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世斌浑然不知危机临近, 仍然在津津有味地在心里评价着女顾客的身材。
关家度假温泉山庄消费水准不高,来光顾生意的女顾客大多是普通城市白领、退休老年人或宝妈。
搁几年前关世斌压根不会注意到这类人群,满心惦记的都是夜场里那些衣着火辣的香槟妹、或是KTV里看着比大学生还清纯的陪酒小妹, 但是吧……玩了几年下来,关世斌也确实有些腻味了,缺乏刺激的他, 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良家妇女身上。
当年他刚“上岗”的时候王老哥着实没有摆(骗)他, 欢场老手的归宿果然还是要着落到良家。
可惜这些年关世斌已经习惯了花点小钱就会主动贴上来脱衣服的欢场女人,怎么睡到干净的良家妇女, 关世斌还没个头绪。
“狗日的老王, 也不说传授点经验。”
眼馋地目送一个身材还挺不错的小白领解开浴巾滑进温泉池,蹲在服务站里整理毛巾的关世斌心头腹诽了几句。
惦记良家不表示关世斌就不去嫖了,每周他还是会进几趟城、把熟识的夜场都溜达一遍寻找“新货”;就在上个月,他还睡到过一个为了买包包自愿下海的大学生, 可惜那个大学生活儿太差劲, 躺在床上跟个尸体似的,关世斌玩了一次就感觉没劲儿, 原本还打算包她一阵子的, 最后也懒得开这个口。
那种又干净又会玩放得开的良家, 他到底啥时候才能泡到呢?
随意地把整理好的毛巾推到桌子下,关世斌百无聊赖地从服务站走出来,一双眼睛直往鹅卵石小路旁边的温泉池里瞟。
泡温泉的顾客显然想不到从旁边经过的服务员正用冒犯的眼神盯着她们,哪怕关世斌装作给客人整理拖鞋、靠近温泉池后蹲下来反复打量人家的胸口大腿,顾客们也没发现异常。
晃悠了几个池子的关世斌正准备去大游泳池那边转转,就看到有个披着浴衣的顾客抱着猫从对面走过来。
“你好, 猫不能进池子的。”关世斌好歹还记得自己是在亲戚家做兼职,随口提醒道。
“晓得嘞, 猫不会下水。”抱猫的小姑娘解释了一句,还用好奇的眼神儿多看了关世斌两眼。
关世斌没咋理会这个小丫头,他可是很挑嘴的,只喜欢前凸后翘皮肤白有肉感的女人,这种黑黢黢的小姑娘他才不放在眼里,随口提醒一句,就继续往客人更多的恒温大泳池走去。
林霄抱着猫转进旁边小路,站在绿植后头目送关世斌走远,压低声音道:“小巴,你真搞厄运给他了?咋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人咋还不倒霉?”
巴巴托斯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愚蠢的仆人。
林霄也习惯了小巴的高冷,嘀咕了几句,索性也不浪费温泉票,把巴巴托斯放到椅子上,自己进了池子。
十二月五日,晚上八点。
年轻人都往烧烤场地那边去了,温泉池只剩下老年人,关世斌对老年人的身材肯定没兴趣,扯了个借口要早退便换下服务员制服,准备回家换套衣服就进城去寻欢作乐。
关家大哥隐约听说过关世斌一把年纪了不结婚、经常在晚上出去浪,给关世斌结算兼职工资时随口劝了一句:“小斌斌你也少在外面玩点喽,快三十的人了是时候该稳定下来了,你家老妈老者(老爹)都好大年纪了还要着操心你。”
“我晓得的,我心头有数。”关世斌有些不耐烦被勉强算是远房堂哥的关家大哥说教,随口敷衍。
两家人隔了好几辈亲,关家大哥也管不到人家头上去,送走关世斌后摇摇头,又继续去忙烧烤场地的事。
关世斌出了温泉山庄,还嫌弃关家大哥多事,晦气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关家大哥打小就稳重,在同辈人里面说话很有份量,关世斌以前见到关家大哥也是要喊哥的。
但在“上岗”以后吧,手头有钱、大部分场子里的欢场女人都能随便玩的关世斌就不大看得起关家大哥这个本分人了——别看关家大哥一年忙到头,赚到的钱还没他花在女人身上的多嘞,哪里来的资格朝他指手画脚!
