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屠灵子是个天才。

要知道，气的升降浮沉，聚散离合皆有规律，在那末法降临的年代，灵界通道关闭，若没有特殊方法禁锢，灵气便会溢散。

法器化凡、宝药枯萎、道行跌落……

对于习惯高高在上的修士来说，这种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但肉身又无法进入灵界，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逃离。

而在那个绝望的年代里，屠灵子能够修到炼气巅峰，可想而知有多么可怕。

若赶上好时机，晋升元婴不成问题。

但世界便是这样，天才也敌不过大势，能逆流而上，超脱世界规律者，少之又少。

所幸，对方的飞剑，留了下来。

每一柄飞剑，炼制起来都耗时日久，现有的飞剑，几乎全是继承自上古。

玄阳宗之所以强悍，除了擅于征伐，克制诸般妖邪的三阳真火，便是与之相配套的法器。

飞剑，可牵引真火，千里杀敌。

符甲，可护道防身，单论防御，不弱于偃甲宗的甲胄。

二者相合，攻防一体，所以玄阳宗弟子，才可仗剑独行，除魔天地，闯下赫赫威名。

各家飞剑炼法不同，只有与本门法门相合，威力才能发挥到最大。所以即便顾仇抢了五脏观十几把飞剑，张彪也没有动过一点心思。

适合他的，只有玄阳宗飞剑。

但其中，却有个大麻烦。

屠灵子这飞剑诞生剑灵，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变得异常强悍，甚至坐镇大业皇陵，统御一帮古器精灵，弄出类似禁地的存在。

打主意的不少，但没一个活着出来。

张彪原本计划，是在筑基之后有了把握，才去将其收复。

而如今，却要想办法提前筹划。

但麻烦的是，大业皇陵同样有类似神域的东西守护，梦占法得不到任何信息。

只有先搜集足够情报，才能进行下一步。

想到这儿，张彪微微摇头，起身来到洞府外，一眼便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清风寨。

阡陌齐整，木楼精巧，条条水脉贯穿，在高大的柳树旁边，形成五座小池塘。

漫天风雪中，显得宁静而祥和。

柳条晃动，清灵之风吹来，雪花于空中飞卷，这是柳灵在向他打着招呼，张彪也知道了寨子中发生的一切。

“崔老道大限已至？”

张彪愕然，即便他已看遍生死，心中也莫名有些怅然。

对任何生灵来说，最可怕的都是时间，沧海桑田，世事轮转，修士也逃不过。

抛去心中杂绪，他一展斗篷，借着风力，在大雪中翱翔，很快就落到了柳灵神庙前。

“小子，你可算出关了。”

崔老道哭丧着脸，屁颠屁颠跑了出来，“老道要死了，再迟一些，就见不到我了。”

张彪被他这无赖的模样逗乐了，“生老病死，皆是常态，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知天命，连棺材都备好了么？”

崔老道无语，“都这么说，但事到临头，哪个不害怕，谁知道死后是啥？”

“如今有了办法，那棺材谁爱睡，谁睡去！”

张彪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进入神庙。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因你权势地位年龄而改变，否则修士也不会苦求超脱。

余子清和王信早已迎了上来。

张彪已经通过柳灵知晓因果，自然也懒得废话，直接询问道：“阴兵可否祭炼完成？”

余子清脸色有些尴尬，“去潞州时，招募的数量有点多，因此进度慢了些。”

张彪微微点头，看向供桌。

供桌层层叠叠，已摆满密密麻麻的柳条人，大小不一，数量众多。

越往上，阴魂的品级越高。

而最上方，赫然是笏板制作的柳灵神牌。

“先去灵界看看。”

张彪说罢，余子清立刻点头，捏动法诀，手中木杖，轻轻一顿地。

霎时间，周围景象开始变化。

这便是神域的玄妙，只要他们不反抗，无需使用术法，柳灵便可将他们带入灵界。

灵界的景象，与现世又有不同。

随着柳灵品级提升，灵界的体型再次扩大，遮天蔽日，根根柳条向山脉周围蔓延，放眼望去，一片翠绿。

而在树冠柳条下，则吊着一具具人影，模模糊糊，好似无数吊死鬼，看上去着实瘆人。

没办法，御灵需有束缚之法。

像之前的鲁相公，乃是以人头藤取了厉鬼头颅，弄出一大群无头鬼……

玄都观，是拘鬼入坛，若从灵界查看，便是一个个陶罐之中长出人头……

五仙教，是在香堂之上供奉小棺材，灵界之中，棺材搭建成庙……

至于张彪，则是借噬灵蝉。

谁都好看不到哪去。

而柳灵周围的五座池塘也有变化，灵界之中化为五个坑洞，浓郁的灵雾升腾而起。

当初建五座池塘的时候，就有讲究。

这是借助柳灵藏风纳气的神术，调理风水，形成五行大阵，让地脉之气沿着水道汇聚。

现世变化，灵界自生感应，灵气流转，同样形成了五个小灵脉，用于修建庙坛。

张彪看了一下，莫名想起阴阳五方旗，若有所思道：“原先的图纸，我再改动一下，或许会有惊喜。”

