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抓了二把手?”
正坐在短租公寓里的赤井秀一原本在仔细地保养枪|械, 浸过润滑油的棉布放在手边,桌面散落着被拆下来的零件。
此刻的他微微皱眉,完全不相信电话对面所说的内容。
一口叫破了他的真名与来历确实使人吃惊, 但与哪怕自报家门, 依旧对其一无所知的所谓[利蕾特],赤井秀一并没有信任对方的打算。
或许她确实也是来自日本公安的卧底,但先不提她是如何知晓自己身份的, 这样鲁莽的向他寻求合作, 实在难以让人信任所谓[合作]的可靠性, 不是登上一艘飘在水上的纸船。
即使她提出了极其心动的交易。
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这个交易本身就是幌子, 拿来试探他, 甚至打算利用完他的身份就翻脸。
在组织里卧底这么久, 出了太多次任务的赤井秀一, 早就清晰的直面过人类之间复杂而卑劣的恶意,不可能轻易接下这个邀请。
“这份野心听起来不小。”他的语气平淡, 听不出半分情绪,“你打算怎么做?”
即使不打算答应, 听听对方的计划倒也无妨, 他倒也没打算对这份送上门的友善拒绝得太过直白。
“首先,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自听筒传来, “你要让琴酒怀疑我是卧底。”
“……”
挂断这通长到过分的电话, 抬起视线的有纪对上同样旁听了整个计划的降谷零和萩原研二。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像被什么齁甜的蛋糕噎在了嗓子眼, 有满肚子的槽想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 萩原研二默默憋出一句感想。
“琴酒也太惨了吧。”
“怎么同情反派呢。”有纪理直气壮回答他。
降谷零:“……不,我想这不是在同情反派…”
是在委婉的表示这位水川总长的计划未免太…呃。
不过他没什么异议就是了。
“他答应了吗?”降谷零岔开话题, “那个FBI。”
“嗯,虽然最初看起来完全不打算合作,”有纪点点头,边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给自己说到发干的嗓子补充水分,“但最后他对计划表示了很感兴趣,愿意帮忙执行第一步,看接下来的实际情况发展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合作。”
“反正第一步计划他又不吃亏。”
降谷零将有纪的整个谋划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是说让那个FBI去向琴酒告发你?不担心琴酒直接杀掉你吗?”
就像他无数次对待组织的叛徒一样,心狠手辣、绝对的残酷与无情。
“啊,不会的。”有纪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算要杀了我,在那之前,我也还有利用价值呢。”
——她的手肘支在桌面两侧,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向降谷零弯起眼睛。
“接下来也要拜托你了哦,波、本。”
深冬来临,雪下得愈发大了,轿车在马路压出数道深深的轮胎印记,鞋底踩在雪面咯吱作响。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连呼吸也化作了实质,方凝结成微暖的雾团,便又立刻消散得不留痕迹——只有香烟点燃时的烟雾愈发明显,在密闭的车内安静扩散开来。
“你再说一次?”琴酒正在接电话,哪怕是反问的语气,口吻依旧冷硬得更像是命令。
“大哥?”正在开车的伏特加刚疑惑的开口,被琴酒抬手制止了。
“我怀疑利蕾特。”莱伊语气平静,根本没受他的影响,“并非真正忠于组织。”
琴酒呵了一声,“有意思,你接着说。”
“事先声明,我在之前并不认识她,也没有听过组织里有这号人物。是她在前段时间,不知通过什么方式主动联络上了我。”莱伊说道,“自报家门后,打算邀请我为她做事。”
“这点小动作,似乎还无法被称为不忠。”琴酒嗤笑。
“自然。但是她给我开出的报酬很奇怪。”莱伊慢慢说道,似乎在斟酌如何描述才比较准确,“她夸耀自己在日本警方有很大的权利,不止可以在我到日本出任务时提供便利,”
“还可以[在那之后],保证我无罪。”
“在那之后?”琴酒声音顿时沉了下去,叼着烟冷冷复述一遍。
“对。她这句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我想你一定也猜到了吧。”莱伊说,“另外,她还透露给我了一件事情。”
将快燃烧至滤嘴的香烟夹在指间的琴酒:“……你说。”
“波本似乎也在她的招揽范围内,但听语气是被拒绝了。我怀疑这也是她来找我的原因之一。”
只要接触过他们的组织成员几乎都知道,他和波本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竞争关系。不像有些人就算背地里厌恶,但表面上还是能和睦相处,看不出任何过节存在——他们就连明面上也完全没有那种友好和谐的气氛。
“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我就不继续打扰了,接下来你请自便。”
话音刚落,赤井秀一干脆利落的挂断了通话,留下陷入思索的琴酒。
伏特加见琴酒将手机揣回口袋,却半天没有声音,“……大哥?”
