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上头无一丝的血肉,要不是那凹陷的眼眶里簇着幽幽鬼火,那骷髅骨浑然是死寂模样。
黑雾越笼越多,骷髅骨上的黑也愈发的浓郁,只是瞧一眼便让人心惊得很。
那微微张合的下颌骨,发黑的牙,咔哒咔哒的声音......潘知州多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不化骨嘴角的弧度都带着邪恶。
他急急的收回目光。
老实说,他这下有点怵这不化骨了。
罢罢,他这凡夫俗子认点怂又有什么好丢脸的?
不丢份,一点都不丢份!
潘知州故作镇定的将视线看向旁边,瞧左边瞧右边,就是不瞧不化骨。
这样往旁边一瞧,他顿时注意到了,地上那些宛若一丛丛的石头愈发的明亮了。
这是黄泉疣被化去了。
潘知州微微抚了抚须,不得不暗赞造物的神奇,一个是至阴至邪的黄泉疣,一个是灵炁充沛的黄泉水。
相生相克,当真奇妙。
……
很快,此处的黄泉疣被不化骨化去了,而它周身也萦绕着浓郁的黑雾,黑雾游荡飘逸,好似想要逃离,却被它毫不留情的抓了回来。
渐渐的,那如黑玉一样的骷髅骨笼在黑雾中瞧不真切了,只眼睛处簇着明明寐寐的鬼火。
它立在原地,微微低头,不动弹也不说话。
顾昭有些担心,“乌小哥?”
“顾小郎,我没事。”只见那团黑雾动了动,似乎是摇了摇头。
顾昭:“乌小哥稍等,我去寻一寻那缝隙。”
“恩。”乌古岩轻声应下。
黑雾中,那簇着幽幽鬼火的眼眸火苗黯淡了两分。
它低头瞧自己的手,上头黑炁环绕,时不时的还有如发丝一样的黑雾逃窜而去。
……以后,它是不是再也不能出去了?
死炁如此浓郁,没有黑布衣裳能够缠绕包裹它了。
它不想瞧见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它。
而且,死炁这般浓郁,凡人沾染了,不是大病一场,就是倒霉一场……
它,好像真的是一个怪物了。
乌古岩暗自神伤,无人察觉。
……
此处的黄泉疣已被化去,缝隙里新涌来黄泉水,里头那一分的死寂就尤其的明显。
就像密闭的石室里有了一丝风气。
虽轻,仍然可察觉。
顾昭顺着这一丝的死炁,踩过这一地丛生的石头,路越走越偏,中间小道蜿蜒,隐隐有多条岔道,似迷惑他人,却又只似前人留下的挖掘痕迹。
地上的土越来越湿润,带着几丝的暗红。
片刻后,顾昭寻到了黄泉水裂缝。
那是在山腹的一处石壁,触手湿润,带着寒凉冻骨之意,上头石头面凹凸不平,粗粝锋利。
倏忽的,顾昭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石壁。
六面绢丝灯飞旋升空,如一轮圆月一般的高悬于空,橘黄的烛光光彩大盛,将此处照得明亮,也将这石壁的纹路照了个清晰。
待看清后,顾昭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心下大震。
“是符阵。”
此时,潘知州也跟了进来。
他看了顾昭一眼,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石壁,左看右看,那石壁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寻常的山壁。
不过,这石壁的壁面着实是粗粝了一些,只见其约莫三丈高,宽不过丈余,上头是黄褐色和青灰色斑驳的石面。
顾昭摇头,“不是粗粝,是符纹。”
她伸手抚过这石壁,虽然石壁上的痕迹好似全无规则,巧夺天工,浑然天成,不过,她知道不是。
这儿的刻痕是符头,这儿是符脚,这儿是符胆......
