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哭嚎,响彻整间食堂。
孟桑讶异地抬眸望去,一眼就瞧见了悲戚不已的薛恒、默默郁闷的叶柏以及后头数位满脸激动的监生。
诸人神色各有不同,但对食堂吃食的热切如出一辙。
她将灶上事情暂且交给纪厨子,快步走过去,哭笑不得:“只是半月没来食堂,如何就这般难受了?”
此言一出,薛恒更难过了,瘪嘴道:“刚回去两三日倒也还好,毕竟许久不用家中吃食了,吃着还有些怀念。可等时日一长,我就越发思念食堂的朝食、暮食,吃什么都提不上个劲儿。”
这时,后头数位监生陆续赶到。他们听到后半段话,纷纷开口。
“薛监生道出我之所想!十多日吃不着红烧肉,我这心里头难受得紧啊!”
“我最爱朝食,故而近日梦里都是油条豆浆、油泼索饼、南瓜饼、韭菜盒子……”
“那我就不一样了,回味的都是蒜香排骨、红烧肉、香酥鸡!”
里头不乏家世不错的太学监生,同样哭丧着一张脸:“家中长辈将圣人赐下的红螯虾养着,想着等我回去再用。若我没尝过食堂做的十三香也就罢了,尝过之后一直对它念念不忘。可无论我怎么跟家中庖厨描述个中滋味,他们都烹制不出。”
“唉!折腾半天,还被耶娘斥责了一声‘胡闹’,当真是苦闷难言啊!”
孟桑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但笑不语。
十三香的精髓就在各色香料与草药的搭配,哪里是尝一尝就能分辨出的?
她能做出十三香风味,真得感谢后世许多博主的无私分享呢。
听着众人诉苦,孟桑手扶着膝盖、弯下腰,轻快道:“叶小郎君,今日暮食简单些,没有三菜一汤,但是有新吃食哦!”
一见孟桑的笑脸,叶柏心中的郁闷全消,竭力压下翘起的嘴角,一本正经地颔首:“孟小娘子辛苦了。”
孟桑眉眼弯弯,笑吟吟地起身:“走吧,去尝尝鸭血粉丝汤的风味。”
瞧见孟桑回来,灶台旁的纪厨子和阿兰立即让出位置。
粉丝是孟桑领着五名徒弟一起用红薯做的,断断续续花了好几日才做好。
这一回倒也试过用漏勺来做粉丝,不过也许是配方出了细微差错,捞出来的粉丝吃着不够筋道,瞧着粗粗细细的模样也不好看。
试了几回都不成,孟桑只能无奈放弃,想着日后用绿豆再尝试。她一边去寻手艺好的铁匠、木匠,试试能不能将后世用于刨皮的多孔刨子做出来,另一边则领着徒弟们用刀来慢慢切,权当练手艺了。
既切了细丝,也切了宽条,随后将它们统一晾晒干,方便今后直接取用。
眼下,锅中的高汤“咕嘟咕嘟”煮着,表面飘了薄薄一层油,而底下的汤汁色泽泛白,瞧着很是香浓。①
孟桑忖度着太学监生平日的喜好,做之前问了一句:“这鸭血粉丝汤,里头会配上鸭血、鸭胗、鸭心、鸭肝等物,你们不介意吧?”
果不其然,寥寥几位太学监生当即露出了犹豫之色,而其他那些书学、律学等四门的监生就挺无所谓,纷纷摇头。
腌臜物?不!
这些在孟师傅手里就是无上美味!
叶柏自小跟在叶怀信身边,本也是不吃这些的。然而这一瞬,他想要维护孟桑的冲动涌上头,不由分说就将那些规矩都死死压下,当即就要出声相助。
然而没等他开口,站在旁边的薛恒自信地站出来,拍着胸脯道:“诸位同窗不必担忧,我薛安远帮你们先尝一尝!孟师傅做的吃食,就没一个难吃的,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再度迟了一步的叶柏,面无表情合上嘴,咬牙切齿。
薛,安,远!
