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的一天, 清泽和Gabriel去了趟星光熠熠的戛纳,跟几位参加电影节的品牌好友吃了个饭,顺便巡了南法的两家店。
返回巴黎的夜班飞机上, 还没等起飞, 清泽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让Gabriel三十分钟之后叫醒他。
Gabriel坐在另一边,看了眼手表。
他在心里打了最后一遍腹稿, 轻轻拍了拍清泽的小臂, “Loch,到时间了。”
清泽缓缓睁开双眼,说了声“谢谢”。
“有什么急事吗?”他问。
“没有,”Gabriel回答, “有四封邮件比较重要, 但是不急,我已经标记好了,你可以明天早上再看。”
清泽点点头,又说了一遍:“好, 谢谢你了。”
然而, Gabriel还是杵在他旁边,没动地方。
清泽撩起眼皮看着他, “怎么了吗?”
Gabriel脸上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Loch, 我想跟你请个假。”
“好, 你去跟hr讲就好,几号到几号?”
“不是, 我不去休假, 我只是想请一个晚上的假。26号晚上在Crillon的新品发布会, 我想早一点离开,大概八点半,可以吗?”
“可以,如果比较着急的话,你不去酒店也可以。”
“也不是很着急,那天是Alice的生日,我想陪她去听个演唱会。”
Alice是Gabriel的女朋友。
清泽笑了一声,“没问题,你尽管去,是谁的演唱会?”
“一个美国的乐队,Cigarettes After S/ex,你听说过吗?”
清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情。
Gabriel立刻辩解道:“我没有开玩笑,真的有这个乐队,真的叫这个名字,你可以搜一下。”
清泽问道:“在哪里开?”
“就在巴黎,蒙马特那边的一个音乐厅。”
“26号晚上?只有这一天?”
“两天,还有25号,但是Alice的生日是26号。”
清泽垂下眼睫,似在思考。
Gabriel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犯嘀咕,只是请一个晚上的假,Loch私下这么随和的人,不至于不答应吧?
“Gabriel,帮我个忙。”清泽开口了。
“你说?”
“帮我买一下这两场音乐会的门票,每场各两张。”
Gabriel一愣神,“?你也喜欢他们的歌吗?”
清泽回答:“我还好。”
但梁姿好像挺喜欢。
看她哪天有空,他们就去听哪场。
第二天晚八点,梁姿拿着外带的披萨,清泽提着一瓶水,一起走到了客厅外面的花园。
初夏的清风微微摇晃着繁茂的墨绿枝叶,梁姿坐在椅子里喝了半杯沙沙作响的柠檬气泡水,舒服得哼了一声。
她问道:“所以你只是去戛纳吃了两顿饭吗?没去凑个热闹看个电影?”
“吃了两顿饭,去了一趟Saint-Tropez和摩纳哥,没空了。”
清泽说完,咬了一口披萨。
梁姿笑道:“今年的金棕榈给了《小偷家族》,好像很不错,等电影上映的时候咱们去看吧。”
“没问题。”
梁姿又问:“我记得你说26号晚上要去新品发布会,那25号晚上你有空吗?”
清泽点头,“有空。”
梁姿举着一角披萨,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那我请清老板去听个演唱会吧?”
清泽闻言,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
他给她准备好的惊喜,一句话的工夫,没了。
他看着她,“梁老师,你买票了吗?”
“没买,那个地方我去过,还挺大的,当场买票就可以。”
“当场也不用买了,”他语气无奈,“我买完了。”
太有默契,有的时候也不行。
场馆是十九世纪末建成的,建筑内外的古典装修一直延续到今天。演唱会在场馆内部的剧场举行,楼上清净有座位,楼下站着氛围好,梁姿毫不犹豫地拉着清泽挤进了一楼的人群,距离舞台咫尺之遥。
梁姿在地上踩了踩,抬起头问清泽:“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板像是要散架了一样?晃晃悠悠的?”
清泽试着踩了一下,“同意。”
梁姿环视一周,密密麻麻全是人,“一会儿蹦塌了怎么办?”
