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翻身」——
此时此刻的景象,唯有用这个词来形容。
连绵起伏的山坡坍塌,地面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龟裂,山峰上的一片片湖泊随之倾倒,化作瀑布倒流;一道道长数百米到数公里不等、宽达数十米以上的裂缝蛛网般爬满了整座平原。
在漆黑如织的雨幕中,有着可怖规模的庞大黑影升起它的头颅——
电闪雷鸣,刹那间撕破夜幕的惨白光芒照亮了凶兽的狰狞面目:
那是一张宛如裂谷般蠕动着的巨口,一根根覆盖着肮脏粘液的利齿就像一根根倒着下来的钟乳石,每一根都似山峰般尖锐高耸。
想象一整座万载沉默的大山向人张开血喷巨口时的画面吧——因为它苏醒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使得所有人都能目睹这一幕。而无论是黑塔巫师,还是来自莱茵王国的人,全都由于这冲击性的一幕而呆在原地。
但这还不过是这头从地底冒出来的怪物的冰山一角:
它的身躯大半很明显仍隐藏在地表下方。可仅仅是这末端的一角,仿佛就足以和附近矗立在风雨中、原本只是背景的崇山峻岭相提并论。
……
维尔莉特身体止不住发起抖来。
她知道自己和往日的她已经截然不同,她继承了来自远古神灵的遗产,她在这份遗产的传承中看到了无数种不可思议的能力缠绕而成的「大树」,甚至还见识过一种毁天灭地的魔法;那都是自己未来可期的力量。
可是,她还是情不自禁感到畏惧。
因为,现在的维尔莉特并没有足够时间成长起来,在恍若会移动的山脉般庞然的怪物面前,女巫的力量是如此孱弱,对方轻轻一动便会将自己碾压成泥……任何勇气都会在烟消云散。
恐怕只有本身就已习惯举手投足间便有翻山倒海之力的传奇非凡者们,才能举起武器,直面此等威胁——
“维莉…”
“是!”
在恐惧与阴冷交织的风雨里,维尔莉特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本能做出回应;随后她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老师!您怎么会…”
“我一直都在。”
戴着银白色面具的黑袍巫师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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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察德上下扫视了着维尔莉特,确认女孩没有受到伤害后,才暗中松了口气。当然,他的语气上不会表露出意思分毫,反而冷冷地质问道。
“我刚才看到了你的恐惧与犹疑。这不应该,我的学生,身为古神传承者的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抱歉,我…”
金发女巫低下头,既愧疚又不安地做出回应。
“第一次遇见情有可原,不该有下次。”
李察德不准备多费口舌。维尔莉特是个足够聪明且坚强的人,她只需要些许敲打和鼓励罢了。更何况,自己当老师是头一回,万一什么地方过头,把唯一的学生戴上歪路,反而会令人懊恼。
…
另一边,维尔莉特因为友人失踪、又接连目睹传奇大战与超巨型邪魔出土而慌乱的心,此刻终于安定下来。
是啊。她忍不住想到,我没有忧心忡忡的必要。因为在自己成长起来之前,还有老师会保护我,她就像是被庇护老鹰翅膀下的雏鹰。
但这种时间注定不会太长久。她需要尽快掌握属于古神的一部分力量,才有可能帮上老师的忙。
…
「拉斯普钦」出现以后,维尔莉特仿佛找回了主心骨,在得意冷静下来思考后,顺便将魔王索罗所放出来。
“索罗阁下,你认识那是什么怪物吗?”
维尔莉特很有礼貌地询问道。尽管她之前还毫不客气地将对方关到信仰之树里。
索罗阁下过去虽是受万众崇拜的魔王,却好像并不反感被自己禁言——或者说是没办法反感,毕竟契约的主导权在女巫手中。
“「魔鬼的小肠」。”
索罗看了一眼李察德,没有隐瞒的意思,冷静回答道。
“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
“这片地区,曾经是恶魔帝国的核心腹地。而这头巨大的蠕虫——即死亡蠕虫的祖先,一直生活在扎尔万领土的地表之下。所以,曾经生活在帝国阴影下的人,才会为它取了这个象征恐惧的名字。””其实我觉得这个称呼还挺准确的。想象一下死亡蠕虫的模样,再去想象它放大千倍万倍后的样子……”
见到维尔莉特陷入沉思,在旁边旁听的李察德同样在脑海中构想——
死亡蠕虫的体表一般是淡黄色或是乳白色。因为总是在泥土里筑巢生活,只会给人一种脏兮兮的印象。除此之外,它的表面又充满粘腻感、同时体型又曲折盘绕,极为庞大。
如果将已经逝去的中古帝国看作一个整体的话,那么潜伏在属于核心腹地范围内的「寂静岭地」土壤之中的巨型蠕虫。就像是位于一个巨人肚腹中央的肠子一样……
的确会让人产生这种联想。
……
“只是连我都想不到,在帝国毁灭的两千年后,巨人还有巫师能够控制它。「魔鬼的小肠」虽然还难以称得上「天灾」。但若论体型,在军团种中称得上是佼佼者。”
李察德隐藏在面具下的目光,朝着那个方向投去——
活了数百岁的老怪物,又曾经身为统治这一区域的魔塔领袖,那位霍华德ꔷ纽伦能掌握这种底牌倒不算夸张。
但既然黑巫师已经将它放出来了,说明战斗应该到了白热化阶段。
如今「誓约」已经到手,维尔莉特的状态完好,他原本打算尽快离开此地。不过就在刚才,李察德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之所以需要誓约,不就是为了配合「真名夺取」的力量,为自己招揽真正拥有传奇力量的助手,为黑塔接下来的内部斗争中,取得胜利的关键筹码吗?
而眼前这两人,一位是曾经的荒原狼成员,瘟疫领域的黑巫师;一位是教皇厅内务局长,教廷的最高统治集团枢机团的一员,史上最年轻的红衣主教……
这两人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无可挑剔。
他们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一想到这里,李察德不免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