你很好,非常好!
孟桑见他们没那么抗拒,低头一笑,专心做吃食。
她往锅里扔了好些切过的豆泡,右手执着特制的竹篓子,开始用洗净的左手取食材。
先抓一些浸在凉水里的鸭血小块,再捞一把泡过的粉丝。等竹篓子里的食材被烫熟后,将之悉数倒入碗中,补上高汤,另添数块浮在汤面上的豆泡。随后,再分别加入鸭肠、鸭肝、鸭胗。
抓芫荽碎的时候,孟桑顿了一下,偏头问薛恒:“芫荽吃吗?”
薛恒没有一丝犹豫:“吃!”
“好,”孟桑笑笑,又抓一点芫荽碎撒到碗中,将碗递过去,“桌案上有辣油,嗜辣的话可以略添一些。”
按理说,这鸭血粉丝汤里头还得舀上一勺榨菜。只是还没到芥菜成熟的时候,暂且是做不了榨菜、酸菜等吃食了。
薛恒连着十四日不曾吃到食堂里的吃食,十分珍惜地端起陶碗。他在众人簇拥下,寻了一张最近的桌案坐下,又豪气地往碗里添了一勺辣油。
因为是第一碗,孟桑撒配菜的时候还挺讲究。鸭肠、鸭肝等物分别占据碗面一角,碧绿的芫荽碎与红通通的辣油散落其中,底部的鸭血、豆泡和粉丝若隐若现。
无论是谁看了,都不免觉得这碗鸭血粉丝汤分量极满,很是赏心悦目。
薛恒一心只有吃饭,顾不得欣赏,添完辣椒油后,飞快搅拌起碗中各物,随后叉起一筷子就开嗦。
纯手工做的红薯粉丝煮熟后,口感滑溜溜的,看似比面条更柔软,实则内含韧性,很是筋道。
汤底很鲜美,泛着混合起来的肉香,其中仍以鸭肉香最为突出。
各色配菜也很好吃。鸭血一咬就破,嫩到令人不敢置信;鸭肠等物经过卤制,鸭胗嚼劲十足、鸭肠微脆、鸭肝绵软,一丝腥气都无;最妙的当属吸饱了汤汁的豆泡,每咀嚼一下都伴有溢出的汤汁,以及淡淡豆制品香味。
而薛恒添进去的一小勺辣油,堪称画龙点睛之笔。鸭血粉丝汤配上这微辣的滋味,好吃到上瘾。
他狠狠喝了一大口鸭汤,露出无比餍足之色:“忒舒爽!”
看着薛恒用了小半碗,露出如此神色,鼻尖又一直闻着香味,其他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们无情抛弃了为大家试吃的薛恒,一窝蜂涌到灶台前。
“孟师傅!我也要一碗!”
“给我来一碗不加鸭肝的,其他都要!”
“我不要芫荽,别的都来点!”
“……”
而孟桑刚煮好她和叶柏的两碗,闻言,她把灶台交给纪厨子、阿兰,挑眉道:“你们先排好队,别一个个挤在这儿呀!”
“等轮到你们的时候,有什么想要的、不想要的配菜,尽管与纪厨子他们讲。他们会认真记下,严格按照大家各自喜好来做的。”
此话一出,原本躁动的众人乖乖排起长队,很是听话的模样。
孟桑莞尔一笑,冲着叶柏眨了眨右眼。
叶柏会意,抓紧书袋,乖巧跟上。
别看眼下热闹,真要是细致数一数,就晓得提早回食堂的监生并不算多。因此,孟桑没有领着叶柏去小院用暮食,而是就近挑了一张桌案,恰好临着埋头嗦粉的薛恒。
孟桑中份的鸭血粉丝汤摆到叶柏面前,柔声道:“快吃吧。”
叶柏欢喜极了,硬生生压下扬起的小眉毛,掏出手帕细致擦了手,随后才拿起木筷。
伸筷夹粉丝之前,叶柏不漏痕迹地瞟了一眼薛恒,眼底流露些许嘚瑟。
哼!虽然我与你的鸭血粉丝汤都是桑桑亲手做的,但是我有桑桑陪着一起用暮食,你薛安远有嘛?
