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女姿容,蔡邕文业,两月夫妻。奈朝廷黄榜,遍招贤士;高堂严命,强赴春闱。一举鳌头,再婚牛氏……”
岸上的戏班在唱着琵琶记,水榭里有佳人陪伴左右,那些读书人在沉吟着,笔墨纸砚就在桌子上,谁想好了就去写。
“徐掌柜,大家合作一把如何?”
“怎么合作?”
“大家互相持有对方的股子。这世道艰难,大家抱成一团才能抵御风险,你说呢?”
徐庆微微一笑道:“方掌柜此言大善,不过徐某的生意中伙伴不少。”
周青年在边上说道:“商贾抱团,也不知是否忌讳。”
钱东来振眉道:“咱们一无兵,二不里通外国,何来的忌讳?”
目光瞬间开始交织……
“在下仇以航。”
徐庆那边有人拱手道:“此事于我等大善,在下以为是好事,不过……各位能出多少?”
这里的都是土豪,闻言有人就笑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若不是草原还有异族,在下都想去买个地方建城,然后试试笑傲一方的滋味。”
“你那是在作死!”
徐庆听到这话,面色马上转冷,说道:“近年来朝中对商贾的地位讨论颇多,也开始给了咱们活路,可越是这样,咱们就该越要谨慎,还想去做城主?你信不信,今日要是有人去举报,明日的西市就会多出一颗头颅!”
周青年也点头道:“此事不可胡言乱语,到时候一旦事发,我等皆成下等人,那便是口舌之祸!”
看到那人面色煞白,徐庆说道:“罢了,今日咱们只谈风月!”
范金一直在听着,闻言就说道:“来来来,咱们先听听各位贤达的文章如何。”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者……”
那边有人在读着刚写好的文章,周围的读书人们听的如痴如醉。
好文章啊!
有人却不忿这等好文章居然是在商贾的文会上做出来的,一时难免有些异色。
“这些都是商人,有钱的商人,他们附庸风雅,咱们得了好处,两便罢了,等以后我等为官,这等商贾不过是手中的虫子,一捏就死!”
“谁的文章?”
范金起身过去查看。
“方掌柜,伯爷说过,负心多是读书人呐!”
徐庆看到那些矜持的读书人,想起自己儿子以前的同窗,不禁就说道。
方启元低声道:“几千贯就能让这些读书人俯首,你不觉得畅快吗?至于负心,这天下谁不负心?去年就是你们南边的一个家伙,拿了我的货,转手就卖给了别人,然后又去向钱掌柜他们要货,若不是我们自己内部有沟通,就要被他给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说谁负心?”
徐庆的眸子一缩,冷道:“方掌柜这是认为是我徐某做下的吗?别看你们的玻璃好卖,可徐某敢说一句,你等赚的是伯爷说的快钱,于国于民无益!而徐某的生意却能带动百姓跟着赚钱,这,就是区别!”
两帮人表面上言笑晏晏,可暗地里却是互相敌视。
做生意的,谁都想自己一家独大。而徐庆带着一帮子南方人在沿海一带投资甚多,各种生意都做,被地方官多次赞许为惠民。
这个评价不得了,已经传到了朱棣那里,所以方启元等人难免觉得如芒在背,这才有了今天这次斗富大会。
方启元笑眯眯的道:“多说无益,一人一千贯。”
徐庆心中怒火升腾,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两千贯如何?”
方启元看到仇以航和周青年等人都作云淡风轻状,就看了看自己的同行。
钱东来满不在乎的道:“三千贯如何?”
回来的范金听到这话,就回头冲着那些读书人大声的道:“诸位诸位,方掌柜等人可是答应一人出三千贯了啊!怎么办?”
范金的话顿时让那些还在摇头晃脑的读书人们都顾不得矜持了。
尼玛,他们有十一人啊!一人三千贯,这是多少?
三万三千贯!
有人已经在数在座读书人的人数了,然后欢喜地喊道:“一人有三百多贯呢!”
每个读书人三百多贯,好大的“助学”手笔!登时那些莺莺燕燕在他们的眼中就变成了红粉骷髅。
“……孝矣伯喈,贤哉牛氏,书馆相逢最惨凄。重庐墓,一夫二妇,旌表门闾……”
正好岸边唱到了这里,有个读书人出来道:“果真是一门二妇!看看你等,恬不知耻,在下羞于与你等为伍,告辞了!”
岸上的戏班本是照本宣科,看到有人发飙,顿时就愣住了。
乐声一停,懂些文墨的人都知道,那人把这些读书人比作了戏里的蔡邕和牛氏。
虽然是戏曲,也改编过,把蔡邕和牛氏换做了正面形象,也符合目前的主流思想,可那人的家中却是只有老母,而他的父亲正是抛妻弃子,另外入赘了富贵人家。
所以他听了这出戏才觉得刺耳,加上这帮子读书人听到钱财后丑态百出,于是终于忍不住了。
大家呆呆的看着这人远去,范金呵呵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盛会,诸位还请继续。”
三万三千贯啊!
想到这个,顿时诵读文章之声不绝于耳,女人们也笑着敬酒,或是红袖添香。
“来!看看夏某的这篇!”
这时先前代表大家出来的那个宝蓝色年轻人朗声道。众人看去,此人长身玉立,态度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些自矜,不禁都微微点头,觉得此子堪称是一时俊杰。
“此人叫做夏铮,以前家中有些难,后来读书有成,就发达了,只是他前年就中了顺天府的举人第二名,今年却未曾下场,说是不去则罢,一去必要前三。”
方启元得意的道:“此子我早已投资,诸位,哈哈哈哈!”
“读书人,可婚配了?”
钱东来见猎心喜,就呼道:“钱某家中有一远方侄女,不说闭月羞花,可也能持家,红袖添香更不在话下,可有意乎?”
“这个老钱,什么侄女,多半是改了户籍,好为女儿招揽读书人为婿。”
这种套路看来那位夏铮也知道,他略一迟疑,就说道:“在下并无婚配,不过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方启元一听就知道有戏,就戏谑的道:“老钱,这是让你打开钱袋,先把他爹娘喂饱了再说,不过你可得小心颗粒无收啊!”
钱东来得意的道:“钱好拿,脱手却难了!”
若是夏铮想着随时脱身的主意,老江湖钱东来自然有手段让他乖乖的臣服。
钓到金龟婿,钱东来大喜过望,起身顾盼自雄的道:“今日大喜,钱某出五千贯!”
“好!豪爽!”
这真是大手笔了,不但在座的读书人都面露喜色,连那位本来还在矜持的夏铮,也冲着钱东来躬身,算是初步答应了两家接触的事。
“手笔不小,果然是土豪!”
这个声音一传来,徐庆的身体一颤,急忙在水榭里回头看去。
岸上,戏班的边上站着几人,为首一人负手而立,目光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