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没有魔力的无魔位面, 但魔力低得可怜……是那种再有天赋的人类一辈子也只能止步于魔法学徒的程度。
身为标标准准魔法生物的巴巴托斯,呆在地球这个魔力稀薄的环境里只能苟延残喘,还有位面法则全方位压制, 想伸伸胳臂压压腿都得看位面法则的脸色,指望着在地球上恢复实力基本等于幻想。
巴巴托斯之所以完全不急,哪怕仆人帮他搜集暗能量的效率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他也能每天淡定地吃吃睡睡玩平板……底气就在他本体里的权能碎片上。
十层魔界最古老的秩序主宰、第一层魔界的主人永恒之主, 其所拥有的时间与空间的规则之力权能无比强大——那可是能够跨越时空长河、甚至能追溯宇宙秩序本源的伟力!
在魔界时间的数百年之前,那个与巴巴托斯天生不对付的恐惧主宰还是一朵幽暗森林中躲躲藏藏的小花骨朵的时候, 灾厄陛下就发现了第一层魔界不对劲儿……
他费尽铱錵无数心力精神去调查永恒之主的秘密、冒着极大的风险潜入第一层魔界去窃取永恒之主的权能, 哪怕因此导致第七层魔界叛乱、又被恐惧之主趁虚而入沦落至如今处境,巴巴托斯也完全不后悔——因为永恒权能值得这个代价!
获得了永恒权能——哪怕只是一部分权能碎片——也就意味着获得了无尽的时间,巴巴托斯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积攒魔力,再利用永恒权能跨越位面去寻找魔力更加充沛、法则更加宽松的位面修复他的本体, 并最终达成返回十层魔界, 把那朵该死的贪婪地狱火摘下来炼制成香水的目的。
如果不是太过于无知短视肤浅粗俗的仆人态度太过冒犯,巴巴托斯其实并不是很想暴露自己还拥有时间与空间系的权能……但是想想这个愚蠢的人类连最基本的魔法学识都不算精通, 巴巴托斯也就懒得过度谨慎了。
林霄果然没觉得一个自称“某个魔族的王”、本体却与空间系魔物大相径庭的魔界生物声称懂得空间魔法有哪里不对, 在仔细盘问过巴巴托斯施展空间魔法有啥限定条件后, 就精神抖擞地出门去上班。
白天时怨灵和王梓欣似乎并不会一直呆在老402医院,要找回王梓欣当然要晚上去。
八月二十三日,下午一点。
在酒吧鬼占座事件解决后,左鸿博搬回了酒吧内居住,只隔个一两天才会返回南马的家里洗澡、拿换洗衣服。
这天吃过午饭,左鸿博又拎着这两天换下来的脏衣服, 开车返回南马的家中。
两千年初左鸿博结婚时买的这套房子有一百多平,买在当时还叫新区的南马片区地段最好的嘉园小区。
这个到现在也有二十来年历史的小区绿化挺好, 楼间距挺宽,住着不压抑,唯一不那么完美的就是小区里有一些不太讲究的回迁户,老是占用小区里的公共绿化种菜养鸡;这也就罢了,小区里的部分从北门老街搬来的居民还总是遛狗不捡屎,物业要是稍微懈怠一点,小区里的散步道就老是能踩到狗屎。
左鸿博有点儿洁癖,这些年来经常住在清水湾的酒吧、不怎么回家住,大部分原因是思念亡妻不愿触景生情,小部分原因就是不太能忍受居住环境混乱……停车位经常被人占用,还有在自家楼下遛弯不是踩到鸡SHI就是狗SHI这种事情,讲究点的人确实不能忍。
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左鸿博踹着车钥匙上楼回家,洗了个澡、把脏洗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又把卧室里长期不用的棉被搬出来晒到阳台上,想想快到交物业费的时候了,便趁着洗衣服的空挡,下楼去物业办公室。
物业办公室里人还蛮多的,左鸿博认识的几个老物业坐在里面聊天,见左鸿博来了,一众物业都很热情——这种商品房和回迁房混合的小区,商品房业主和回迁房业主交物业费的态度就是两个极端,但凡是在物业费上不扯皮的商品房业主,物业们态度都很好。
提前交了明年的物业费,等发O票的间隙,左鸿博好奇地问一位老物业:“王老哥,刚才我听你们说,哪栋楼的业主大晚上的跑出去人没得了?”