没有!
阿柏才是桑桑最好的朋友!
对面传来孟桑疑惑的询问声:“怎么不动筷子?”
叶柏乖巧摇头,抿出一抹笑,然后挺直了小腰板,一本正经地享用这顿美味暮食。
秋日微凉,此刻用上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堪称一桩美事。
叶柏用食时很是细致,每一种吃食进了他的口中,都会认真咀嚼很久才咽下,期间不会洒出任何汤汁,很让人省心。
孟桑见他一直夹豆泡,不由笑了:“喜爱吃豆泡?”
叶柏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孟桑莞尔,温声道:“这个单拎出来,可以做成糖醋口,酸酸甜甜很好吃,或者跟豚肉一起烧也不错。除此之外,不同做法还有很多。等以后有空了,我单独做给你吃。”
闻言,叶柏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立马亮了,继续低头用食。
周遭,监生们端着自个儿的那碗鸭血粉丝汤,陆陆续续回来坐下。他们闷头嗦粉,好生解了一把馋意后,方才喟叹:“果然还是食堂的吃食香些!”
他们赞叹了一会儿食堂吃食,话题渐渐就偏了,开始互相吐苦水。
“刚归家的前几日,我阿娘可心疼了,什么吃的、穿的都往我那儿送,不断嘘寒问暖。可一等时日长了,她又嫌我碍事烦人,恨不得早些把我赶回国子监。”
那位太学监生叹气,苦笑道:“并非只有同窗你一人如此,我在家中也是这般境地啊。”
其余人亦狠狠点头,深以为然。
“又是遭嫌弃,又吃得不尽兴,我这一日日都是数着过来的,唉……”
“谁说不是呢?我昨日就将行李收拾好了,如若不是今日还得再陪一陪家中长辈,那恨不得早上就回国子监!”
孙贡亦坐在其中,他原本顾及叶柏,用吃食时还有些拘谨。后来见叶柏根本不在意这边,他便放松许多,也参与进众人的谈话之中。
而孟桑听着断断续续的交谈声,眼中漾出笑意,望向对面的叶柏:“用完了?”
叶柏点头:“很是可口。”
得了夸赞,孟桑笑意更浓,端起空碗:“走,咱们先把碗还了,再去后头。”
她率先站起,而叶柏双手捧着自己的碗,紧随其后。他们俩将残余的汤汁倒入潲水桶,还了碗,方才并肩往后院走。
二人未曾留意到,不远处,正有一人鬼鬼祟祟地朝食堂这儿探看。
田肃已经低沉许多日了。
原本以为放了授衣假,他就不会因为食堂吃食而嘴馋。未曾料到,这十五日反而更加难熬。
回家中,红螯虾确实是给他留着的,可府中庖厨技艺哪里比得上孟厨娘!
彼此,田肃一边回想在同春食肆闻过的各种香味,一边兴致缺缺地剥着手中的红螯虾,食不知味。
而日子越往后,他就越惦记食堂的吃食。用朝食时看见粥品,自然而然就会想起同窗口中的皮蛋瘦肉粥;用暮食时看见清蒸鸡,辣子鸡、香酥鸡等等吃食的名字就会跃入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十五日过去,田肃被那些魂牵梦萦的美味吃食折腾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因而,他默默拿了个主意,决定主动出击。
九月十六日才是众位监生回监的日子,他只要提早一日来,并且瞅准机会避开那位孟厨娘,就一定能尝到一回食堂吃食的滋味,还不会丢了脸面!
为此,他都不曾告知那些跟班一声。一为了维持面子;二则,人来太多也不好,容易打草惊蛇、露出破绽。
现下,田肃眼瞅着孟桑与叶柏进了后厨,又等到薛恒摸着肚子回斋舍,当即面色一喜。
机会来了!