顾昭的手跟着石壁上的纹路细细描绘,在她眼中,这黄褐色的石壁浑然成了黄纸,而其中掺杂的青灰色石头则成了朱砂。
最后,她仰起了头,手指石壁右上的一处位置,道。
“而这儿,是符窍。”
在顾昭指点符窍那一处时,这一处的石壁好像活了过来。
就像……就像一尾大鱼翻了翻身。
潘知州结巴了,“动,动了。”
“恩。”顾昭点头,“这里头封了一条大鱼的残魂。”
“大鱼的残魂?”顾昭这么一说,潘知州紧着就看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心里暗暗想着,亦或是顾昭方才那一点,正好点到了窍门处,须知,道家有云,画符不知窍,徒惹回神笑,这符窍被点出,此处石壁也现出了真模样。
潘知州的眼里,好像当真在石壁里瞧到了一条大鱼。
只见鱼身修长带点胖,有着旖旎多彩的大鱼尾,微微摆尾,便能撩起惊涛骇浪。
鱼身上有微微发亮的鳞片,此时腮口微张,萎顿的汲取着点滴的水润。
“小郎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瞧到了。”
潘知州抚了抚,伸手指着一处,迟疑道,“这瞧过去有些像翅膀,这大鱼是长了鸟翅吗?”
顾昭点头。
还不待顾昭再说什么,潘知州一击掌,面上带上了恍然之色,猜测道。
“我知道了,这是赢鱼。”
他在石壁下方来回走了走。
听顾昭这么一说,这处石壁当真不像是天然而成的石壁,旁的不说,只见这石壁是矩形的,边沿的凿痕未免太过清晰了一些。
这样一瞧,反倒真像是以山壁为符纸,山石凿痕为朱砂。
潘知州若有所思:“《山海经》有云,有一种异兽唤做赢鱼,它生了鱼的身子,背脊上却有鸟的翅膀,叫声如鸳鸯,于何处出现,何处便有滔天的水患。”
“顾小郎,这大鱼便是赢鱼吧?”
“大人猜的不错。”顾昭点头。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此处是阴阳界限薄弱之处,有人将赢鱼的残魂封存此处,鱼儿嗜水,自然会寻着水的踪迹撞击而去。”
“尤其还是赢鱼,大人,你方才也说了,它所在之处便有滔天水患。”
“赢鱼渴水,在这阴阳界限薄弱的地方,自然只能嗅到黄泉水的炁息,它本身的神通便是发水,残魂冲击下,此处界限破损,黄泉水溢散人世。”
如此,方有黄泉疣一事。
顾昭停顿了下,看向石壁没有再言语。
潘知州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话了。
就像顾小郎方才疑惑的那样,此刻,他心里也有了疑惑。
这一处的黄泉水溢散,究竟是庆德帝寻人做的,还是他也不知,只当是意外寻到了一处黄泉水溢散之地。
开采石矿,炼化黄泉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一切只是猜测,两人将此事暂时搁置。
顾昭从绢丝灯中将晶体拿出,手诀一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体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散发出莹莹之光,片刻后,它们好似化成了一摊的泉水,清澈纯净。
石壁中,摆尾张腮的大鱼好似饥饿的人嗅到了蒸笼里那热腾腾的炊饼一般,带着米面诱人的香气,只见长尾一摆,鱼头转了个方向,朝石壁外头瞧来。
与此同时,顾昭的手往虚空中一探,无数的元炁在手中汇成一只笔,笔尖坠着莹莹元炁,上头带着青绿之意,那是跳丸日月之力。
时光回溯!
随着元炁和跳丸日月之力没入符窍,顾昭体内的金丹滴溜溜的直转,无数的元炁顺着笔尖朝石壁的符窍疯涌而去。
此处倏忽的起了风气。
潘知州抬袖遮面,半眯着眼睛朝前头看去。
只见石壁处华光大盛,那一处的空间好似扭曲了,在他肉眼瞧来,石壁上的纹路一点点的淡去,不,不能说是淡去,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催着这一处的石壁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回到了没有符阵的那一刻。
也许是片刻,也许是万年。
石壁上那些浑然天成的符文刻痕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条比大猪还大的鱼儿摆着尾,倏忽的一头钻进了顾昭一早便备好的水流之中。
莹光一闪而过,继而寂灭。
潘知州眨了眨眼睛,慢慢的放下了遮面的袖子。
这时,此处不见风气,也不见大鱼,只顾昭手中抓着一块玉牌。
“这是......”潘知州凑过去瞧了一眼。
只见这玉牌之中,一条大鱼背脊生两翼,大尾旖旎如上等的丝绸,于水中缓缓的绽开。
它鱼眼泡泡朝外,似在瞧人,那一身粉色的鳞片瞧过去就像芙蓉石一般,质地易脆,却又有着娇羞的迷人光晕。
便是封存着赢鱼的黄泉水也凝结成了祥云状,格外的应和赢鱼那大张的两翼。
潘知州:“这,瞧过去还怪精致好看的。”
顾昭想了想,将这玉牌递了过去,“此物就送予大人吧。”
潘知州意外,“送我?”