清泽笑道:“我给梁老师垫着。”
梁姿抱住他,“不能,恩情太大没法还。”
“没关系,”清泽拍拍她的后背,目光含着几分玩笑,“实在不行,梁老师就以身相许。”
梁姿笑了出来,没说话。
她也没有跟他说,学校前几年的博士毕业典礼就是在这个场地举办的,她上一次来,就是为了参加学姐的毕业典礼。
等到她那一年,2020年,应该还是。
灯光一熄,喧闹的人群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舞台侧边走出四个黑衣男人,是乐队的四位成员。梁姿认为他们的外表远不如他们的音乐诱人,再加上视线受阻,她干脆转过身来,扬着脑袋看清泽。
熟悉的梦幻前奏一响,梁姿配合着松弛的鼓点,亲了清泽一下。
[落日时分,我们漫步在一座异国小镇
不可思议地,这里没有别的人]
主唱缥缈轻柔的嗓音通过话筒,穿过空气,直接传进了梁姿的耳朵,和小音箱里反复播放过的音乐逐渐重合。
和身旁的许多情侣一样,她和清泽抱在一起,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时不时地接个吻。
他们也说不好,这场惬意浪漫是怎么演变成快乐蹦迪的。
只是从某一瞬间开始,一波又一波无从溯源的跳跃感从地面传到脚底,从舞池中心扩散到四周。
“清泽!”梁姿终于明白过来,兴奋地说道,“这个地板好像是有弹力的,蹦迪专用。”
清泽笑着点头,“确实是。”
人在多人蹦床,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动。
梁姿和清泽十指相扣,把上个春日傍晚没尽兴的蹦蹦跳跳尽数补全。
做完一次,梁姿缩在清泽怀里,依然有轻飘飘的晃动感。
梁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清泽,这两个星期,我想在家里一个人写论文,在评审之前把第二章写完。”
清泽回想了一下,脑子懵了,“和你去年这个时候一样,断网闭关,找不着人?”
“嗯。”
他冲着梁姿眨巴眨巴眼睛,“跟我发个信息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梁姿摇摇头。
清泽拒不退让,“可以。”
梁姿学着他的样子,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声音又哑又娇:“清泽,我只要跟你说话,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我不是跟你说过吗,doctor Qing长得就很让人分心。”
清泽身形一僵。
他那个聪明的脑子里本来准备了好多要说服梁姿的话,片刻之间,全忘光了。
他咽了下嗓子,把梁姿往怀里收了收,登时答应下来,“好,那我不打扰你。”
但还是不死心,“那我能给你发微信吗?就跟你简单说一下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你不用回。”
“好。”
可清泽还是不满意,他一想到要和他的宝贝女朋友断联两个礼拜,就觉得哪哪都难受。
他嘱咐道:“那梁博士快一点写,但是也不要熬太狠,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是写得实
在不顺利,还是可以跟我聊聊天,我保证让梁博士开心。”
梁姿笑了出来,抬眼瞧着他,“就半个月,怎么让你说得和一年半载一样?上次我回家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那能一样吗?你回家,我好歹能打个电话呢。”
梁姿暗自叹了声气,是她要坐牢写论文,怎么她还得安慰清泽啊?
她说:“写得快的话,也许一个礼拜就写完了,写完我就告诉你。”
他亲她一口,“嗯。”
两人都没再出声。
过了半晌,梁姿轻声问道:“咱们现在放一首事后烟的歌好不好?应景。”
清泽反问:“你是不是还想再点一根?”
“是有点想,”她笑道,“我去外面抽,抽完再回来。”
“没事,你拿上来吧,把露台的门打开就行。”
“也行。”
梁姿欢快地跳下了床。
她放了一首《Heavenly》,从地上捡起黑色的吊带睡裙,边走边套上,下楼去拿烟。
回来之后,梁姿将卧室的整面玻璃窗推开,五月末的燥热拂过她的脸颊。
她倚在门口,双腿左右交叠,左手拿火,右手拿烟,迟迟没有点燃。
她望着床上的清泽,问道:“我是不是没有在你面前抽过烟?除了第一次?”
清泽侧躺在床上,手支着头,淡声应道:“对。”
她轻轻笑了,咔嚓一声,扳动了打火机,手里的薄荷烟亮起一抹橙红,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明明灭灭。
她缓缓吸进一口,又慢慢吐出一缕。
视线穿过烟雾,分毫不差地与清泽相交。
等梁姿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清泽压在了玻璃窗上。
“清泽,还有烟呢……”
“夹着。”
“不行…会烧到的…”
“不会。”
“你是不是喜欢看我抽烟?”
“是。”
梁姿没再说话,她一只手撑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夹着点燃的香烟,白雾摇摇晃晃,踪迹蜿蜒。
不知过了多久,她叫了他一声,“清泽。”
清泽心下了然,胳膊一捞,将梁姿拢进怀抱,“扔了吧。”
梁姿两指稍张,烟尾从指尖滑落,烟灰早已散了一地。
清泽瞥了一眼地上的烟,双唇覆在她的绯红侧脸,低声耳语道:“黎黎,一根烟的时间,你都没坚持到。”
她彻底站不住,瘫在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