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姿轻声笑了出来。
清泽的头发实在是太软了, 划在皮肤上一点也不扎人。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捏了一下。
好硬。
清泽像被摁了开关,脑袋顿时从梁姿脖子里支了起来, 头顶立着两撮毛。
他的唇若有似无地磨着她的下巴, “怎么了?”
梁姿清了清嗓子, 装腔作势地讲道:“还没吵完。”
清泽瞧着她,开始没头没尾地笑, 笑得两个人的头发丝一起颤动。
“宝贝, 你怎么这么可爱,”他两臂在梁姿背后交叉,牢牢地抱着她,“吵, 必须吵。”
梁姿居高临下, 学着他刚才的语气,“清泽我告诉你,这是你想找我复合,你回了国, 你通过各种机会找到我, 和我见面,现在咱们又在一起了。但是, 如果是我想找你呢?我能做到这件事吗?我连去一趟瑞士都很麻烦。
“我知道你很委屈,但你至少在分开的这几年里, 是可以想象我们有一天还是会在一起的。可是我没有, 我不能,分开了就是分开了, 我没有那么多办法见到你, 尤其是, 这段关系是你提的结束,我不该有任何念想了。
“就算是,我和你以后都不会复合了,但你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我也是就喜欢你这样,那么,你找到一个类似的我,和我找到一个类似的你,哪个概率更高呢?
“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你在你那个房子里失恋,我在我那个房子里失恋,咱俩谁更难过?””
清泽全神贯注地听她讲。
眉目间恢复了白天的理智和镇静,跟头上那两撮呆毛格格不入。
梁姿心里暗笑,给他胡撸了两下脑袋,捋顺了头发。
清泽把她这只手拿下来,握在了掌心里。
他嗓音低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两年多,一会儿害怕你不爱我了,一会儿又觉得你还爱我,还在等我,我不想让你等很久,所以想快点来找你。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是想告诉你我很生气很委屈,可我不是在说,你不委屈。”
“我一直以为咱们是平等的,但分手之后,我想了很多,”他用拇指摩挲她的手心,就像从前那样,“你说得对,我和你在某些方面是不平等的,我就是更有钱,生活品质就是会更好,做/爱的时候你就是会有怀孕的可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提分手的那个人都不应该是我。”
“第二个问题,宝贝,我不知道你指的‘我’和‘你’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这段时间以为你找到了,不过呢,”清泽骄傲地抬起下巴,语调一转,“像我这么高这么好看脑子聪明还有钱的男的,确实不好找。”
可不是嘛,梁姿腹诽道,这么像小狗的人,确实不好找。
清泽继续讲:“而且,我都找到你了,我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话有弦外之音,眼睛也意有所指地盯着梁姿。
梁姿挠了一下他的手背,赌气地说:“就找。”
“找吧找吧,”清泽神态轻松,“我早就想好了,反正你也不结婚,你要是找了别人,我就排着队,总能排到我。”
梁姿:“那你先走吧,过五年再来。”
清泽收回下巴,老实了。
“最后一个问题呢,我是觉得,咱俩就别比惨了,行吗?反正两套房子都是你的,以后你想在哪待着就在哪待着。”
清泽从副驾驶捞起了那个文件夹,拍了拍梁姿的胳膊,“钱可以陪你一辈子,房子也可以陪你一辈子,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你,我就是有资格说,我会爱你一辈子。”
他与她对视,目光坚定,“至于这句话是真是假,等我九十八岁给你喂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见最后半句,梁姿又掉了眼泪。
清泽把文件夹塞她怀里,拇指为她轻柔地拭去泪痕。
他揶揄道:“梁老师,到时候你可别总哭,又是喂饭,又是擦脸,我那会儿都百岁老人了,忙不过来。”
梁姿抵上清泽的额头,亲了上去,她闭上眼,水珠打湿了他的睫毛。
清泽的吻里含了几分抚慰的意味,舌尖慢条斯理地勾着她,一阵深一阵浅。
梁姿有点缺氧了。
她眼底雾蒙蒙的,喃喃低语道:“清泽,咱俩得想个办法。”
谁知清泽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哼”了一声,“梁老师现在知道跟我想办法了,那时候怎么一句都不问啊?”
梁姿问他:“你不愿意啊?”
“愿意,”清泽呼出一口气,“我想了,这两年多,每天都在想。你就是不打算结婚生孩子,两个人可以一起住,也可以分开住,对吗?”
“对。”
清泽语气不由得加重,“那不就是和咱俩之前一样吗?这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呢?你当初说你不想怀孕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你就问我一句怎么了??”
梁姿轻飘飘地应道:“生气不行吗?就是不想问怎么了?你不是也没主动说吗?”