顾昭点头,“大人这一脉与水有缘,这赢鱼已是残魂,大人要是喜欢,可以将它搁在水中,公务繁忙过后,瞧一瞧鱼儿,眼睛也没那么疲惫。”
潘知州想了想顾昭说的那场景,心中也是颇为意动。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他近来当真颇为喜爱垂钓。
一把钓竿,一根鱼线,上头坠着一弯鱼钩,旁边搁一木盆,再来点饵料,寻个大石头,往河岸边一坐,听那流水哗哗的声音,偶尔风来,再听一听那流水拍岸之声。
啧,当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潘知州摇头扼腕。
可惜,平日里州城事多,他哪里能找到空档去垂钓哟!
罢罢,没有空闲钓鱼,养个鱼儿也是极好的。
方才他可是瞧了,这长了翅膀的鱼儿当真是威风极了,左右他还养了只聒噪的八哥鸟了,再添个鱼儿也不费事,还是只不用吃不用喝的鱼儿,多省事啊。
别说,大吉利还能多个伴儿呢!
潘知州便不和顾昭客气了。
“那便多谢顾小郎了。”
潘知州接过玉佩,收拢到袖袋之中,视线看向那处石壁,问道。
“顾小郎,此处的缝隙阖上了吗?”
“阖上了。”顾昭点头。
方才她用了跳丸日月中的时光回溯,化去了石壁上头符阵的炁息,符阵一去,封存其中,赢鱼的残魂自然被引了出来。
“那便好。”潘知州庆幸。
为防万一,顾昭以土化炁,将这一处的石壁缠得密密实实。
五行之中,土能克水,有了土炁的填补,此处阴阳界限的薄弱也能更加的密实。
接着,顾昭环顾过这一处的山腹,手诀一掐,地上丛生的石头瞬间化作流光,倏忽的朝六面绢丝灯中飞蹿而去。
待确定此处无一丝残留之物了,这才招呼道。
“走吧,咱们出去了。”
……
一行人就着六面绢丝灯的光亮往外走,再往前又是狭窄之洞,顾昭率先出了坑洞,伸手将潘知州拉扯了出来。
再探手伸向不化骨时,它摇了摇头,示意它不用。
顾昭收回手。
......
林子里。
潘知州坐在这一处的巨石脚边,抬袖遮了遮日头。
他微微闭眼,想让眼睛缓一缓,毕竟下头昏暗,这出了山腹却又阳光明媚,眼睛一时有些受不住。
这时,乌古岩幽幢的声音幽幽传来。
“顾小郎,我就不同你们回去了。”
顾昭看了过去。
潘知州同样面露诧异,侧头看了过去。
顾昭意外:“怎么了?你不是还要送其他几位大哥回故乡吗?”
乌古岩踟蹰了一下,幽幽的鬼眼看了一眼脚边。
只这么片刻,被它那骷髅骨踩过的青草便干枯了,好似一下就失去了水分和生命。
“我,你......顾小郎,不若你帮我送一程吧,我将棒子哥和富贵哥他们的故乡告诉你,我……唉,眼下的我,实在是不适合了。”
说罢,那一双簇着鬼火的骷髅眼黯淡了两分。
笼罩着黑气的骷髅,就连头骨都是一片的漆黑。
凹陷的眼眶,少了骨血皮囊覆盖的骨架子……这一切分明是可怖模样。
不过,那低头的神情,顾昭却从中看出了怅然。
便是如此,它还是愿意帮忙化去黄泉疣。
顾昭知道,那收在绢丝灯中纯净的黄泉水该用在何处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
“乌小哥,我予你塑一身骨血和皮囊吧。”
话才落,只见绢丝灯飞旋的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此处出现了一地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体。
那时方才在山腹之中,不化骨化去黄泉疣的那一些。
乌古岩眼里的鬼火簇得更旺了一些,似有雀跃。
“当真?”
