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以为清泽这句话是说给他爸妈听的, 低声问身边的唐女士:“你俩不同意?”
唐女士哼笑一声,“我俩有什么不同意的,他说的是人家小姑娘。好几个月了, 人也领不过来, 我就看过一张照片。”
清泽反驳道:“刚在一起, 见什么家长。”
清成阡在旁边煽风点火:“哥哥,明年四月份我和Grace去巴黎演出, 正好是妈妈生日那几天, 到时候一起吃顿饭?”
清泽的目光先是淡漠地瞥一眼另一边的陈枫然,然后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妹妹,“可以,你把Terrence也叫上。”
清成阡的所有演出, 陈枫然可是从没来过。
陈枫然闻言, 开口道:“明年四月份我可能没有空。”
清泽笑了一声,没说话。
吃完饭,清泽打算跟爸妈一起回家,却被清成阡拉住:“哥哥, 今天这日子, 你别回家啊,要不要跟我去酒吧?”
清泽出国早, 国内没有太多朋友,国外认识的朋友里倒是有几个在北京工作, 但是年底都忙, 他也只在国内待几天,这次没打算见面。
他刚要回绝, 只听唐女士说道:“清泽, 你跟着去吧, 照顾一下阡阡,别让她喝太多。”
一听“酒吧”,做父母的还是有些不放心。
清泽应下,“那行吧。”
唐女士叮嘱道:“别总看手机,女孩子也不喜欢太黏人的男朋友。”
“?”
清泽披上黑色大衣,肩宽身长地往那一站,眨巴眨巴眼睛,“您儿子长得就不像黏人的人吧?”
唐女士打量他一番。
确实不像。
但是呢,自从清泽到了北京,一天到晚就知道跟人家发短信打电话,手机都快长手上了。
“儿子,”她拍了拍清泽的后背,“去不了青岛,着急吧?”
清泽彻底不说话了。
酒吧包间里有二十来个人,都是清成阡的高中同学,个个俊男靓女,人中龙凤。
但是在清泽眼里,都是小孩。
打过招呼以后,他独自坐在沙发边上喝酒,时不时地看一眼清成阡。
清成阡从小就成绩好,再加上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向来被朋友众星捧月,这次也依然坐在沙发正中间。
她正盯着身旁的女孩,一字一句道:“姚若蕾,我哥有女朋友了,你先放放。”
叫姚若蕾的女孩身材高挑,眉目如画,是清成阡的多年好友。
她轻轻笑了,往房间里环视一圈,说道:“这句话,你应该拿着话筒说一遍。”
清成阡知道,这屋子里的女孩,起码有一半都在明里暗里地看清泽。
她不懂了,“我哥脸上的‘生人勿近’还不够清楚吗?”
姚若蕾看着她摇头,话里有话地说道:“你是真不知道啊?越生人勿近,吸引力越大,我以为你很明白这个道理呢。”
一个帅得要命、寡言冷淡、举止礼貌的男人,只单单往那一坐,就会招惹来几层躲躲闪闪的秋波。
“好,别人我管不着,但你是我的好朋友,这话我必须告诉你,”清成阡言辞近乎冷厉,“喜欢清泽,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姚若蕾满不在乎地问:“为什么?”
清成阡答道:“以我对我们家的认识,我爸是个情种,我妈算半个情种,我和清成陌就不说了,一根筋的大情种,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剩下一个清泽,怎么说呢,我哥虽然脑子好,但我觉得他也有这个倾向。”
“情种的倾向?”
清成阡冷笑,“一根筋大情种的倾向。”
姚若蕾往清泽那里瞟了一眼。
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薄毛衣,倚着沙发靠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威士忌玻璃杯,里面不知道是酒还是水。
他表情疏淡地看着喝酒玩闹的这群人,抬起了小臂,看了眼手表。
怎么看,都不像个情种。
更不像一根筋的大情种。
清泽发觉旁边坐下一个人,出于礼貌,他转过头看去,是个女孩。
“你好,我是清成阡的朋友。”
清泽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介绍,“姚若蕾?”
姚若蕾点点头,明媚的杏眼里划过一丝惊喜。
“你是在巴黎工作吗?”
“对。”
“我是学油画的,正在考虑申请巴黎美院。”
“在哪个学校学?”
