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立轩所说的赏木棉花, 其实是叶家门外道路两旁种植的木棉树。
这个季节恰好开了,那是明艳的红色,灿烂炫美。
这天周六, 大家齐聚在老爷子房中, 就连叶漪白都回来了, 是要准备全家一起赏花的。
谁知道这时,外面管家却传来消息,说是顾家人到了。
助理低声说:“顾老也到了,还带了几个晚辈。”
叶老爷子听着惊讶。
一旁的叶立轩道:“这样也好,正好木棉花开, 可以一起赏花。”
叶老爷子听这话,看了眼自己这儿子, 他多少意识到儿子的神情有些异样。
他挑眉:“是你请的?”
叶立轩承认:“是, 今天我们全家人都在,天卉有些事情想公布,因为涉及到顾家,所以也请他们过来。”
他补充说:“我也请志镡带了冯文茵一起过来, 这样岂不是最热闹了?”
老爷子神情莫测,不曾言语。
旁边叶立轸皱眉:“立轩, 你这是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我们家的事轮到你这样自作主张了?”
毕竟请来世交之家,这是大事,叶立轩却擅作主张,等于越过了老爷子。
没想到叶立轩一直不声不响,如今竟然有这种胆子!
叶漪白却开口了:“二哥,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这样对我三哥说话了?我们叶家的规矩嫡庶有别, 怎么,二哥, 你忘记了吗?”
叶立轸听着,眸底闪过一丝狼狈,不敢相信地看着叶漪白。
他磨牙:“这都什么时代了,你在说什么?”
叶漪白直接给他笑了:“叶家的规矩,到了什么时候,该有的总归要有。”
二太太从旁看着,好笑至极,却是对叶老爷子道:“老爷子,我也是开了眼,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老三,这是反了吗?”
叶老爷子却是并不见恼,他望向叶立轩,这个儿子素来不声不响,如今突然搞出这么大阵仗,请来了顾家人,也把叶漪白叫来,这显然是有话要说。
对此,他不疾不徐:“我知道你们对有些事一直心存不满,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正好顾老过来,左右也不是外人,也不怕顾老笑话,就请顾老做个公正吧。”
叶老爷子这么一说,旁边二太太和叶立轸母子倒是全都皱眉。
猝不及防的,突然有这等事,总感觉哪里不对,不知道这叶立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说着,顾家人却是已经到了,叶老爷子带人过去迎接。
这次来的除了叶老,还有顾家几个子弟,包括顾时璋顾时理,也包括顾志镡这样的孙辈,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顾志镡是带了冯文茵的。
大家见此情景,多少猜到了,看来这是要一口气说个明白了。
顾志镡非要闹着娶冯文茵,而顾老爷子自然不许,这件事多少也和叶家有关。
到了厅堂中,顾老和叶老打了招呼,分别就座。
顾时璋坐在下首,陪着说话。
顾志镡却显然是状态不佳,他对叶家有些不满,因为叶天卉。
他有些怨气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叶天卉,之后抬起手握住了冯文茵的,动作间很是呵护,显然是生怕冯文茵受半点委屈。
冯文茵咬着唇,微垂着眼睛,略靠近了他,好像很怕的样子。
顾志镡见此,越发生出许多英雄气概,对冯文茵低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
一旁顾志镡妈自然将这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就,她是越发看不上了。
满心厌烦,只觉得冯文茵是个狐狸精,勾搭自己儿子。
好歹也是叶家养出来的小姐,结果如此不上台面,大庭广众这么小家子气——
顾志镡妈觉得,果然是佣人生的孩子,长不出好来!
眼看着人都到齐了,叶老爷子道:“我和顾老相交多年,本也不是外人,今天既然涉及到文茵,文茵又和志镡有些瓜葛,今日干脆一口气说个明白。”
说着,他看向叶立轩:“立轩,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叶立轩却道:“这件事,必须从天卉说起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全都看向叶天卉。
顾时璋也望向叶天卉,他眼神温柔纵容。
叶天卉道:“爷爷,顾老,今天我爹地既然请你们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和文茵有关,才要一起说个明白,同时也是希望顾老能为我们家的事做个见证。”
顾老爷子对于叶天卉自然是喜爱至极,当下道:“天卉,你说便是了。”
叶天卉这才道:“第一,我当年还不曾认亲,孤身一人来到香江,我茫茫然四顾,几乎无立锥之地,当时不得已跑到马场做小工。当时骑师林见泉是我朋友,他也刚当了虫仔,谁知道他却遭遇变故,发生了一场恶性赛马事故,我也因为这场变故而被赶出马场,就此没了工作,甚至险些被警察带走。”
她顿了顿,道:“当年我运气但凡差一些,或者哪里应对得不好,我只怕会被赶出香江。”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皱眉。
叶老爷子:“然后呢?”