清泽又气得亲了她一口。
“我爸妈那面没问题,所以咱俩把你爸妈搞定就可以了,对吗?”
“对。”
“咱爸妈到底什么情况?”
“就是一个不能接受自己孩子不婚不育的普通情况。”
“嗯,”清泽一点头,“那咱俩办个□□糊弄糊弄得了,没有孩子你就说我身体有问题。”
梁姿:“?”
清泽低低笑出声,又蹭了蹭她的下巴,“你就负责把我带回家,剩下的问题我来解决。”
“…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跟我回家。”
好几年了,还惦记着这事呢。
“那我能不能回?”
“看你表现吧。”
梁姿打了个哈欠,水汪汪的眸子不言明地引着眼前的男人。
清泽一下就着了道,纹丝不动地看着她。
梁姿问道:“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清泽不情不愿地回答:“谢绍告诉我,他想跟你表白,下礼拜就说。我周末在北京,怕来不及,所以就来了。”
梁姿:“哦。”
怪不得大晚上来跟她发疯。
“我也不想这么临时的,我准备了很多东西,还有一棵,白菜,过两天才能设计好,我本来是想等你生日那天再说的。”
“什么白菜?”
清泽理直气壮,“你说我买房子就像买白菜,那我就给你送几棵白菜。”
“…行吧。”
“周日我想请谢绍吃个饭,跟他说清楚,然后咱俩见一面,好不好?”
“好。”
梁姿没再说话,安静地望着清泽。
一种阔别已久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渴望而躁动。
暧昧的昏暗里,梁姿把左手悄悄覆在了清泽身前,掌心紧贴着他的白色衬衣。
她稍一用力,一根细指调皮地溜进了两枚纽扣间的缝隙,探进了男人的衣衫。
滚烫的胸膛就在她的指腹之下,心脏砰砰跳动。
清泽的呼吸瞬间重了三分,乱了节奏。
她微扬嘴角,缓缓垂下了脖子,头埋在他的颈窝,隔着布料,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心满意足地尝到了夏日湖泊的水,清冽甘甜,澄澈见底。
“我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梁姿忽然坐直,手指从衬衣里抽出来,下车走了。
她瞥了一眼车顶,原来是那串钥匙。
她不客气地把钥匙收走,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门。
剩下清泽一个人坐在车里平复情潮。
他目送她走进去,在座椅里缓了很久,连姿势都没换过。
一边回味一边笑。
实在忍不住了,他肩膀抖起来,畅怀地笑出了声音。
清泽找出手机,打开微信,信心满满地给梁姿发送了好友请求,在屏幕上按下了备注:【Goodnight】
梁姿回到家,换上睡衣,蹭地跳上了床,双脚一蹬,拖鞋被她“啪唧”甩在了床下。
她弯着眼睛,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没过瘾,又滚了两圈。
脑子里全是吻,翻来覆去,新旧交叠。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又灼热的触感。
还有清泽掉眼泪的模样。
眼睛水亮水亮,睫毛忽闪忽闪。
她还是第一次见呢,真可爱。
梁姿轻轻笑出了声。
虽然逗小狗不好,但是她决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让他哭几次。
梁姿在床上滚累了,放下被子,捡起了手机。
果然,微信里出现了一条好友申请。
又笑了。
梁姿转了两圈眼珠,小腿晃了几下。
没点通过。
第二天中午,清泽回到北京,扬眉吐气地推开了家门。
爸妈和妹妹三个人打量了他一眼:
“今天这么开心?”
“赚钱了?”
“和梁姿姐姐说上话了?”
清泽往沙发上一坐,腰板挺直,郑重地宣布:“我们和好了。”
三人听见,纷纷面露喜色。
唐女士:“太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清成阡:“还挺快的,才四个月。”
清父:“我就说咱儿子没问题。”
清泽笑着回答:“昨天晚上。”
唐女士止不住地点头,“好,等你们再谈谈,我和你爸找个周末去趟上海,请梁姿吃顿饭。”
清泽:“嗯,先不着急。”
清成阡狐疑地瞧着自己哥哥,“是真的吗?”
清泽:“这有什么可骗你们的?”
唐女士问道:“梁姿知道你在跟家人吃饭吗?”
“知道。”
“那你要不要给梁姿打个电话,我就跟她说几句话,不然显得咱家不重视人家,毕竟你俩也不容易。”
“那我问问她。”
清泽摸出手机,直接打了电话。
因为梁姿还没通过他的微信添加请求。
嘟嘟嘟。
没人接。
清父在旁边说:“发个微信呢?”
“……”
清泽在家人关照的目光下,犹犹豫豫地打开了微信。
编辑了一条消息:【梁老师,在干什么,打个电话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点了发送——
!
惊叹号鲜红得一如四个月之前。
三个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清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气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