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卉跟随顾时璋一起回去了香江, 内地对外贸易负责人李先生果然抵达香江,此事自然引起香江政商人士不小的轰动,毕竟这是正式到香江的第一位内地部级官员。
接下来李先生就在总督府举办的记者招待会上回答了众人的疑问, 他提出内地需要几百亿美元的外汇来支持实现现代化计划, 认为香江会在这方面发挥作用, 也对大家表示欢迎。
这件事在香江自然引起不小的波澜,这次记者会之后,李先生设下私宴,招待了一众人士,包括香江重要媒体人士, 顾时璋和叶天卉也参加了这次的宴席。
席间李先生对叶天卉倒是很感兴趣,特意提起她的赛马, 并说等她征战欧洲的好消息。
这次晚宴比预想的要顺利, 之后李先生也提出邀请顾时璋前往北京,算是抛出了橄榄枝。
这一切对于叶天卉来说,自然是以前从未想过的,简直仿佛梦一场。
这时候她也会想起自己当年从蛇口出发游向香江的种种, 才多久的时间,内地开始变了, 这个世界仿佛也要变了。
当然自己更是变了。
在这种情况下,叶天卉自然越发投入精力在这次地狱王者英国之行上。
按照叶天卉的计划,为了让地狱王者更好适应英国的比赛,打算提前让地狱王者出国,留在英国训练一段时间。
运送赛马过去英国要远渡重洋, 这自然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如今林见泉、孙家京、老周以及其它随行人员都已经办理了前往英国的手续, 就连地狱王者也申请了马匹护照,并按照规定做了检疫相关工作。
除此之外, 在运输过程中的喂养也是很有讲究,并且还要保障一路的干草和水分供应等。
运送地狱王者的转机也是特意改装的,采用了受过特殊训练的机组人员,并做好了各环节的准备工作。
本来老周很担心烈性的地狱王者不能适应飞机旅程,于是他自己和林见泉一起陪同地狱王者上转机,以便随时应对意外。
不过好在地狱王者比大家以为的适应能力要强,他上了飞机后便困了,开始睡觉,整整睡了一路,等它终于醒来后已经抵达英国了。
顾时璋早已经寻好了一处上等马房和驯马场,是专供地狱王者使用的,马务人员很快安顿下来,他们会陪着地狱王者一起度过水土不服的关卡,并尽快开始在英国本土进行训练。
叶天卉手底下的马务工作人员投入了全部精力,空运了昔日地狱王者吃习惯的粮草和水,同时根据当地情况适当调整了食谱,以让地狱王者逐渐适应英国水土。
并带了医生团队对地狱王者的日常护理和饮食进行控制,以确保地狱王者状态一直保持在最佳水平。
除此之外,还在专门的训练场进行了专业训练,对英国本地赛场的各种情况进行了模拟,甚至还租用了几匹纯血马和地狱王者对赛,以更好激活地狱王者状态。
就在叶天卉等人紧急训练的时候,没想到孟逸年竟然过来英国了。
他这次过来也是参加英国皇家赛马会的,不过他并没什么赛马参加,只是凑个热闹。
当他听说叶天卉等要进行比赛模拟训练的时候,却是提议道:“需要的话,我的马可以借给你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见泉也在。
林见泉没什么表情,低头整理了地狱王者的鞍具,并没理会。
叶天卉却笑着道:“那敢情好,我先谢谢你了。”
孟逸年在英国有自己的马房,并经营有各样马匹,他愿意出手相助,这对叶天卉自然是大有助益。
孟逸年:“不用客气。”
他笑着说:“虽然在香江的时候我们也算是对手,不过现在地狱王者可是以香江马王的身份征战英国,希望它能在英国一展雄威,为我们香江宝驹争口气。”
叶天卉:“承你吉言,希望如此吧。”
孟逸年到底是在英国经营多年,经验丰富,如今有他出手相助,叶天卉手底下马务人员倒是觉得很有助益,孟逸年显然对地狱王者也很感兴趣,时不时跑过来看看他们驯马。
不过林见泉对孟逸年一直很冷淡,便是偶尔遇上说几句话,也是没什么情绪。
叶天卉劝孟逸年道:“他就是这性格,我认识他好久,才见他对我笑过一次。”
孟逸年苦笑:“没什么,我明白。”
对此,叶天卉私底下对顾时璋说:“其实孟逸年人还不错,比他老子强多了。”