叶天卉:“我参与叶家的马务管理以来,一直想查出事情真相,也好给见泉一个交代,所以我一直关注马务公司的账务,就在前几天,我查到了几份可疑的凭据,支出的日期恰好就是那场恶性赛马事故的前两日。”
她淡淡地道:“我认为这件事和我有关系,所以我从这张支出凭据出发,抽丝剥茧,结果真的查清楚了。”
这话一出,旁边冯文茵脸色微变。
叶天卉不曾看冯文茵一眼,却只是吩咐下去,于是自有人递上来那材料。
叶天卉将那材料送到叶老爷子面前:“爷爷,你可以看看,这是我找专业审计人员查出的账目,这些账目显示,有一部分钱通过不正当手段挪用,支出给了一个马场骑师,而那个骑师就是在马场事故中出事的那位。从时间看,在事故之前,支出给对方五千港币,在出事之后,给了对方六万港币。”
六万港币,这可是不小的数目!
叶老爷子拧眉,望向叶文慵。
叶文慵也是不曾想到,他忙上前:“爷爷,我对此确实一无所知,这是我的错,让小人有机可乘,我会查——”
叶天卉淡淡地道:“文慵哥哥,你不必费心了,我已经查了。”
叶文慵微吸口气,他望向叶天卉,小心地道:“哦?然后?”
显然叶文慵也是提着心的。
事到如今,他不敢得罪叶天卉。
叶天卉道:“文慵哥哥,你看看就是了。”
叶文慵忙拿过来,翻看了一番,之后脸色微变。
他抬眼,看了眼二太太,便将这些再次递给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盯着那材料,来回翻看。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客厅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压抑,就连一旁的大理石墙壁都显得格外冰冷起来。
冯文茵不免心慌,慌乱之下,她求助地看向一旁叶立轸。
叶立轸却面无表情,完全不说话。
冯文茵无助地收回了视线。
这时候,叶老爷子终于叹了一声:“文茵,这支票是经你的事,你交给了一位叫做胡进的马场骑师,你先给了对方五千港币,对方造成了赛马冲撞事故,之后又给了对方六万港币,我想知道,你和他什么交情,还是对方帮你办了什么事,你要给对方这么多钱?”
冯文茵深吸口气。
她静默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道:“爷爷,其实是这样的……”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才道:“当时叫林见泉,我当时就觉得他很有潜力,我想将他收拢到我们公司,但是显然马场不想轻易放人,林见泉也实在是有些傲气,我,我……”
她犹豫了下,终于以很轻的声音道:“我就想出一个损招,想着用个法子,让他的赛马成绩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他也没有资本太过傲气了……当时,当时我确实想着出五千港币,让那骑师给那林见泉一个教训看看,谁曾想,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对方找上我,我也没办法,只要挪了一笔钱给对方……”
这倒是实话。
毕竟五万港币是很大一笔钱了,她完全可以用这钱做更多事,不至于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来,却没有伤损叶天卉分毫。
是她也没预料到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
叶天卉看着这心虚的冯文茵,冷笑一声:“好生敷衍的一个理由,你只是想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吗?你只是为了教育林见泉吗?你明着对付林见泉,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我吧,你想借着这个事故给我泼脏水,好让我被驱逐出马场,让警察寻到我的过错,好把我赶出香江!”
她看着冯文茵,想起昔日那一场事故。
当下眸底越发泛冷:“你知道吗,因为你心怀恶念从中作祟,让几个骑师都为此受伤,更是差点彻底葬送了一个贫困孩子的梦想,如果他就此折翼,这个世上就不会有轰动香江的林见泉。”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本是佣人之女,得了天大机缘,才长在叶家,得到了最好的教育机会,享受了最优渥的生活,但你是怎么对待别人的?他们也是人,他们不是草菅,可以任凭你践踏。更可笑的是,你之所以要这么做,不过是想阻止我认亲罢了!”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陡然看过去。
叶老爷子更是皱眉:“天卉,你说什么?”
