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呼啸,怪物的追逐声如同万马奔腾,它们已经越来越逼近,就像饥不择食的蝗灾,随时都可能吞噬一切,但在场的众人却仿佛已经把它们忘了似的,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怪物们感觉很没面子,但,谁管它们啊!
对于雪乃真姬雪菜而言,这是真相大白的一刻,在亲眼看着异形变回白城的模样后,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头异形会一直帮助她们了,心中的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释,可如果他才是真正的白城,那么……那个一直陪在她们身边,舍生忘死保护着她们的白城,又是谁呢?
看着那个有如孩子般哭泣呐喊的假白城,她们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白城知道,系统对于假白城的格式化并不完全。
是的,当魔女之家完全觉醒之后,真假白城的存在就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绝对的力量足以巅覆一切的阴谋诡计,只要拥有了绝对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什么计谋,直接一路平推过去就可以了……魔女之家的觉醒需要力量,它的力量来源是四天王的死,假白城的维持同样需要力量,他的力量来源是整个梦境世界,理所当然的,将维持假白城的力量供给到魔女之家,无疑会有着更大的优势。
于是,假白城就被格式了,里系统在他身上植入的所有数据通通被清除,只剩下最初被创造出来的指令。
但,这个格式化似乎并没有彻底……
“你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吗?”白城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平静的语气并没有面对敌人的尖锐,“确实,你的记忆与执念都是从我这里借过去的,诞生时的你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真心,但是这一路的奋斗,你真的觉得自己仅仅只是我的赝品吗?你真的只是被操线的人偶吗?如果你真是一个完全依指令行动没有自己灵魂与意志的人偶,为什么你还会质疑自己的存在?”
“我……”假白城顿时愣住了,自己只不过是一具提线木偶罢了,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为什么还会质疑的存在,为什么?
白城看着他颤抖的双手,“你一直在强调自己的所有行动都是建立在他人的指令下,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接受的指令应该是直接杀了她吧,那么,为什么你去迟迟没有下手?你接受的指令中,有需要与我对话的必要吗?”
假白城的身体猛的一颤,忽然,他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带着哽咽的声音抽泣道:“我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从宅院里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中就存在着一股强烈的杀意,让我杀掉她……我拼命的压制着这股冲动,但是……它却始终环绕在我的心中,就像化作我的本能,无论怎样都……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不可能给你。”白城轻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们是不同的,就算你拥有了我的相貌和记忆,就算你得到了我的名字和执念,你也无法取代我,谁也无法取代谁,因为这世上,没有谁是一模一样的,从一开始,你和我就是不同的存在,生命的意义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话音落下,白城抬起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假白城的手剧烈一颤,但手上的刀子却没有落下去。
“其实,你的死活本来与我毫无关系,但你毕竟与我有着同一张脸,毕竟你代替我保护了她们,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而当你主动向我质疑的时候,不就代表着……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灵魂与意志了吗?”
假白城瞪大了眼睛,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起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城……
轰!!!
也就在这时,突然,地面高高的涌起,横在两人之间松软的土地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疯狂的向上聚集,化作一道高墙,化作健壮的身躯……仅仅不到数秒,一座近十米高的石头巨像就横在了真假白城之间。
轰!
巨像那水缺一般的拳头,狠狠砸向了白城。
“切!”白城砸了砸嘴,眼中露出一丝恼火,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他却不得不退。
“杀了她!”
巨像攻击的同时转过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假白城浑身一震,再次感受到了生命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意志与执念都在这道指令下化为乌有,左手掐着雪乃的脖子,握刀的右手高高举起。
“雪乃!”石像的另一面传来真姬等人的悲鸣声,雪乃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巨大的力量掐得她几乎窒息。
但是,假白城的面孔却已经近乎扭曲,他的眼中带着无情的残忍,随着嘴角渗出的血渍,在雪乃最后那一抹绝望的眼神中,终于挥下了手中的刀刃……
扑哧!
刀刃入肉的声音,鲜血瞬间彪射而出。
但是雪乃却惊讶的发现,想像中的痛苦与死亡并没有到来,她本能的睁开眼睛,只见假白城的手术刀竟是插在了他自己的左臂上,还没等雪乃回过神来,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飘,已经被假白城扛到了肩上。
“卑微的人偶,你竟敢反抗我!”
发现这一幕的石像似乎已经恼羞成怒,无情的攻击碾压而来。
假白城咬着牙,鲜血不断从他的嘴里渗出,在疼痛的刺激下,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与意志所在,无视脑中的指令,扛着雪乃拼命的向前奔跑。
哗哗哗哗……
身后,怪物们的声音仿佛汇聚成一道洪水,双方的距离已经极近,而身前还有巨石像挡路,假白城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是雪乃。
为什么?
假白城在心中摇了摇头,或许这也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假的,我的心是借来的,但是我想保护你们的执念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虽然就连这执念都是别人植入到我心里的,但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正的活着,所以……就算我不能成为真正的人类,至少在死的时候……我希望能以自己的意志去死!”