顾时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确实不错。”
叶天卉:“不过我看见泉是不太想和他瞎掺和的,见泉是固执的性子。”
顾时璋:“也没什么,随他就是了,他可能只是觉得孟家对不起见泉,你们不用理他。”
叶天卉叹:“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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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叶天卉的意思,地狱王者此行尽量低调,她想给地狱王者尽可能安静的训练空间,不想太受关注。
不过可惜的是,香江媒体对地狱王者的喜爱实在是让人承受不住,竟然有小报记者专门一路跟随,在地狱王者转机抵达英国后便被拍了个正着。
消息传出去,英国和香江媒体都开始热议,议论此次香江马王的英国之行。
人们开始比较Goodwood The Stars和地狱王者,开始分析两匹马的血统,分析两匹马的优势劣势。
然而这种比较却引发了Goodwood The Stars马迷的不喜。
要知道Goodwood The Stars六战六胜,名声几乎达到巅峰,走在伦敦街头巷尾,那些拿着马经的老人最终念叨着的,全都是喜闻乐见的Goodwood The Stars,电视台上的马经主持人更是不厌其烦地介绍着Goodwood The Stars,夸赞它精壮的体魄有着怎么样的爆发力,可以说,此时整个伦敦赛马圈子都淹没在Goodwood The Stars的炽烈浪潮中,Goodwood The Stars奔跑的画面瞬间被当成广告条幅,挂在了街道最显眼的位置。
地狱王者作为一个外来的和尚,突然就占据了这么大的热度,难免让人不服气,一时甚至有马迷开始对地狱王者进行攻击,人们“不过尔尔”。
弥漫在伦敦的这种情绪却引来了香江马迷的不满,于是香江马经便大标题打出疑问“香江马王英国遇冷”?
这标题一出,香江马迷群情激昂,认为必须给英国马一点颜色看看了。
在这种沸沸扬扬的争论中,地狱王者和Goodwood The Stars的报道已经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板块,而双方支持者的对立却开始越发狂热,两家马迷甚至公开攻击。
这时候,皇家赛马会终于开幕了。
这次的皇家赛马会在伯克郡赛马场举办的,这种皇家赛马会除了是激昂人心的赛马会,还是英国贵族社交场合,也是那些王室成员展现风范的赛台。
叶天卉自然也明白,这种场合是绝对不能朴素的,这就是一个名媛争奇斗艳的场合,所以她早早地让服装设计师设计了一套中式丝绸礼物,搭配薄纱披肩以及简洁华丽的帽子,同时佩戴了贵重稀有的珠宝。
顾时璋从来都是大手笔的人,自从来到英国后,很是送给她一些华贵的宝石,都是稀缺珍品,如今搭配着这中式粉色礼服,倒是奢华贵气。
两个人前往参加赛马会,就在下车的那一瞬,叶天卉在反光的玻璃门中看到了顾时璋的侧影。
他穿了笔挺的英式西装,面料考究,版型挺阔,看上去肃穆庄重,挺拔颀长。
很英气,也很矜贵,不经意的动作间自有一股强大的气场。
于是陡然间,那些衣着华美的王室成员,那些长袖善舞的政商名流,全都在他面前失了颜色。
时光流转,多少帝王将相在历史长河中流光乍现之后又消逝,眼下这时尚华丽的赛马会在过后的光阴流逝中也不过是一页发黄的照片罢了。
但是他是鲜明生动的,是永远印在她心里的。
哪怕他今日已经不复昔日帝王的身份,但是惊鸿一瞥间,沉淀在骨子里的强大和笃定依然在,他就是他,曾经踏平四方的帝王。
顾时璋感觉到了,他侧首,温和地看着她:“嗯?”
叶天卉便笑,笑着挽住他的手:“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顾时璋哑然,微挑眉,笑看着她:“说吧,你是不是要我做什么?”