叶天卉这才道:“爷爷,我来到香江后就在马场遇到了文茵,如今想来,文茵早就认出来我来了,因为她认出我来,才对我施下计策,通过害林见泉连累我,帮我赶出马场。”
她望着叶老爷子那睿智的眼睛,缓缓地道:“这都是冯文茵的计谋,我们全家都被她蒙蔽了。”
显然,她知道,叶老爷子未必不知情,不过是装傻罢了。
冯文茵昔日还有利用价值,叶老爷子便包庇,如今已经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老爷子对她已经不必顾忌,所以叶天卉这就是趁此机会,在叶老爷子跟前彻底坐实冯文茵的罪行。
果然,叶老爷子望向冯文茵,皱眉:“文茵啊文茵,这些年我们待你不薄,谁知你竟然对叶天卉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到底是我的亲孙女,你于心何忍?”
冯文茵一听,顿时慌了,她扑通一声跪在那里:“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要故意害天卉的,我确实不是,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她哭着跪在那里:“爷爷,不错,我嫉妒天卉,她回来了,我生怕爷爷不再疼我,可我,可我也万万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付天卉,天卉毕竟是你的亲孙女啊!”
然而此时,老爷子自然是半点怜悯之心了:“你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我们自然会通知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一时他看向一旁的顾老爷子:“顾老,你看意下如何?”
顾老爷子叹了声,看了一眼自己那傻孙子顾志镡,却见顾志镡已是目瞪口呆。
他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愣了下后,终于怔怔地走上前。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冯文茵:“你,你真的曾经干出这种事?这都是你做的吗,你竟然这么害她?”
冯文茵现在最忌惮的就是顾志镡,她哀求道:“志镡,志镡,我,你听我说——”
说着她就要去拉扯顾志镡的袖子,然而顾志镡却是僵硬地站在那里。
他红着眼睛,摇头:“我不敢相信,在我心里,你虽然不是叶家的亲生女儿,但你善良柔弱,结果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你,你,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文茵吗?”
他摇晃着冯文茵:“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告诉我这些不是你干的!”
顾时璋便看了顾时理一眼,顾时理心领神会,示意身边助理。
那助理得令,径自上前,拿出来一样文件:“顾少,你看看这份文件吧。”
顾志镡困惑地看向那一沓文件,显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顾志镡妈好笑:“你自己看看,看看曾经这个女人是怎么怀上你的孩子,又怎么打掉孩子的?”
冯文茵听此,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望向叶立轸。
叶立轸却是依然视而不见。
顾志镡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接过来看了后,一时几乎气得手指尖都在颤。
半晌,他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冯文茵:“你骗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根本没有怀过我的孩子,都是假的是不是?”
冯文茵此时已经是无路可走,她无法辩驳,只能喃喃地说:“我,我也是希望和你好好过……”
顾志镡太阳穴青筋凸起,大吼:“你给我闭嘴,你这个骗子!原来根本没孩子,根本没孩子!我为了你,和家里人作对,我和全世界作对,我要把你娶进门,结果你呢,你就这么骗我!你竟然这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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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志镡几乎崩溃,顾时理夫妇把他带下去后,依然能听到他的怒吼声。
冯文茵僵硬地站在那里,两手都在哆嗦,她如今已经全无依仗,她抓住的唯一稻草没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旁边二太太叹了声:“老爷,先把她带下去吧,这些事情该怎么处理,我们做不了主,还是交给警察吧。”
叶老爷子颔首,他望向叶天卉:“天卉,你觉得呢?”
叶天卉淡看了一眼二太太,却见二太太也在看着她。
她当然明白二太太的心思,想把冯文茵带走,之后一切就任凭她处置了。
只是自己既然想揭穿,那自然给揭穿一个底儿掉,痛打落水狗。
这种事就要一鼓作气,绝对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她便对叶老爷子道:“爷爷,有个事情忘了告诉你了。”
叶老爷子也感觉到她仿佛有话说:“什么?”
叶天卉:“冯素琴我已经找到了,如果老爷子要审问她的话,现在就可以把她提过来。”
她这话一说,二太太神情骤变。
旁边众人也都纳闷起来,毕竟事关重大,老爷子一直在找冯素琴,结果叶天卉竟然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免让人疑惑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叶老爷子深深看了一眼叶天卉,才道:“既然都已经找到了,那就把人带过来吧。”
叶天卉点头:“是。”
当下命底下人把冯素琴带过来。
叶立轸从旁突然插口:“天卉越来越能耐了。”
二太太也讥诮地道:“是,如今家里的事情我们哪里能知道,还不是都听着天卉安排了,再过几年,我看天卉就能当了我们叶家的家了。”
老爷子面色不动如山,不过对于二太太和叶立轸的话也不阻止。
叶天卉看向二太太:“二太太,怎么,你是不想看到冯素琴吗,怕她说出什么来吗?”