田肃从转角绕出,挺直了腰板,拎着手中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食堂而去。
然而就在他快走到院门口时,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台元兄?”
田肃风风火火的步子一顿,僵硬地转过身子,瞧见了最熟悉的六张面孔。
正是往日一直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多次表露对食堂吃食不屑之意的跟班们。
田肃的视线落在他们手中的食盒上,下意识问:“你们怎么所有人都拿着食盒?”
同一时分,其中一位监生讶异道:“台元兄,你怎会来食堂?”
两边俱是一静,空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尴尬与心虚。
直至好几位提早回食堂的监生,从他们身边擦过,田肃连忙将诸人带去隐蔽处。
他破罐子破摔,恶声道:“是!我就是馋孟厨娘做的吃食,你们也是为了这个才提早一日回来的?”
另六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的心虚之色更重。
他们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惹得田肃心中起疑,微微眯眼:“你们定然还有别的事没说。”
到底是吏部尚书的亲孙子,即便平日是个草包纨绔,眼下的气势依旧有些迫人。
有一人弱弱道:“其实,我们六人今早就回了监内,还尝到一回食堂的朝食。那肉夹馍,确实是极为美味,白馍软而香,里头豚肉丰腴带汁,比许子津他们描述得还要可口。”
田肃面无表情:“……”
好的,不必多言,他晓得自己才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了。
田肃瘫着一张脸,幽幽道:“事已至此,咱们就将话摊开来说。”
其余六人竖起耳朵,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田肃会太过羞恼而迁怒。
田肃从包袱中掏出食盒,语气严肃:“待会儿我排中间,你们帮我打个掩护。”
跟班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
商量好次序,七人气势汹汹地从拐角出来,冲向食堂。
临到了院门前,他们甚至都已经隐隐闻到了那股淡淡鲜香,一道淡淡的声音冒出。
“哦?这不是台元兄嘛?”
其身后,许平背着包袱,笑眯眯道:“台元兄和诸位同窗这是要去食堂?你们不是一直觉着食堂的吃食平平无奇,配不上出身吗?”
“是丰泰楼不好吃了,还是同春食肆的吃食不新颖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浇灭了田肃等人心中的激动。
田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我们只是经过。”
“原来如此,”许平颔首一笑,风轻云淡地往田肃等人的胸口再插一刀,“那借过一下,我要去食堂了。”
眼睁睁看着许平顺畅步入食堂所在小院,田肃那心都在滴血。
他恨得牙痒痒:“这样不成,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把吃食送到咱们跟前!”
有一跟班疑惑:“要如何做?”
“九月下旬有蹴鞠赛,往年名次靠前的都会有彩头。卢司业将要致仕,不怎么管监中事,所以……”田肃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
“我们只要说服谢司业或沈祭酒,在彩头中添入孟厨娘所做小食或糕点,便能理直气壮品尝佳肴!”
众人眼睛倏地亮了。
与此同时,小院之中,孟桑正拿出带来的菊花糕,递给叶柏。
她笑道:“其实这个应当在重阳节当日做来吃,不过刚巧放了授衣假,便是我做了也没法送到你手上。不过,我猜晓得你必会提早回国子监,所以今日特意早起做的,想着带来给你品尝。”
叶柏心中甜滋滋,两只爪子小心翼翼捧着糕点。他一小口一小口,斯斯文文地咬着吃。
嗯!果然桑桑最疼阿柏!
他手中这块菊花糕依旧是方方正正的模样,吃着不但有清新菊花香,还有淡淡的米香,口感软绵又不干。菊花糕最中间还塞了一小团灵沙臛,沙沙的,很对叶柏的胃口。
而孟桑看他吃得认真,眉眼更为温柔,去一旁查看今日送来的餐盘。
放假前,孟桑将图样给了徐叔,由对方去寻民窑制作。眼下拿到手里的陶制餐盘,和后世常见的那种很是相似,其上被合理划分成一块块的区域,足以装三菜一饭。
叶柏吃完糕点,洗净手,走到孟桑身边:“这是给监生们用的?”