假白城苦涩的一笑,“抱歉,一直以来都骗了你们。”
话音落下之际,假白城终于看到了,在巨石像的另一面奋战着的白城。
“白城!!!”
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假白城大声喊叫着,“我不是你,我就是我,我以自己的意志行动,所以,现在轮到你了……代替我,保护好她!”
当双方的目光相遇,假白城豁然一笑,将肩上的雪乃狠狠的投掷了出去。
“休想得逞!”
与此同时,巨石像狂怒,磨盘般的大手朝着雪乃重重砸落,这一下若是击实,雪乃必然粉身碎骨。
但是,还有白城!
白城一直相信假白城不会向系统妥协,就算他是系统制造的人偶,但当他的体内被里系统植入自己的记忆与执念之后,从这之中萌芽诞生的人格,就算不是他,那也与他有着同样的理念与不屈。
砰!
就在雪乃即将被巨石像拍成肉饼的瞬间,白城一脚踢在了那条手臂上。
喀嚓一声,白城几乎能听到自己腿骨折断的声音,这毕竟是石头啊,巨大坚硬,根本就不是肉体能够对抗的,但就算如此,在这一踢之下,这条无敌的石臂还是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趁着这个机会,白城一把接过雪乃。
“吼吼!”
巨石像心有不甘,怒吼声中再次挥动石臂砸向两人。
但是!
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假白城已是跃至巨石像的肩头,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击,毫无保留释放着所有的力量,一脚踢在巨石像的脑袋上,猛烈的踢击直接支援着巨石像的身体平衡,当它重新缓过来的时候,它的攻击已经再也无法触及白城和雪乃了。
无间的默契,完美的配合!
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真假白城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交流过一个眼神,但仿佛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会怎么做,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机会,将石巨像的威胁化解于无形之中。
而这样的配合,是绝然无法复制的!
“啊啊啊,你这卑微的人偶!”
看到抱着雪乃远去的白城,巨石像彻底出离了愤怒,它并不是普通的怪物,还附着魔女之家的意志,而魔女之家的意志就代表着系统的意志,它如何能接受自己万全的计划竟然就毁在了自己的人偶手上?
彻底出离了愤怒的它,用它那厚实的肩重重的撞向假白城,而假白城早就在之前的攻击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此刻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剧烈的撞击声中,他的身体就如脱线的风筝般向着地面坠落。
生命已经所剩无几,假白城的视线也已经模糊,但在坠落的途中,他还是勉力支起脑袋,努力的看向远处,而恰在此时,白城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回头一望。
真假白城最后的对视,这一眼,仿佛完成了生命的交接,假白城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张开双手,放声大笑,迎接死亡。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人偶,短暂的生命不足一日,但至少我存在过!努力过!奋斗过!拥有过!以及……爱过!”
“此生……无撼!”
哗啦!
下一刻,假白城摔落在地上,如潮水般的怪物群彻底吞噬了他的身影。
……
听着身后传来的那豪迈的声音,白城知道,那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人偶,在生命的最后终于还是找到了存在的意义,虽然只是短暂的生命,但生命本来就不在于长短,至少有过精彩的瞬间,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已然足够了,不是吗?
白城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全员,向前跑!”
如潮水般的怪物群,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对抗的,更别说那恐怖的巨石像,它的力量或许不如异形王强大,但有着魔女之家的意志,战斗力至少甩出异形王八条街。
想要活命,只有逃跑!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去?”伊莉雅回头看了眼那茫茫的怪物群,就算是她都感到了几分绝望,“这整个梦境世界都在它的掌控之中,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啊。”
“不,有的。”
“嗯?”奔跑中的众人都朝着白城投去希冀的目光。
白城笑道:“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梦境世界的确被它掌控,但梦境世界却非由它奠定,在那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有个人的力量远在它之上。”
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转眼,众人就已经看到了,在魔女之家觉醒之后,所有的雾气都已经消散,众人在奔跑间仿佛来到民世界的边缘,前方茫茫一片,却再无道路。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
众人本能的停下脚步,立刻就有人问道。
白城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众人跟着他转过视线,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人的身上……
“诶?”雪菜看着众人的目光,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我……我吗?”
还没等白城回答,她就慌乱的摆手,“不、不行的!我连最普通的怪物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拥有比它们的老大更加强大的力量……”
“不,你可以的!”白城郑重的点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我们并没有来到异世界,而是身处于梦境之中……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梦中之物,而这个梦境世界的形成正是因为你,你才是梦境的源头,你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创造者!”
听到这话,众人虽有几分诧异,却并未怎么惊讶,毕竟,到底是梦世界还是异世界,本质而言,对她们并没有多少区别。
雪菜还在愣神,白城已经拍着她的肩膀,鼓励道:“不用担心,相信自己,你就是最强的!所以,发挥你的想像力,为我们建造一座不可撼动的城堡吧!”
雪菜诺诺的点头,“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睡一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