,明天到片场自然而然就好了。
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种职业病,余凌新奇,正好男主何之逸过来,余凌笑着道:“何老师,你听说过开机综合症吗?”
这两人私下有交情,说话打趣有来有回的,一个说东,另一个立刻说西,“开机?”
何之逸坐下,“开什么机,电脑主机吗?”
余凌被他逗得直笑,隔着金斯娇偏头骂他:“满嘴跑火车!”
他俩在剧里是官配,私底下关系好,那台面上的CP感自然就不差,两边一连接,衬着夹在中间的金斯娇活像个电灯泡。
没多久,记者进来拍照,见到这坐一块儿的仨嘴里哟了声,举起相机道:“余老师何老师,麻烦看一下镜头。”
何之逸坐直,往边上看了眼,“那金老师呢?”
记者打了个响指,嘴皮子飞快:“金老师不用看,光坐那儿就亮得跟灯泡似的,存在感忒明显。”
一群人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当然,这只是调侃,记者还是重新选了个合适的角度,把三人都完美地纳入镜头。
会议流程简单,主要做汇报和归纳,因此也比较枯燥,后半场余凌侧过来和金斯娇说了好几次小话。
终于,近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各个角落打盹的人都醒了,集体离座拍大合照。
站位还是按之前的排,但为了避免遮挡到艺人的脸,前后两排要错开些,换位时季禾木往前靠了靠,一米八几的个子一下挤进金斯娇和余凌之间,记者在前头招手:“那位老师,麻烦您往后靠靠,有些突兀了。”
没点名,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纷纷探头,东张西望。
记者着急:“就余老师后面的那位……”
“季,”何之逸回头看了眼,好心提醒,“季禾木老师。”
“哎呦,您看我这儿记性,”记者不好意思地抬抬手,“季老师,麻烦您往后移点儿哈,站在两个女孩子中间不好看嘛……”
“噗!”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带头冒出了一声笑,前后几排看见季禾木位置的人都跟着善意地调侃。
“都怪季老师个子太高了。”
“师兄,知道你和师姐师妹亲,明天才开机呢。”
季禾木半真半假地一笑,往后移了半步。
记者拿手比划了下,发现最左边的段流站位突出来,打算让他往前站,但叫不上名,又不好跟刚才似的再让人提醒,就摘了相机亲自跑过去,把段流从第二排领到了第一排,何之逸的左边。
刚刚还热闹的人群一静,季禾木的脸瞬间就黑了。
对配角番位毫不知情的记者拍拍段流的肩,“好,这样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