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杨月灵有些错愕，满脸警惕。
实际上，她所处的世界和宗门，都一致认为不应该复苏苍木之灵，但这种话从外人口中说出，难免令她起疑。
张彪见状，淡然道：“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苍木之灵上古时期，便曾试图复苏，酝酿大难，七重界生灵无一存活，后来才被冥府镇压。”
“如果我没猜错，七重界内定有不少冥府封印遗迹，你们就相当于对方身上寄生虫，无论信仰多虔诚，其苏醒之后，定拿你们先开刀……”
杨月灵咬了咬牙，沉默不语。
张彪也不着急，微微摇头道：“这种事，关乎你们的命运，我也懒得理会。”
“此行，要去往海陵城帮人做件事，随后便能顺道带你离开此界，算是善因得善果，离开此界后，你便自己返回妖神联盟。”
说罢，便闭上了眼盘膝打坐。
杨月灵眼中阴晴不定，不知该说什么。
一夜无话，次日天亮后，张彪便退了客栈，带着杨月灵前往渡口。
他变换了相貌，杨月灵虽大伤刚愈，但也擅于此道，变了个普通农妇模样，因此并不惹人注意。
刚登上船，便见码头一阵喧嚣。
许多官兵来来往往，大声呵斥，推搡着往来行人，挨个进行盘查，甚至还上船找了一圈。
他们走后，船上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刘主簿家遭了窃……”
“哼，都是放屁！”
有一人冷笑道：“此事我恰好知道。”
“昨日法会结束时，一伙渔民拦住了抬神的轿子，说是从海边捡到了上品龙涎香，想要售卖。”
“此物价值不菲，直接就被人盯上了，先是他们那边的地保出来作证，随后刘主簿说自己家遭窃，一帮人全给逮进了大牢，听说只跑了一个。”
“这……庙里不管？”
“管个屁，那刘主簿家中幼子资质不凡，被收入崇善寺修行，庙里岂会为难自己人。”
“这地方，迟早被他们祸祸光，我的生意，也是被那刘主簿家丁给坑了！”
“此去海陵城，便是要重新开始，这鬼地方，今生再也不会踏足！”
“唉，这天底下，哪有个安宁之地啊……”
众人皆是议论纷纷，长吁短叹。
他在船上要了个船舱，但如此动静，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当时斩杀鲸怪，只是顺手而为。
没有取走龙涎香，是看不上。
但没想到，因为此物却是改变了不少人命运。
哗啦啦……
就在这时，窗边响起淡淡水声。
张彪轻轻一瞥，便已透过木板，看到一名浑身染血的独眼汉子趴在船沿，望着越来越小的渡口，眼中满是仇恨。
他沉思了一下，手中忽然出现一本册子，随手抛出窗外，沉声道：“五脏剑术，若有小成，报仇不是问题。”
窗外，那独眼汉子先是一脸懵逼，但翻了手中的册子后，顿时眼冒精光。
张彪扔出去的，正是顾仇所修五脏剑术，虽算不上什么绝顶法门，但对于这些江湖中人，却堪称绝世秘籍。
“多谢前辈。”
独眼汉子咬了咬牙，将册子咬在口中，直接跳入河，游到岸边，钻入密林消失不见。
一番操作，看得杨月灵一头雾水。
张彪也不隐瞒，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番，开口道：“虽是无疑，但也是因我而起，几次相遇，也算缘分，所以出手相助。”
杨月灵看到他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当初傻乎乎被其愚弄，心中莫名不爽，开口道：“阁下确实了得，游戏红尘，一言一行都能决定蝼蚁命运。”
谁知张彪听罢，却并不生气，反倒沉思了一下，摇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
“这世间的善恶，实在难以区分。”
“我怜惜渔民幸苦，善意送他们龙涎香，却不想给他们招来灾祸……”
“我路见不平，赠人机缘，但心中一念起，便有万般因果生，谁知此人将来会不会成为魔头，造下无边劫难……”
“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月灵听罢顿时语塞，想了半天，才摇头道：“不知道，世事无常，我们这些修士，一举一动可决定凡人命运。”
“但在更强大的存在面前，我们同样是蝼蚁，朝不保夕……问心无愧便是。”
“仅问心无愧么？”
张彪望向窗外涛涛江河，往事一幕幕慕浮上心头。
玉京城，灵气复苏，世道大变……
清风寨，魔道降临，玄黄现身……
刚加入玄黄，大千世界便格局骤变……
他看似一路修行顺利，但却和之前独眼汉子一样，被命运裹挟着前行。
唯一安宁的时光，便是清风寨立威不久，外界力量无法干扰，律法规矩森严，百姓修士各行其道……
张彪陷入沉思，气息不停变化。
一旁的杨月灵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原本飘逸淡然的张彪，莫名其妙多了丝威严，让她心中一颤，忍不住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张彪沉默了一会，“我原本以为，修行者只需足够强，便能无拘无束，逍遥于天地间，但现在看来，只是妄想。”
“这世界，需要秩序。”
“他日我若为天帝，当定下神律，仙凡互不干扰，三界各行其道！”