顾昭点头,眼里也有了笑意,“自然是真,这里头的黄泉疣还是乌小哥你化去的呢,此物理应归你。”
旁边,潘知州捶了捶胳膊腿,笑得畅快。
“不错不错,黄泉水渡亡人,乌小哥你是不化骨,这黄泉水自然该是用在你身上。”
待知道顾昭能给自己塑一身皮囊,虽然这皮囊是黄泉水的灵炁所化,和真正的皮囊还是有所不同,不过,不化骨还是很满足了。
起码,有了皮囊,那灵炁能助它收敛这一身的死炁,待它修为精深,自己也能对那死炁操控得更加自如。
择日不如撞日,顾昭决定这下便帮不化骨塑造骨肉皮囊。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落下,地上有斑斑点点的光色,风来,光影摇动。
葱葱茏笼的青草起伏,偶尔可见几朵小花夹杂其中,或白,或粉,或红......春日明媚,端的是一片鲜活美景。
只见这一处莹光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体化作流水一般的缠上黑玉骷髅骨。
灵炁贴着骨头架,一点点的充盈,先是额头,再然后是脸颊,这才一路往下。
《麻衣相法》中有云,额头小而窄,到老都是孤厄之相,倘若依着乌古岩原有的骨肉塑形,它是额头不够饱满且杂纹不断的面相。
额生杂纹,主一生辛劳奔波且年少背井离乡不归家。
此面相,正好应和了乌古岩短暂的一生。
顾昭停顿了下,手诀一掐,帮着调整那灵炁充盈的地方。
旁边,潘知州抚了抚须,应和道。
“不错不错,额莹无暇,一世平顺无忧......这天庭生得好。”
在《麻衣相法》中,鼻子是财帛官,乌古岩上一世过得没有自由,穷困又愤懑,世间不平黑暗之事都被它遇到了。
顾昭希望它以后能够顺遂一些,因此,这财帛官,她特意也帮它调了调。
先是两眉之间的山根,接着是两眼间的年上,再到眼睛之下,鼻头之上的寿上,再往下是鼻头处的准头,再然后是鼻翼的兰台和廷尉,最后才是代表鼻孔的两金匮。
山根,年上......两金匮,如此才成完整的财帛官。
渐渐地,灵炁贴着骷髅骨一点点往下,那狰狞的骷髅骨有了少年人的风姿。
瘦削的胸膛,修长的两臂,窄窄的腰身……
片刻后,顾昭裁了一张的白鹿纸过去。
瞬间,此处不见黑玉般的骷髅骨,倒是有一个两颊丰盈,眉眼清秀俊逸,穿一身黑色圆领袍子,约莫十六七岁模样的小郎。
只见他乌发高束,眼眸清亮。
“这,这……这真的是我吗?”
乌古岩颇为不自在的抬手,视线落在上头。
只见上头皮肤白皙,指骨分明,不胖不瘦,是正正好的模样。
它低头瞧了瞧地上,地上的青草葱葱郁郁。
有着黄泉水化作的皮囊相助,那死炁被收敛其中,随着它心随意动的出现,收敛……
往后,它不惧恶人,也不惧自己无意间成了恶人。
乌古岩侧头朝旁边看去,那儿有顾昭用元炁炼化的水镜,只见里头一身黑衣的乌古岩精神又眉眼舒展。
和以前的他像,却又不像。
五官仍有相似之处,却好像又精致了一下。
额头宽了,眉头不再锁着,鼻梁高了一些,眼睛清亮了,脸颊也丰盈了一些,不再带着愁苦之色,倒是像,像是阿爹阿娘宠着养出的少年郎。
不用多好的人家,只是寻常人家,阿爹阿娘宠着长大便成。
“真好……”乌古岩抬手附上自己的脸颊,看着水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了一句。
顾昭和潘知州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笑意。
……
春风融融,山风吹来青草馥郁的香气。
顾昭一行人踏上鬼道。
骏马奔驰,潘知州坐在上头,只见他微微压低了身子,随着骏马的颠簸,宽袍簌簌,后头,顾昭和乌古岩不远不近的跟着。
经过一处精致屋舍时,顾昭察觉到两道视线,其中一道好似带着缠绵的痴意。
她顺着那视线方向看了过去,就见那是一处颇为精致的纸宅,上头,高高绣楼处的窗棂大开。
然而,那儿却无一人。
顾昭又看了一眼,视线往下瞥过,只见那纸宅大门处颇为讲究的挂了两盏红灯笼。
鬼道幽幢,平日里食用皆是寒食,更是没有烟火。
自然,这两盏灯笼也不见灯火,不过是徒具外形的灯笼罢了。
灯笼中间挂了个匾额,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涂宅二字。
不曾再见那两道视线,顾昭收回了目光,两步追上了潘知州。
“怎么了?”潘知州侧头问了顾昭一句。
顾昭摇头,“总觉得方才有人瞧咱们了。”
“哈哈!”潘知州畅笑一声,打趣道。
“顾小郎神通手段,自然得多瞧两眼,不然瞧咱们乌小哥也成,你看他,俊俏着呢!”