二太太顿时气得要命,直接站起来,指着叶天卉道:“你什么意思?一个下人而已,我怕她说什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看着她气愤的样子,也是惊讶,叶漪白见此情景,却是明白,她就是想故意把事情闹大,把今天这阵势给砸了。
她当即笑道:“二太太,你说你何必这么恼火,如今我们要找冯素琴,天卉把冯素琴给带回来,这不是应该高兴吗,你却这么恼,不应该吧?”
这时候,顾时璋也开口了:“天卉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吗?如果有,烦请指教。”
他这么一说话,二太太顿时僵住。
这顾时璋已经摆开架势了,分明是要护着叶天卉的,他在那里,谁还敢怎么着?
老爷子何等人也,如今自然早看出门道,他也不说什么,就那么扫了一眼二太太。
二太太心虚,一时所有的气焰全都灭了。
叶立轸沉着脸,却也是无话可说。
他这段时间自然是有意想灭了冯素琴,永绝后患,但是叶天卉有顾时璋背后护着,又有叶漪白帮衬,而叶天卉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他竟是无从下手,谁想到今天,这叶天卉骤然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叶漪白已经道:“天卉,把她带上来吧。”
叶天卉颔首,于是很快冯素琴被带上来了。
冯文茵本已是绝望至极,突然听说冯素琴也在,在那绝望之中又生出许多厌恶,只恨不得让那冯素琴碎尸万段!
她只觉得,若不是冯素琴非要过来香江,她或许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此时的冯素琴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萎靡,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走上前,看到叶老爷子便两腿一软,扑通跪在了那里。
老爷子沉着脸:“说吧。”
冯素琴便一个哆嗦。
她是被叶天卉打怕了,怎么也没想到叶天卉打人竟然这么狠,不会把人打死,但怎么疼她怎么打。
当下她跪在那里,战战兢兢地把当年发生的种种都说了出来,说起自己如何换孩子,说起自己怎么想着用孩子谋求个富贵。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周围人神情各异。
叶立轩是面无表情,叶漪白是神情沉重,冯文茵则是后背阵阵发凉,从未有这么一刻她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来源,自己是眼前这不上台面佣人的女儿,自己是被更换的,自己不是叶家的小姐!
其它众人听着,也都暗暗皱眉,这毕竟是关系到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就这么更换了。
要不是叶天卉游海而来,那这件事只怕是要被隐瞒一辈子。
这时候叶天卉却突然开口:“爷爷,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也有个疑问,当初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了能够求一个真相,我频频向香江写信,写了十几封信,结果却是石沉大海。其实事到如今,我也想问一声为什么?”
她的视线扫过二太太,之后才淡声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写的那些信,全都被人挡了下来,到底是什么人不想让我认祖归宗?”
二太太一听这个,顿时皱眉:“天卉,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顾时璋:“我知道你如今不同往日,你有靠山,你未婚夫自然向着你,但凡事得讲一个理吧,咱们家也不能没有规矩。”
叶天卉笑了:“二奶奶,我说什么了吗?”
叶漪白很有些讥诮地道:“天卉只是想问为什么,二太太怎么这么急,你急什么呢?什么时候我们家不讲理了?”
二太太皱眉,盯着叶漪白,她觉得叶漪白说话像极了当年的太太,那个叶老爷子的原配,一时心里恨极。
不过她到底是勉强压下来:“只是问问而已。”
叶老爷子神情难测,他扫了一眼二太太,才缓慢地道:“天卉,这件事,我们自然会查,为你查个清楚。”
他这么说着,一直面无表情的叶立轩却突然站起来,走到了冯素琴身边。
事实上自从冯素琴走进来,他那神情就不对了。
他沉着脸,盯着冯素琴:“三少奶奶呢,三少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
冯素琴看到这样的叶立轩也有些害怕了,她甚至恨不得就此缩回去。
但是她已经被逼到了这一步,当下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天卉。
叶天卉神情清冷。
她顿时一个哆嗦。
怎么会忘记,就是这样的叶天卉,几乎把她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个女人手段太狠毒了。
她颤抖着唇,到底吞吞吐吐地道:“当,当时三少奶奶要去医院,我想着,我想着,还是不要去了,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周围人听着,也都一个个时没想到,所以这冯素琴竟然故意害了昔年的三少奶奶?