王物业在嘉园小区干了蛮多年了,和第一批搬进来的业主左鸿博挺熟悉,闻言便道:“你这几天又去酒吧头住了,还不晓得这个事情哦,就是隔壁十二栋六楼姓陈的那家,叫陈老大的那个,说是人不在了,报了警,警察来我们这里调了监控,发现人是前天晚上……哦不,应该说是昨天的凌晨,穿起睡衣光起脚,自个儿从小区头走出去的。”
另一个物业在旁边没好气地道:“那家人枉倒(胡搅蛮缠、蛮横不讲理之意)得很,还说人在小区里头不在了,是我们小区头的责任,要物业赔钱,赔个鬼嘞,一个大活人大半夜的要自个儿要跑出去,我们管得着么,关我们啥事!”
王物业用力点头,痛恨地道:“可不是,幸好有监控,要不还不好说嘞。要我说啊,这个陈老大也是该着报应了,他年轻的时候就枉倒得很,你们还记得不哦,当年为起十二栋那套房子,他们家闹得大得很嘞!”
另一个物业也是嘉园小区最早的老员工,立即接话道:“哪里会不记得哦,闹得啷个大,那套回迁房是在他家老娘名下的么,本来说是两兄妹各占一半、两家人和老娘一起住好方便照顾老娘的,结果陈老大不准他家妹住,硬是把他妹赶了出去,后头陈家老娘把房子转到陈老大名下了,陈老大连他家老娘都赶出去了,这个事情南马的老街坊哪个不晓得哦!”
王物业拍着大腿道:“就是喽,陈家那个老娘着赶到娄家寨人家不要的煤棚里面去住,陈老大管都不管、看都不去看一眼,那时候又没得啥子低保不低保,老太太连饭都不得吃,天天在街上翻垃圾箱。我听娄家寨的人说,那个老太太硬是着活生生饿死的!饿死以后陈老大才想起来当孝子,又是把老娘送医院,又是吹锣打鼓的办白事,哦哟,恶心得很!”
左鸿博在旁边听得一脸震惊。
他算是嘉园小区最早的一批业主,早年间也隐约听说过十二栋回迁房那边仿佛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来,但那时他背着一屁股的房贷,又刚结婚、正是满心满眼为了小两口的生活奋斗的时候,无心关心其它,压根不晓得同个小区里头居然还发生过这种饿死亲娘的恶事。
“这个陈老大,到现在人还没找到?”左鸿博皱眉问道。
“没得,听到讲从小区头出去就往河那边走了,那边监控少,警察也不晓得他往哪里去了。”王物业不屑地道,“要我说,这种人有啥子好找的么,还不如死在外面干净。”
左鸿博不得不对这种说法表示赞同……他再怎么心软、与人为善,对这种连自家亲老娘都饿死的人也实在是挤不出几分同情来。
南马这片城区位于市中心的东侧,挨着北门老街,西边是繁华的市中心,东边和南面是开发区,可以说从南马这里出去,除了少部分没有监控的小路或者是拆迁中的老街道,除非会飞,不然往哪个方向走都必定会被天眼探头照到,不存在说进入一段没有监控的沿河路面就消失无踪的说法。
左鸿博自己经营的酒吧就经历过鬼占座这种离谱事件……听两个物业说了下陈老大失踪的过程,他就感觉这个事儿不大对劲,搞不好又有什么鬼怪在作祟。
虽然对找回陈老大那种人没啥想法,但担心这事儿会产生别的影响的左鸿博,从物业办公室出来后还是给林霄打了个电话。
在台球室里混时间的林霄接到左鸿博的电话,就立即跑到前台,让今天轮班的前台顾白帮忙在前台电脑上打开了本市的卫星地图。
在卫星地图上找到左鸿博提供的那个陈老大失踪的嘉园小区位置,林霄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南马新区是挨着北门老街的,两个片区之间只隔着一条公路。
而这个嘉园小区,离老402医院的直线距离只有五百米!
