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宋的士大夫们讨论未来实在是一个伤脑筋的事情,在智慧方面,士大夫们有绝对的自信。
不论面对如何险峻的环境,士大夫们自信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比如兵败契丹,比如兵败西夏……
武夫们不能解决的事情,文官们给解决了。
兵败澶州之后,就有了澶渊之盟,兵败好水口之后,就有了西夏的岁币,剿灭不了强悍的山贼就会有一个骑着驴子的文官进山去招安山贼,等将山贼招安之后,再用自己熟悉的官场套路将山贼整治的生不如死……
这种裱糊匠的本事武人是做不出来的,只有这些文官才能在吃亏之后,不是想着如何报复,而是想着如何稳定大局,让自己先有一个喘息的机会之后再谈其它。
自从斗将这种愚蠢的远古遗存消失之后,打仗的时候更多的是看谁家的粮草充足,谁家的武器先进,谁家的统兵官聪明,谁家的兵卒更加精锐,这样看起来,武将们就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大宋在经历了整整一代人的和平时期之后,士大夫们自认为有绝对的信心来面对这个纷杂的世界。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一个聪明的士大夫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用两个……
他们不晓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野兽的东西,他们不和人讲道理,不和任何人讲情义,更不认为人世间通用的法则对他们有什么约束力。
大宋未来将要面对的未开化的野兽不只有一个西夏,还有金人和蒙古人。
在未来的百余年之内,这些原本老老实实的在荒原上苟活的野蛮人,会突兀的变得无比的强大,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铁木真尝言:战胜敌人,夺其所有,见其亲人流泪,纳其妻女才是人生之最乐。
当士大夫们面对这种一心盘算着将他们的妻妾纳为己有的敌人的时候,崩溃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当他们视若珍宝的妻女被金人掳掠,并如草芥一般处置的时候,士大夫们高高在上的心理神殿就轰然倒塌了。
铁心源想要这些士大夫们在野兽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先看看他们的雏形,将来再面对这些野兽的时候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至少需要知道,面对这样的敌人,你除了杀死他之外,别无他法……
哈密需要中原文化的浸润,需要这些士大夫们去教导哈密的百姓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
褪掉他们身上的兽性,只有这样,自己的哈密清香国才不至于像别的西域国家一般,像流星一样只是一个短暂而灿烂的存在。
同样的,士大夫们也必须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圣人之道并没有完全笼罩世界,圣人也没有将自己的仁义礼智信这些个宝贵的财富散发给全世界。
不用理睬苦恼的苏轼,铁心源心情愉快的离开了欧阳修的府邸。
原本就没有指望欧阳修帮自己说情,一来,欧阳修还没有能够说动赵祯改变主意的本事,二来,以欧阳修的为人他也不会做这种损害大宋利益的事情。
只要是君子,一般都比较好欺负,尤其是欧阳修这种敦厚的君子更是如此。
不帮忙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歉疚之意。
如果在不损害大宋利益的情况下,用自己的痛苦经历来弥补,他们是非常愿意这样做的。
一个老呆子欧阳修,加上一个小呆子苏轼,铁心源觉得自己哪怕是多花点钱,都不算冤枉。
如果能让这两个人定居哈密,哪怕皇帝再要一百万贯,铁心源也会咬着牙去弄钱。
去西边城门口的路上,铁心源若有所思的问孟元直:“你说我们要是花钱从大宋购买儒生,你说皇帝会答应吗?”
孟元直闭着眼睛冷笑道:“皇帝一定会答应,可是,那些被当做货物卖掉的儒生,一定会自杀!”
“那就算了,不知道高价聘请成不成?”
“没本事的去了哈密你也不要,有本事的你花多少钱也买不来,那些大头巾们的脾气倔强着呐。”
铁心源羡慕的看着那些摇着团扇出城门去采青的儒生们,觉得这些人留在东京城里实在是被浪费了。
尤其是看着那些穿着圆领青衫的太学生,铁心源心中就会升起浓烈的嫉妒之心。
“别看了,这些人都是官家的,人家老赵家用了百年时间来养士,现在正是收割的好时候,你要是也想用这样的人,最好也开始养士吧。你比较聪明,大概用个五六十年就会达成这个目标。”
铁心源自然是知道孟元直为什么会这样说,这是在安慰自己,担心过于严苛的事实,伤了铁心源的雄心。
铁蛋开的那个茶水棚子如今已经是大宋都城边上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
离城的远人,一定会在这个茶水棚子里和亲友告别,至于折杨柳这样的事情,会放在黄河岸边。
将欢乐留给友人,把孤独留给远行的自己,这在东京城已经蔚然成风。
铁蛋守在棚子里,昔日的小少年,如今变成了一个大少年,除了依旧肥胖之外,他的变化不大。
可能是因为过早结婚的缘故吧,这家伙能通过味道来辨别好坏人的本事好像消失了。
为此,铁心源将这个小小年纪就偷吃禁果的家伙好一通揍。
铁心源的道理都是和别人讲的,对于水儿,火儿,铁蛋他们,铁心源讲道理的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一般都是揍一顿之后,再说他哪里做的不对。
铁蛋的老婆小离儿,远远看见铁心源过来了,就努力的吸自己的肚子,还吧腰弓起来,她很担心被源哥儿看到自己怀孕的样子,那样的话,铁蛋又会倒霉。
“哼,没一个听话的。”
铁心源瞅了一眼小离儿,把一大包安胎药放在她的手上:“有了身子就不要到处乱跑,十四岁就有了身子,就不顾自己的命了?早就告诉你们年纪太小有了孩子会很危险,全被你们当成耳旁风了。从现在起,你就给我好好地按照我留给你们的那套东西做,现在苦累一点,生孩子的时候就保险的多。”
小离儿红着一张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的几颗白麻子都能红的滴出血来。
铁心源看到铁蛋的时候,脸上温和的表情就不见了,冷冷的道:“连一点小小的欲望都没法子克制,还怎么指望你将来担当大任?”
铁蛋嬉皮笑脸的道:“没指望担当大任,只希望就这样富足安稳的过完这一辈子,再说了,有哥哥们在,小弟我就算是没本事难道你们会不要我?”
铁心源哼了一声,指着越发精致的茶水棚子道:“怎么不改成酒楼?这样太浪费你这里的好地段和好名声了。”
铁蛋摇头道:“茶水棚子没人抢,酒楼就会有人抢,这两年来这里准备合伙开酒楼的人很多,都被我拒绝了,能有现在的样子我很满意。”
自己可以胸无大志,却不允许自己兄弟胸无大志,铁心源无奈的指指铁蛋,就走进了茶水棚子,开始为包拯的到来做准备。
这一次见面和以往每次见包拯的场面都不一样,作为晚辈见包拯和作为一个国王见包拯是完全的两回事。
铁三百和拉赫曼一个持刀一个负弓箭,如同门神一般守在棚子外面,十个全副武装的清香谷武士昂首挺胸的站在棚子两侧呈雁翎状,而胡人打扮的孟元直则袖手坐在茶棚角落里一眼不发,一看就是一个不能招惹的绝顶高手。
太阳已经渐渐西垂,铁心源坐在茶棚里面自斟自饮,看不到半点的急躁之意。
和包拯这样的家伙谈判,谁要是急躁,谁就输了一半。
包拯这时候可能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瞅着茶棚子,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突然出现。
而后再来一套电闪雷鸣一般的进攻,从而打垮铁心源的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