他试探性喊了一声,“那个女人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叫利蕾特吧,实在令他印象深刻,无论头脑还是身手都相当犀利,被BOSS跳过考核期,破格提拔成为干部的女人。
“…一头野心不小的狼混进来了,”顿了片刻,琴酒才开口回答伏特加的问题,语气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她既然有本事发展自己在日本本土的势力,那么见识过组织能耐的利蕾特,自然也不想错过在组织里往上混的机会。”
“是指她想暗地里拉起一派,在组织里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伏特加讶然,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真敢这么干。
“是啊,所以才说野心不小。”琴酒勾了勾嘴角,“但我这个人生性多疑,会忍不住再多想一点。”
“掉头,伏特加。去泥惨会总部。”
“——这么冷的天,你也有必要亲自过来吗?”
被电话吵起来的有纪在睡衣外又套了件厚实的保暖居家服,抱着暖水袋困倦窝在沙发里,甚至慢吞吞打了个醒神的呵欠。
“而且还是大半夜,你不困,我也是会困的啊。”
没想到赤井秀一的电话效果这么好,好过头了,直接把琴酒刺激得大老远开了两小时车特意来她这里,看起来是打算当面质问。
自睡梦中迷迷糊糊接到琴酒电话的有纪刚打算开口,就被一句阴森森的[我在你门口]给吓清醒了,不得不赶紧起床把这位头号杀手迎进家门。
不管怎么说,琴酒没有直接来杀掉她,就表示还有回旋的余地。
“让皮斯克协助你们完成任务,为什么他也死了?”琴酒没有搭理有纪嘟嘟囔囔的抱怨,单刀直入地质问她。
虽然新闻上播报的是心脏病发死亡,但他很清楚皮斯克的家族里并没有这类相关的遗传病史,精神与身体状态皆良好的他也不可能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突发什么见鬼的心脏病,甚至连抢救都来不及。
“他啊。”有纪咕哝一声,看起来根本没把他那充满质疑的凌厉眼神放在心上,“确实是死啦,但不是心脏病发。那只是对外的托辞罢了。”
“他是被我杀死的。”有纪食指抵在太阳穴,比了个扣动扳机的姿势,“很遗憾当我们杀吞口重彦时,他没能经受住警察的盘问,差点暴露了组织身份。”
琴酒依旧冷漠紧盯着她,冷硬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迹象。
“然后我做出他是畏罪自杀的假象,成功把警察瞒了过去……嗯,我也有点好奇为什么最后他们两个人都是死于意外,”有纪抱着暖水袋思索,面露遗憾,“本来还以为会出个了不得的大新闻,结果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我猜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社会动荡吧?”
“……就这样?无聊。”听完她理由的琴酒不耐啧了声,带着伏特加起身就便打算离开,没有对皮斯克的死再多深究细节。
“哎呀,这就要走啦?招待你的茶水都还没烧开。”有纪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提高声音挽留道,“不喝个茶再走吗?”
“没那个必要。”琴酒将手握在门把上,停顿片刻,“对了,你之前和我提过怀疑波本的事情,现在观察的如何了。”
他没有回头,听到有纪的回答自背后传来。
“他在我这里挺乖的,”她微笑道,“有机会一定要让给我喔,我还挺喜欢他的。”
“在那之前,你先考虑下自己在公安那边卧底的成果吧,”琴酒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尽快交出来,我的耐心有限。”
徒留下窝在沙发里的有纪眨眨眼,“…明明电话里都能说的事情,”——她忍不住嘀咕,“到底是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啊。”
而再度坐回甚至未熄火的保时捷里的琴酒,开口直接向伏特加下令,语气冰冷而压抑。
“联系贝尔摩德。”他说,“让她去查皮斯克到底有没有死。”
伏特加当即应下,困惑道:“大哥,凭那几句交谈,你已经确定利蕾特真的不忠?”
“岂止是不忠,”琴酒取出一根香烟,划亮火柴,在漆黑一片的车里点燃它。
“或许是有史以来,野心最大的一只老鼠也说不定。”
“但没关系。”——他冷淡笑了起来,“上次那只死得太轻易,简直和没杀一样——而近来弱小的老鼠接二连三,都快要使我厌烦起这个游戏了。”
“等贝尔摩德的调查结果。如果确定她是老鼠,这次我们要好好的,反过来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