而叶立轩听到这话,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他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有了心理准备,煎熬了一夜,想着往年种种,备受折磨,
如今乍听到这个,知道自己爱妻香消玉殒的真相,却还是一把刀直接戳进心里,痛得五脏六腑移位,几乎站都站不稳。
叶天卉见此,伸出手,略扶住他,让他坐下来。
叶立轩却有些无力地摆手,示意她不必。
过了片刻,他终于抬起眼来,望向叶老爷子。
众人看过去,只觉他疲惫泛红的眼睛中都是痛意。
叶老爷子望着自己的儿子,也是长叹一声。
叶立轩看着叶老爷子,却是嘲讽苦笑。
这么多年了,他一让再让,昔日的真相险些淹没,如今真相揭晓,他也忍不住想问,这位高高在上的家主,他是真不知道这些陈年过往吗,还是对他来说,只要符合家族基本利益,他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今时,所谓的主持公道也只是因为被逼到那一步,也只是因为叶天卉掌权,所以才拥有了话语权吧。
从未有一刻,叶立轩深切地认识到这个家族中血淋淋的现实。
他望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时竟有些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而叶老爷子自然猜到了他的心思,他无奈地叹了声:“这些我确实不知情,我若知道,怎么可能不为你报仇雪恨呢……”
叶立轩紧抿着唇,却是不再看那叶老爷子,他望着冯素琴,一字字地道:“你继续说。”
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钉子。
那冯素琴跪在那里,此时她是彻底慌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到底哭着道:“这些不是我干的,这些,这些都是二太太让我干的呀!”
二太太?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冯素琴,更有人诧异地望向二太太。
现场死一般寂静。
二太太脸红耳赤,厉声呵斥冯素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当时我人在香江,你在内地,我怎么可能指使你做这些?”
然而事到如今冯素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哭着道:“当初咱们全家要离开北京过来香江的时候,匆忙之间,老爷子你派了人去报信,分明是二太太让我瞒下消息,刻意不说,才耽误了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这才让他们滞留在北京,没能跟着一起过来香江!”
二太太急得脸都白了:“你胡说,这与我何干!”
叶立轸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冯素琴,你自己做下滔天罪事,你这是要拉人下水?!”
叶漪白却是冷笑一声:“二哥,二奶奶,你们急什么,就算是犯人也要辩解呢,你们是不想让人说话吗?”
说完,她对冯素琴道:“你继续说吧。”
冯素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却见那老爷子脸色阴晴不定,实在猜不透,不过她也不敢不说,当下少不得把经过再次说起。
“后来三少奶奶知道了真相,三少爷要接三少奶奶去香江,如果真去了,她把事情说给少少爷听,这边一定饶不了我,我也是害怕事发,所以只能将事情瞒下……这也是为了二太太啊!”
周围人全都鸦雀无声,一个个后背发冷。
二太太更是脸色惨白,竟是一句话都辩驳不出。
大家悄悄看向叶立轩,却见叶立轩铁青着脸,薄唇抿唇一条线,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冯素琴。
叶漪白深吸口气,她望向叶老爷子,咬牙道:“爹地,你看到了吗,你现在知道是有人要害你的亲生儿子了,你现在知道你的儿媳妇怎么死的了吗?”
叶老爷子长叹了一声:“家贼难防,我自以为聪明一世,结果没想到枕边人竟然为了那点利益勾心斗角,以至于到了如此地步。”
他望着叶立轩,此时的叶立轩眼睛中是难以描述的痛苦,悔恨,他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手都在颤抖。
十八年前的种种被翻出来,真相如此残酷。
他走到叶立轩面前,试探着想拍拍叶立轩的肩膀:“立轩,对不起,这些事,是我对不住你,没能——
然而叶立轩却后退了一步。
于是叶老爷子伸出去的手便落了空。
叶家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大家都看到了叶老爷子饱经沧桑的眼睛中浮现出的失落。
叶立轩无力摇着头,看着叶老爷子,他疲惫地道:“父亲,我知道你对我是疼爱的,,我谢谢你,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但是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和你想给我的,好像并不一样,我们也永远没办法理解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