“央美。”
清泽“嗯”了一声,“很不错。”
“可以加个微信吗?”姚若蕾有些犹豫地说道,“清成阡说你跟欧洲那几个大画廊很熟。”
清泽微微一笑,抱歉地说道:“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有哪里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让清成阡告诉我。不过我和那几家画廊只能算是有交情,不一定能帮得到。”
姚若蕾笑了一下,“那先谢谢你。”
十一点十分,清泽坐在出租车副驾驶,陈枫然揽着睡着了的清成阡坐在后排。
清泽懒得跟陈枫然聊天,装都不愿意装。
陈枫然知道清泽看他不顺眼,也不想开口找话题。
一路无言。
但车里并不安静,司机师傅正开着语音,跟同行聊得火热:
“今天生意不错,差不多有五百了。”
“我这儿拉了一个从三里屯儿到西山的。”
“还行吧,哪天不堵啊。”
清泽揉了揉太阳穴。
早知道就让陈枫然坐在这儿。
车开到小区门口,陈枫然把清成阡打横抱起,准备回家。
清泽让司机师傅等他一会儿,打开了车门。
北京的隆冬夜,寒风刮得人脑袋疼。
清泽跟没事人似地踱到陈枫然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淡淡说道:“陈总,跟你说几句话。”
陈枫然看了一眼在他怀里熟睡的清成阡,“改天吧。”
清泽慢条斯理地给妹妹拢紧外套,系好围巾,戴上帽子,“我看她睡得挺好的,就现在说吧。”
陈枫然:“……我现在这样。”
挺累的。
清泽语气依旧平缓,“你抱你的,我说我的,不耽误。”
按陈枫然平常的高傲性子,现在早就掉头走了。
可他到底算是有点良知,知道自己在结婚这件事上做得不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气吞声地留了下来。
况且,看清泽这意思,他要是不听他说完,估计也别想走。
“你要说什么,Loch?” 陈枫然问道。
清泽比陈枫然高三四厘米,他垂眼睨着这个比他小五岁的男人,眸子里的轻怠堂而皇之。
家世显赫,一路名校,相貌出众,把他妹妹迷得神魂颠倒。
可清成阡只是想要一场婚礼,他都不愿意。
清泽的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左手的温热掌心里是他电量告急的手机。
他居高临下地开口,嗓音冷如霜雪:“你和清成阡感情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单说说家里的情况。第一,我们家说白了就是开工厂的,顺便做点投资,确实不如陈总家大业大,但是让清成阡闭着眼花钱花一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陈总家里算是名门望族,我家祖上没名没姓,在这一点上可能算是高攀了。但是做我们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陈伯父这样的朋友和客户。我家要是真想高攀,陈总还得往后站站。
“第三,你俩隐婚这事儿,我们家不计较,是碍着两家父母几十年的情分,不是因为我们家不能计较。更何况,这个情分是你爸妈跟我爸妈的,我跟你家什么都没有。
“第四,这句话我就算不说,陈总应该也明白,你俩今天能这样,全靠我妹妹喜欢你。我们家能同意,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开心。”
清泽每说一句,对面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四周的温度似乎就向下降低一度。
见清泽停了下来,陈枫然说道:“说完了——”
“行了,就说这么多吧。”清泽把话打断。
他用那双淡漠眼眸瞥了瞥表情和胳膊都要绷不住的陈枫然,礼貌一笑,“我手机要冻没电了。”
转身走回出租车,打开了后门。
——
梁母今天下午突发奇想,要跟着梁姿一起去剪头发。
“你得化好了妆再去,不然人家理发师看见你灰头土脸的,都不给你好好剪。”梁母站在梳妆台前,对梁姿说道。
梁姿勉勉强强地画了个眉毛,涂了个口红。
临近年底,理发店的生意红红火火。梁姿这次约的理发师是个新来的姐姐,因此对每位顾客都格外上心。她围着梁姿绕来绕去,对着一头短发精心修剪。
梁母看了眼墙上的表,对理发师说道:“您能快点吗?我们一会儿还有事。”
理发师咔咔动着手里的剪刀,“好嘞,马上就好,您家姑娘头发多,我再给她修修发尾。”
梁姿看着镜子里的梁母,问道:“你有什么事啊?”
梁母没答。
梁父的车早早在路边停好,一上车,梁姿又问了一遍:“到底有什么事?”
梁母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让她剪快点,我看她在那磨洋工呢。”
“哦,”梁姿对着后视镜照了照自己的利落短发,“我觉得这个姐姐剪得挺好的,下次还找她。”
回到家里,梁姿想要换上家居服,却被梁母制止,“黎黎,你先别换了,家里一会儿有客人要来。”
梁姿站在卧室门口,定定地望了梁母三秒。
“是你上次要让我相亲的那个男生吗?”她问道。
梁母笑了一下,“也不是相亲,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我之前的学生,就来家里坐坐。”
半个月过去了,梁姿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但是梁母用行动告诉她,只要是梁小凤女士想干的事,就一定能干成。
“行,”梁姿把刚摘下的围脖又系上,“那你们在家里聊吧,我去逛个街。”
话刚说完,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