叶天卉:“才没有呢,我是那种人嘛,走吧走吧!”
赛马会开始,英国女王和亲王盛装参加了开幕式,王室的王子和公主也都纷纷出席,除此之外自然也有不少英国贵族以及整上名流等,可以说,这不单单是一场运动盛事,还是火热的时尚秀,英国豪门贵妇以及各国名媛尽皆到场,都是华丽盛装,搭配造型夸张的帽子可谓是争奇斗艳。
如今叶天卉的马要参加这次赛马会,这是香江马王第一次征战英国皇家赛马会,叶天卉又是风头浪尖的人物,自然引得众人关注。
她今天穿的那件中式粉色绸缎礼服,可以说是时尚又华丽,完美地勾勒出纤薄修长的身形,至于搭配的那顶尖华丽珠宝,更是贵重罕见,便是在一众贵族名媛中也格外惹眼。
这样的她英气典雅,又有着东方女性特有的柔美,一露面,便引起不少惊艳的目光,就连王室公主都上前攀谈夸赞。
显然英国女王对于叶天卉也是印象深刻,还特意问起来,感谢她对香江赛马业做出的贡献等。
叶天卉当然明白,自己被推到了这样众人瞩目的地步,固然有自己在香江赛马界的地位,但其实这其中也有一些关系复杂的□□势缘由,只能说历史和局势将原本并不重要的自己放在了惹眼位置。
她自然是越发谨言慎行,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也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罢了。
这皇家赛马会作为英国上流社会大型社交场合,也有一些各国重要商界名流出席,阳光明媚的草地上,聚集了各路豪门大家,大家三五成群聚拢在一起积极拓展着自己的社交圈。
顾时璋显然人脉很广,他带着她,给她引荐了各路人马,有石油大亨,有知名艺术家,也有银行家等等。
不过最让叶天卉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遇到了周畹兰和柯志明。
原来离开香江后,柯志明便定居美国,在美国赛马会担任了顾问的职位,之后周畹兰前往美国,两个人便在一起了。
这次英国皇家赛马会,柯志明是作为技术顾问人士被邀请过来,参与裁判相关事宜的,是以两个人也出席了这次赛马会。
因柯志明是以工作人员身份参加的,周畹兰穿戴倒是颇为低调,只穿了简单的棒球服和长裤,戴了一顶防晒帽。
叶天卉见到她,意外之余也替她高兴,感觉她已经完全抛却了原来的生活,如今倒是看着惬意和自在了。
周畹兰见到叶天卉,也是喜出望外,她打量了她好一番,赞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如今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叶天卉听着便笑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外在衣着略有不同罢了。”
周畹兰微怔了下,之后自己也笑了。
她笑着说:“是,确实只是衣着而已。”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倒是有几分亲切。
彼此之间也曾经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如今异国他乡相遇,身份和以前又不相同了,换一个角度,似乎也可以成为朋友。
恰好这时候开幕式要开始了,叶天卉因还要参加开幕仪式,便简单和周畹兰说了几句话,约定回头再聊。
比赛很快开始了,这次比赛为期六天,分为预赛和决赛,叶天卉事先对这些马匹都已经做好了功课,整个比赛可以说是按照她预想的在进行,比赛结果和她心里押下的胜负几乎一模一样,唯独让她意外的是那Goodwood The Stars,确实是当时名驹,但凡比赛,便没有马能追上它,可谓是横空出世,所向披靡。
好在地狱王者也不遑多让,来到英国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虽依然有些水土不服,不过也是首战告捷,顺利取得头马。
接下来,连着几日的比赛,地狱王者和Goodwood The Stars并未遭遇,但彼此都是齐头并进,在分别的排位赛中披荆斩棘。
这么一来,地狱王者热度越发发酵,而Goodwood The Stars更是备受关注,双方马迷都对心爱的马投以极大热情。
香江方面更是炒作得沸沸扬扬,隔空为地狱王者呐喊助威,甚至有部分狂热马迷跟随地狱王者来到英国,为地狱王者呐喊助威。
只是在伦敦,双方马迷却是越发如火如荼,就在最近的一挡热播赛马电视节目中,两位嘉宾因为对这两匹马持有不同看法而公开发生了激烈的争辩,甚至争辩到了拍桌子的地步。