从卫星地图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从嘉园小区出来,横穿一条四车道的马路、下到贯城河的河槛上,再沿着这条临河小路往北走,就可以从分割南马河北门两个片区的这条公路桥下通过、直接进入北门老街那片拆迁中的废墟旁边的巷子,直达老402医院的正大门。
“左老板,这个陈老大当年把他那个饿死的老娘送去的医院,是不是当时还没搬的老402医院?”林霄凝重地道。
电话那头的左鸿博挺严谨,让林霄等一下,他去问知情人——嘉园小区的那两个老物业。
没两分钟左鸿博就问到了答案,肯定地道:“是嘞,当时陈家那个老太太就是在老402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后送去火化的。”
“……我晓得了,谢谢你,左老板,你提供的情况帮了我大忙。”
林霄郑重地对左鸿博表示感谢,挂了电话后,又把电话打给罗小燕:“小燕姐,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几天内市内报了失踪的人口,要在警方那边立案了的,麻烦你了。”
罗小燕昨天一天都没收到林霄的“传唤”,心里正担心林霄是不是嫌弃她没啥大用呢,接到林霄的电话顿时大大松了口气,连忙打开电脑忙活起来。
警方那边,最近四十八小时内还真有三宗立案了的人口报失——第一个是南马片区嘉园小区的业主陈老大,第二个是开发区一家青年旅社的老板娘,第三个是住在清水湾天明小区的一对夫妇。
罗小燕把这个情况转告给林霄,林霄又请罗小燕帮忙去查一下开发区那个青年旅社的老板娘和天明小区那对夫妇,看这三个人是不是也和嘉园小区那个陈老大一样在二十年前欠过人命债,或者是与老402医院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联系。
这个查起来就很有难度……幸好罗小燕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当即就收拾打扮了下,兴冲冲离了酒店。
到晚上十点,林霄刚下班,满载而归的罗小燕就打了辆车赶到伍家关来找她汇报情况了。
姚家自建房,林霄把出租屋的门一关,精神奕奕的罗小燕便滔滔不绝说起她的调查结果:
“开发区这个青年旅社的老板娘姓梁,叫梁四妹,现年五十一岁,北门本地人,二十年前住在老402医院附近老街上,本人无犯罪记录。”
“我找到这个梁四妹以前的老邻居打听梁四妹和老402医院有没有联系,她的老邻居声称,梁四妹在2000年前后,在402医院生过两次孩子,两次都对外说是死胎,不过这个邻居说他们当时都怀疑不是死胎,是生了女婴拿去丢了,或者是抱给别人家养了,因为这个梁四妹前面已经有两个女儿,还在接着怀孕接着生,直到03年生了个男娃儿才消停。”
“梁四妹是在昨天凌晨离家以后不见的,她丈夫在08年得癌症死了,是旅社里的员工早上发现老板娘不在了报的警。”
林霄默默地点头……看来老402医院那些怨念里面,少不了这个梁四妹的两个闺女。
林霄可以理解老辈人为了拼儿子无止境地生生生,因为那个时候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性拒绝权和生育拒绝权。
哪怕是在解放后的新正国长大的林奶奶那一辈人,生不出儿子或是不能生的女人,面对的都是一条死路——这都不是女人愿不愿意自立自强的问题,而是在那个年代整体封闭落后的大环境下,女人在民间根本就不被视为拥有独立人格的自然人,敢不结婚、敢提离婚、敢不生孩子的女人,是真的会被夫家甚至是娘家杀死。
林霄小时候,在猫场乡同学的家里,在那些老年人用来糊墙的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旧报纸上,看到过一则不记得是哪个部门发出来的报道,上面提到了全国范围内因提出离婚而被杀死的女人数目,那个血淋淋的数字对年幼的林霄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震撼。
她喜欢吃多多的、长得壮壮的,这个童年阴影功不可没——林霄绝不要成为可以轻易被杀死的柔弱女人。
但在改开之后,在社会大环境整体松动、国家严打过几轮、女人也可以像个男人那样走出家门去奔个前程的九十年代之后,还自愿放弃生育拒绝权、为了生儿子而放弃自己生下来的女婴的生命,这样的人林霄既无法理解,也无法同情。
“那对夫妇呢,又是啥情况?”林霄道。
“这两口子说起来就有点恶心了。”罗小燕面现嫌恶之色,这对于把装模作样刻到了骨子里的黑莲花本花来说是极其罕见的,“这两个也是本地人,以前住北门的,都没有犯罪记录,男方做生意的,家里头几套房子,看起来还挺光鲜。我打听到老北门的住户现在大多住在天明小区旁边的安置房小区,去找了几个认识他们家的老人摆了半天白,才晓得这两口子很可能吃了他们家大哥家的绝户。”
“这两口子的男方的大哥,是参加过越战的老兵,退下来以后伤没养好,九几年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嫂身体不好,没撑多久也跟着去了,留下一个几岁大的儿子。”
“这个男的把大哥家儿子接回家养,原本活蹦乱跳的娃娃,在他家没两年就成了病秧子,药不离口的那种,老北门的街坊多问几句,那两口子还说这娃娃是遗传了爹妈的身体差。到98年前后,说是这个娃娃嘴馋去捡人家下了老鼠药的鸡蛋糕来吃,头天送到老402医院去抢救,第二天人就没得了……大哥家的房子、钱,都成了这两口子的囊中物。”
林霄:“……”
林霄默默转脸看向端端正正趴在床上、COS成一坨吐司面包的小猫主子。
就,她忽然有种,好像也不用特别急着去针对那团怨灵的想法……让那些怨念有仇报仇,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