孟桑点头:“如今每日来食堂的监生有五百人左右,碗碟已经不够用了,所以趁着授衣假,让管库房的徐叔去寻民窑烧制了一批这样的盘子。”
“往常若要盛走暮食,一名监生便得费至少两只碗、三只盘、一块木托盘。如今只用这一个餐盘外加一只陶碗就能解决,会便利许多。”
叶柏深以为然:“嗯,那以后我也可以自己端走所有吃食,不用每回都辛苦桑桑或柱子了。”
毕竟阿耶说过,真正的大丈夫应当自食其力,尽量事事自己动手。
嗯,比如阿娘每日的洗脚水,就是阿耶亲自去打的,从不假手于婢子。
孟桑笑笑,随口问:“多日不见,你授衣假过得如何?”
一听这话,叶柏面色发苦,叹气:“尚可吧。只是这一回去,方才发觉我已经习惯了桑桑你的手艺,越发吃不下家中庖厨所做吃食。”
孟桑默了,忽而想起之前叶柏所说“叶相不喜姓孟的”和“叶相不重口腹之欲”的两桩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怕不是当年她家阿耶用一手厨艺俘获了阿娘芳心,所以才让叶相厌恶庖厨与孟姓之人吧?
何必呢?
阿娘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哪里是只因为寻到心上人?
孟桑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叶柏不解地看过来:“桑桑,你这是在为我的遭遇而叹气吗?”
“还有,你今日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哎?嗯……怎么说呢,就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慈爱,和长辈看晚辈的疼爱眼神很是相似。”
孟桑哑然,有些心虚。
自打去净光寺那日,她从昭宁长公主口中得知了叶家众人的关系后,每回想起叶柏这么可爱好看的小郎君是她表弟,孟桑就忍不住想笑。
故而今日她见着了叶柏,眼神自然与之前不大一样。而听他说起在家中吃不到美食的苦涩,孟桑心中不由自主就升腾出许多怜爱,以及对叶怀信的不满。
你不待见姓孟的以及庖厨就算了,左右是个人喜好,但何必在一个孩子身上折腾?不晓得这个年岁的孩童,最重要的就是吃好、玩好、睡好吗?
阿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于每日吃食上最是要看重,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讲究的可多了去了!却每次归家,都得跟着叶相过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惨呐!
若不是下定决心不认亲,她真想寻个机会,将可爱小表弟偷回家。
孟桑摇头,到一旁洗了两颗苹果,递给叶柏一颗:“是呀,是在为你的遭遇而难过。”
叶柏道了声谢,乖乖接过苹果,随后就感受到头顶被轻轻摸了两下,立马皱起鼻子。
“桑桑,我阿耶说……”
“嗯嗯,叶侍郎说过,小郎君被摸头了就会有损男子气概。”孟桑收回手,眉眼弯弯。
指不定叶侍郎是因为从小被她阿娘摸头,生出了心理阴影,所以这般教育阿柏的呢?
叶柏老气横秋地叹了声气,对孟桑无可奈何。他举起手中洗净的苹果,欲要化悲愤为食欲,张口咬下去。
这一下,叶柏愣住了。再抬头时,他眼睛里满是茫然。
孟桑察觉有异,定睛望去。
只见苹果皮上一圈咬痕,更为显眼的,是卡在上头的小巧门牙和丝丝血迹。
对哦!叶柏放假前曾说过,他有一颗门牙好像松了。
孟桑“噗嗤”一声笑了:“阿柏,你终于开始换牙啦!”
叶柏面上茫然之色褪去,眼睛里泛出水汽,单手捂住嘴巴,欲哭不哭。
“撒撒,泥不要肖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孟桑笑得更大声了。
哎呀,假期最后一日,就这么热热闹闹过去啦。
明日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