情况越演越烈,以至于记者随便采访一个政要或者明星,都会特意提到,你支持Goodwood The Stars还是地狱王者。
遇到这种敏感消息,没有人敢回答,因为无论怎么回答都可能被另一方的支持者说吞噬。
事情演变到这地步,所有人的情绪都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这种外在的热烈自然也给马务工作人员带来了莫大的压力,这是地狱王者第一次征战海外,香江马迷作为娘家人那是鼎力支持,伦敦方面全都在翘首以盼。
地狱王者到底能不能克服水土问题,在宝驹林立的伦敦打败Goodwood The Stars,勇夺马王之位,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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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让叶天卉没想到的是,伦敦突然开始下雨了。
这个月份的伦敦是潮湿的季节,降雨几率确实比较高,叶天卉属下专业人士也预测到这一点,并适当地做了特殊季节的赛马训练。
不过谁也没想到,比赛所在的赛马场附近竟然气温骤然下降,连续雨季更是让大家倍感寒凉,很多人只能拿出来厚实的外套。
而这次比赛所在的赛道本就是山地,山地海拔较高,气温尤其比较低,那潇潇冷雨中甚至夹着的一些细微雪花。
这种罕见的天气对于马匹来自然是一个意外。
当意外来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是机会还是挑战。
不过雨夹雪的恶劣天气并没有阻挡马迷们的热情,电视台赛马节目的收视率连创新高,马迷们纷纷下注,更有人疯狂围堵在马场外,等着一瞻地狱王者的风范。
还有人将地狱王者的照片洗出来,放在橱窗,印在挂历上招揽生意。
然而,此时叶天卉却隐隐意识到了不妙。
如今的地狱王者自然是有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只是如今它被捧得越高,这路走起来越是艰难。
一则这次的比赛必是要让磅的,根据地狱王者以往的成绩和表现,这负重必然不低,高负重自然给地狱王者带来拖累。
二则赶上这种恶劣天气,哪怕雨夹雪停了,但是跑道泥泞,地狱王者参赛经验少,不曾经历过这种天气,林见泉也没有这种经验,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是全新的挑战,这都给他们的发挥带来很大不确定性。
而英国本土的骑师和马匹,他们有英国大比赛的参赛经验,经历丰富,也应该受过这种极端恶劣天气比赛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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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前一晚,虽然不曾有异常的雨夹雪了,不过依然是阴郁连绵不绝,过空气依然是湿冷湿冷的。
这天晚上,叶天卉开了一个简单会议,分析明天对手们的策略以及他们的应对,不过开会的时候,林见泉却不见了。
叶天卉:“人呢?”
孙家京拧着眉:“他过去跑道了。”
叶天卉:“嗯?”
孙家京无奈:“他说,现在雨势变了,他想再去看看跑道的路况。”
其实跑道的路况自然是重中之重,叶氏马务公司麾下的技术人员早已经将那跑道研究透了,地形图都挂在这里了,就在中午,大家还亲自重新勘察了一段。
没想到林见泉又去了?
面对大家疑惑的目光,孙家京道:“他说他想再看看。”
叶天卉颔首:“也行。”
明天是他要驾驭着地狱王者跑过那条山路,他需要踏实,需要眼见为实,需要心里有底,那就让他去吧。
会议结束后,叶天卉离开公司。
待在公司里尚且不觉得什么,但是一出公司,那湿冷公司竟是浸入骨髓的冷。
叶天卉坐在真皮座椅上,侧首看着窗外,萧瑟寒雨中,五光十色的灯牌流光溢彩,远处的伦敦眼在雨中轻轻转动着。
这样的伦敦是璀璨的,也是寒凉的。
叶天卉便想起林见泉。
明天是他的巅峰之战,这一战若赢了,从此他便在伦敦赛马行创造一段历史,成为一段传奇,他的名字将成为香江跑马的象征。
但是如果败了呢?
不会有人记起来他曾经的荣耀,人们只会轻描淡写两个字“惜败”。
人们的热情总是聚拢在胜利者身上的。
有人胜利便有人会失败,但是谁愿意当那个失败者呢?