阴阳五方旗上的一些符纹，虽不知根源，但也勉强能看出作用，加入庙坛之中，正好适合这五行大阵。

而在更前方，随着柳灵神域提升，灵田的面积也在扩大，里面除去醒神草，还种了不少奇花异草，五颜六色，姹紫嫣红，显得生机勃勃。

里面有张彪在玉京城得到的种子，但更多的，则是柳灵神域扩大后，搜集移植过来。

这便是灵巫的看家本事。

传闻上古那些灵巫，各个都是种田好手。

看得出来，余子清打理的很不错。

张彪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柳树上悬挂的密密麻麻人影，若有所思道：“庙坛必须尽快修建，加速阴兵炼化的手段，也并非没有。”

“张大哥请指教。”

“巫祭大典！”

……

“墨阳山阴，肇修祀典，于以崇报功德，尊事地袛，整庙貌尊严，祠宇整肃。牺牲粢盛，必絜必庄。四方之众，岁在霜降，感土而祭……”

一封官府命令，打破了冬雪宁静。

举行巫祭大典，汇聚香火，毫无疑问，是加快阴兵祭炼的最好办法。

这种事，离不开郑永祥支持。

如今的墨阳城、山阴渡以及周围村镇，基本被郑家旁支子弟掌控，他们在清风寨庇护下，本家也不愿来招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乎就是古代的模式。

修真时代时，大大小小的势力盘踞各处，附近百姓也受其庇护，有点儿像一个个乡绅，即便宗门，也要依托他们才能掌控各地。

郑永祥也知道未来局势，直接提议，干脆趁着局势安稳，同时在各个乡间要道，山领河川旁，修建土地、山神、河神庙。

工程量其实并不大，就是一个个小神龛，但当柳灵神域扩张后，就可敕封土地，派出阴兵，镇压邪祟，让整个区域恢复秩序。

到时，百姓再无需担心走夜路，种植打鱼，也不会有邪祟来滋扰。

柳灵要做的，就是壮大阴兵，固守一方，安心飨食百姓香火即可。

张彪心中一合计，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好事，欣然答应，于是便有了这封官府令。

许多事，早已在民间流传。

附近百姓知道这样做带来的好处，自然欢欣鼓舞，富户出钱，贫家出劳力，大雪纷飞中干得热火朝天。

一座座小神龛，小土庙于各地耸立而起，算算时间，完全赶得上霜降大祭。

这些事情，自然有清风寨高层处理，张彪此时，正在接待一位匆匆而来的客人。

“太岁道友，可喜可贺啊。”

来者，赫然是胡云海。

他从潞州回来时，知道张彪还在闭关，就先行离开，处理鹿山城事务。

听到张彪出关的消息，便连夜赶来，还送上了两株宝药作为贺礼。

“胡长老客气了。”

张彪接过后，虽面带微笑，但心中却提起警惕。

过分的殷勤，意味着有事相求。

五仙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燕皇帝留下的金匮玉册中，便记载了对方的几桩丑事，只不过同其他宗门一般，遮掩住了而已。

胡云海闻言也不着急，先是喝了口茶，随后小心询问道：“太岁道友，潞州那地方，是否是传说中的背阴山？”

他说的，就是余子清探查的古灵域。

古灵域的入口不止一个，有些甚至遍布不同的世界，这就是灵魂破界的原理。

而随着时间变化，位置也会改变，其中间隔约莫以百年为数。

巫王留下的灵界地图，虽记载的古灵域不多，但却画出了其入口在古元界的变化。

张彪按图推算，灵界复苏后，背阴山的入口，很可能会移动到潞州，这才让余子清探查。

“没错。”

张彪没有否认，坦然回道。

“果然……”

胡云海一声感叹，“骸骨如山不知年，阴风悲泣苦无边。这背阴山重现，潞州将来必是是非之地。”

张彪微微点头，喝了口茶。

古灵域很危险，但也意味着机缘，因为那里，完全不受古元界衰落影响，能找到许多稀有灵材。

像不净观的气运之宝浮屠宝塔，就是从另一个叫森罗狱的古灵域中找到材料，才得以炼出。

当然，现在谁也没能耐进入。

胡云海见张彪不搭话，把心一横，直接咬牙询问道：“太岁道友，恕老夫唐突，贵派，是否已有天外来人？”

张彪愕然，“胡长老所言何意？”

胡云海沉默了一下，微微摇头道：“太岁道友无需隐瞒，你崛起如惊雷，不少宗门都猜测，方相宗外界宗门尚未陨灭。”

“老夫原本还存疑，但你能推算出背阴山入口，这恐怕只有天外来人能做到。”

原来如此……

张彪恍然大悟，随即放下茶杯，面色平静道：“胡长老，有些事在下不好多说，还请谅解，你心里知道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