“多瞧两眼有甚好稀奇的。”
潘知州不以为意。
旁边,乌古岩被潘知州这么一打趣,眉眼低垂了下,似有腼腆之意。
倏忽的,它想起以前大哥教它的人情世故,搜肠刮肚,紧着也小声的回夸了一句。
“过奖过奖,大人也俊俏着呢。”
潘知州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开怀了。
“是是,我也俊俏着,别说,我年轻的时候更是俊俏呢。”
“想当初我可是状元之才,就是吃了这俊脸的亏,因为三甲之中,我生得最好,陛下就非得让我当探花郎,唉,不然状元帽上簪花,更是美谈了。”
他摇头感叹了下那匆匆岁月,只觉得过去恍若昨日。
“我家寻龙啊,就是像我。”
顾昭:……
大人虽然待她亲厚,不过,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小潘哥是探花郎之貌,小潘哥,那是小胖哥啊。
当然,她是不会没眼力见说这话的。
最后,潘知州感慨还好他是生在那个时候,不然,依着现在这世道,他肯定是做不成这潘知州了。
乌古岩好奇,“为何?”
难道是现在赶考的人更多了?
还是卷子更难了?
就在乌古岩和顾昭浮想时,就见潘知州开口道。
“现在怪事这么多,我以前住乡里,又是那僻静的小地方,赶考要跋山涉水,住破庙,睡荒坟,我怕自己还没走出几步,就得被那些妖精给拖走了。”
“没瞧见话本子里,那些妖精女鬼最爱拖谁么,必须得是书生郎啊。”
潘知州庆幸。
还好他现在是大人了。
顾昭:……
乌古岩捧场:“大人此话,好生有理。”
潘知州又是一阵畅笑。
三人说着话,很快便踏出了鬼道。
......
那厢,鬼道之中,涂宅精致的绣楼中,借着墙体遮掩自己身形的女子又重新倚靠在了绣楼的窗棂旁边。
只见她那纤纤素手拿着玉骨梳,动作轻柔的顺了顺如瀑的发丝,声音幽幢。
“那小道长,好利的一双眼啊。”
只是贪瞧了两眼,目光放肆了一些,便被他注意到瞧了过来,还好自己和小雅避得够快。
丫鬟小雅劝道:“小姐,还是算了吧。”
“我方才在鬼道里问了问,咱们深居寡出自然不知,这小道长,他近来在咱们鬼道颇为出名,有手撕大鬼,生吞恶鬼的名头。”
“想来,那大老爷和他一道,是他相熟且护着的人。”
“天下男子何其多,那大老爷就算了吧,别到时没偷到人,反倒沾上了一身腥气,不值得。”
涂九娘嗔了小雅一眼,“唤什么大老爷,叫一声大公子!再说了,小雅你也恁的粗俗。”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丫鬟小雅的额头,撩起一缕头发,轻轻凑近那如花瓣一样的唇畔,笑得眼眸微敛羞涩。
“这花前月下赏月之事,风光霁月,怎地就成了偷人了?”
小雅:......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老爷们,居然还大公子。
得,这是真瞧上了。
片刻后,涂小姐瞧了瞧鬼道晦涩的天光,颇为不耐的丢了手中的玉骨梳,喊道。
“这般暗,瞧了心里难受死了,小雅,掌灯!”
“是。”丫鬟小雅退下。
很快,她于鬼道中抓来了两个鬼,手一扬,门庭处的两盏灯笼悠悠朝她晃来,接着,她将手中的鬼团了团,塞到灯笼的灯烛位置。
只见两只鬼团得小小的,鬼眼紧闭,头顶处燃起幽火,于此处添了几分光亮。
灯笼的红纸一映衬,喜庆又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