她微合上眼睛,低声吩咐司机道:“上山。”
显然她的命令让司机有些茫然,她便补充说:“去赛马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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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夜雨中,叶天卉抵达了跑马地,问过这边的工作人员后,知道林见泉从下午时候就过来了,一直没走,他一直走在跑道上。
叶天卉拎着一件外衣,举着伞过去跑道,这跑道依山而建,绕环着摩理臣山道蔓延弯曲。
在这茫茫夜雨中,叶天卉看不到林见泉的身影,只能看到孤零零的路杆撑在跑道旁。
叶天卉举着伞往上走,路并不好走,泥泞,打滑。
她想象着明天地狱王者的马蹄踩踏在上面的感觉,想象着明天可能的场景,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
若是行军打仗,她自可以握紧手中剑披荆斩棘,哪怕腹中无粮,哪怕身后无兵,那又如何,她依然可以挺直腰杆去拼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
只是有些事,是人力说不能为,一个人的成功竟是要看天意。
她这么沉默地往前走着,终于,看到了前方夜色中的一抹身影。
他举着伞,蹲在跑道上,用手摸索着地上的路,一点点地往前挪。
他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抬头看过来。
湿冷的夜雨中,远方微弱的路灯投射过来,他冲她抿出一个笑。
之后,张了张唇,他低声解释说:“我想亲手摸一摸这条路,下雨了,下了这么久,山路的松软坚实,我都想用手触碰一遍,只有这样明天我才能精准地知道地狱王者的那一次落蹄的感受,才能最精准地把控节奏。”
他看着她道:“只有我自己用手摸过才能知道,才能最清楚地记住,别人都不行。”
叶天卉并没说什么,她只是走到他身边,将手中那件夹克外套披在林见泉身上,又帮他拉上拉链。
当拉链拉到他脖颈处时,她的手指蹭到了他下巴处的肌肤,她感觉到了他肌肤上的寒凉,他的体温低得惊人。
她无奈,又很心疼,隔着夹克抱住了他:“你这样万一感冒了呢?”
被她抱住的林见泉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之后,他缓慢地放松下来。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肩膀上,闷声道:“不会,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我不想病,那就不会病。”
叶天卉轻叹。
此时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她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用手轻轻拍抚了他的后背。
她低声道:“我陪你吧。”
林见泉摇头:“不要。”
他低声解释道:“你在旁边,我没办法专心。”
叶天卉便放开了他,看着这个秀气瘦弱的少年。
他浓黑的睫毛抬起,墨色的瞳孔中幽深不见底。
叶天卉低声说:“你好像长高了。”
林见泉轻扯唇:“嗯,是,希望不要再长高了。”
对于他这样的骑手来说,体重是大忌,他必须把负重降低到最少。
叶天卉:“没关系,你可以长高,不要为了追求成绩而刻意抑制自己。”
她默了下,笑道:“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见到的时候吗?”
林见泉墨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道:“我当然记得,永远记得。”
叶天卉:“我们并不缺吃少穿,你现在赚的钱已经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我也是,我什么都不缺,爱情,事业,钱财,亲情,我都有了。我们可以顺其自然,有了自然好,没有了也没必要太刻意。”
她抚过他湿软的发,那发根已经被雨丝打湿。
她温声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松弛下来,不要太紧绷,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永远成功。曾经我以为我战无不胜,但是后来我知道,我的成功并不是因为我多优秀,而是有赖天幸,当天不时,地不利,我也可以一败涂地。”
林见泉只觉得她的声音温暖而充满力量。
他轻笑:“可是我希望成功,我不希望失败啊。”
“我以前什么都没有,我对人生的全部渴望就是出人头地,就是有房子有车,还有钱,可以养活我阿妈,可以让自己不再挨饿的,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我有了想法,有了野心,我希望我能赢,我希望自己能够获得荣誉,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胜利者,能够往上爬。”
隔着稀薄湿冷的雾气,他在朦胧夜色中看着她:“我也希望用我自己来成就你。”
叶天卉笑了:“谢谢你,你要先成就你自己,才能成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