杨月灵懵了，看张彪的目光，就像看一个疯子……
……
渤海国为岛国，面积并不大。
二人乘船，顺着黑水河前行，经过一个日夜，便到了另一侧的海陵城。
远远望去，只见海边矗立着一座巨大城市，因为小须弥界降临掌控，这座城市已建起密密麻麻庙宇。
海风吹拂，隐有诵经之声飘荡……
“海陵城到了！”
船上百姓纷纷出来眺望。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有受不了地方苛政，准备举家迁徙者。
看到眼前雄城，有人目瞪口呆，有人想到未来，心中满是忐忑。
“我们去哪儿？”
杨月灵开口问道。
张彪取出一颗佛珠，“帮一位高手处理她后辈信徒，若是遇难，便相助解困，若是心怀恶念者，便直接斩杀。”
“做完此事，他就能送咱们离开。”
“杀了？”
杨月灵懵逼，“那高手不生气？”
张彪微微摇头，没有多说。
毕竟这无常菩萨的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若非他灵视之眼看到的信息，还真不会答应。
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
“昂——！”
伴随着一声龙吟，一条硕大神龙从天而降，身形越变越小，落入城中消失不见。
周围百姓见状，纷纷跪拜叩首。
张彪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更加小心。
经过一番严格排查，二人进入城中，顺着佛珠的感应，一路穿城而过，最终来到城北偏僻角落。
这里明显冷清了许多，并无百姓居住，建了几座宫殿，修的很是恢弘，但已年久失修，墙皮脱落，就连大门铜钉都已长满铜绿。
“冷宫？”
杨月灵有些诧异。
张彪也是眉头微皱，本以为是普通人家，没想到是宫中之人。
“看看再说。”
这里很是冷清，但也有军士巡逻，眼见远处有人前来，张彪直接拉着杨月灵拐入暗巷。
城中有佛门神域，不好使用术法，但宫墙却拦不住二人，找了个僻静之地，踩着墙边腾空而起，跳了过去。
这冷宫之内，更是衰败。
到处荒草萋萋，地下铺的青石板大多碎裂，不少宫殿顶部坍塌，偶尔有蓬头垢面的宫女经过，也衣着破烂，眼神呆滞。
借着佛珠感应，二人来到一处别院。
这里更是荒凉，乱石成堆，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鬼宅，阵阵呢喃声从一个房间中传出……
“好浓的怨气！”
杨月灵眉头一皱，“快成咎魔了。”
张彪点了点头，他看得更清楚。
漆黑的宫殿深处，一名衣着破烂的妇人正对着一尊神像叩头，状若疯癫，嘴角流涎，口中满是各种怨毒的诅咒。
那神像，正是无常菩萨面貌。
怨恨入魔，已成恶咒，怪不得连避世隐居的菩萨都受不了，让他前来处理。
张彪快步上前，伸手一挥，那妇人顿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杨月灵也走了进来。
她对张彪的举动并不意外。
这女子快要入魔，若不将其打断，恐怕很快就会化作咎魔，引来佛门弟子。
张彪所学方相宗术法，揽诸一脉专门对付咎，自然知道怎么应对。
半株醒神草塞入其口中，妇人很快便幽幽醒转，眼中没了疯狂，但看向二人的目光，却充满恐惧，“那畜生……终于要杀我了么？”
什么乱七八糟……
张彪也懒得废话，看向旁边无常菩萨雕像，直接将其收起，随后简单叙述来意。
当然，他也没讲的太细，只说他们是受了妇人先祖托付，前来帮她解愿。
“先祖，你果然没死！”
妇人一声哀嚎，随后喃喃诉说起了经过。
她叫李福儿，乃是无常菩萨后人。
如今的无常菩萨虽有些疯，断绝一切尘缘，但未入魔道时，还是留下不少机缘。
李家后人因此飞黄腾达，甚至创立了宗门，成为渤海国数一数二的家族，李福儿也成了渤海国皇后。
然而，小须弥界降临后，变故陡生。
渤海国皇帝得了佛门支持，直接将这些个大家族尽数剿灭，而她因为皇后身份，虽然没死，但也被弄成废人，打入冷宫。
“我什么都没了……”
李福儿满脸惨白，颤声道：“真气被废，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传说中的先祖，只得日夜祈祷，没有回应，悲愤之下便整日咒骂。”
张彪微微摇头，“这些事无需多说，你日夜祈祷，所求何事？”
李福儿闻言，一下跪倒在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佛门抓走了，我什么都不要，只求隆儿逃脱此劫。”
杨月灵心善，见状将其拉起，询问道：“你的孩子，应该是太子吧，佛门抓一个凡人有何用？”
李福儿嘴唇颤抖，“他天生神通，肉身强横，我听当时抓他的和尚说，要将隆儿炼成什么镇魃佛……”
杨月灵听罢，顿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是金刚寺的人，应该就在那座岛上。”
“昂——！”
就在这时，龙吟声响起。
二人连忙出门观望，只见一条神龙从远处皇宫升起，冲入云霄。
张彪也眉头一皱，本体那边已得到消息，鬼道几大至尊合力，共同进攻归海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