要不是王老哥一再交代要低调行事,“上面的人”也警告过不能高调引人注意,关世斌恨不得让寨子头这些看不起他的人晓得他手头有多宽裕、睡到的女人有多多。
愤慨了一番高高在上说教他的关家大哥,关世斌又忍不住联想到关家大哥那个让他眼馋了好几年的妹妹关媛媛。
寨子头年轻一辈的女人,其实和城里人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一个个走出来都细皮嫩肉,但终究都长得一般,不如关媛媛惊艳。
关媛媛才十五、六岁的时候,关世斌就看上了这个远房的小堂妹……可惜了,关媛媛家里惯她得很,不是那种给点小恩小惠、讲几句好听话就能打动的小女生,关世斌当年还琢磨过送她最新款的水果机把她骗来玩玩,奈何才起个话头关媛媛就拒绝了,压根没那占人便宜的心思。
要不是实在睡不到关媛媛,关世斌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去睡了和关媛媛同龄的钟思雅。
钟思雅长得还算清秀,但就是太寡淡了,没味道,没玩多久就腻了,想甩她的时候还发现这死姑娘有点粘手,动不动要死要活要把事情铱錵闹大,非逼得关世斌下狠手才安分。
想起六年前被自己沉到水库里的钟思雅,关世斌又得意起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杀人这件事,关世斌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产生过负罪感,但时间长了,他就无所谓了,不仅不会害怕恐惧,还渐渐产生了一种掌握着他人生杀大权的膨胀感——就算是杀人这种别人都讳莫如深不敢去干的事儿,在他这里也压根不算什么!
他和王老哥一人负责水库一年,今年水库头还差一条命,王老哥正焦头烂额的在想办法;关世斌想着,要是自己有看着不顺眼的人,索性捎带手帮王老哥一把得了,要不是王老哥当年拉他入行,他哪有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
越是把别人的命不当命、就越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关世斌一路哼着歌回到家,拿脚踹开房门,进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
关母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儿子回家来连忙起身跟过来:“小斌斌,你家三姨妈打电话来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在城头当幼师的姑娘,你哪阵时候有空镁去看一眼?”
“不看!”关世斌烦躁地回头喝道,“老妈,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又不是找不到女的,你给我乱安排啥子!”
关母被吼得一哆嗦,随即生气起来:“你喊我不要管,镁你带个媳妇回来我看看么?”
“有合适的我会带,你不要啰嗦喽。”关世斌不耐烦和老妈废话,一甩手把房间门砸上。
要是玩不到女人的话,家里能给安排相看女人那肯定是要去的,万一相中了,娶个媳妇回家来又得睡又有人管到家头,稳赚不赔的好事儿哪个男人会拒绝?
但关世斌并不缺女人,自然也就看不上那些只能相亲找男人的丑婆娘,像王老哥那样潇洒一辈子、到老了还能玩到年轻女人不爽么!
换上在城市夜场青年之中也不会掉份儿的光鲜衣着,关世斌出了家门,趁着夜色走小路出寨子。
他干的“这一行”,哪哪都好,就是不能随便露财引人注意,这是让关世斌最不爽的点……他这些年买的名牌手表大牌鞋子,都只能背着寨子里的人穿,玩到的女人也没法带回寨子里来招摇。
虽然不太愉快不能在老家里面出风头,不过关世斌也完全没有改行的意思,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逼数的,要不是运气好又有王老哥讲义气拉了他一把,他凭啥能赚比本地人高十倍的工资?
打了个车到市区,关世斌先跟领他“入行”的王和平碰头。
王和平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精瘦的男人,和关世斌这个小兄弟汇合后,给关世斌打了个眼色。
关世斌秒懂,热情洋溢地跟王和平带来的精瘦男人打招呼、一口一个哥的叫,三人相互寒暄几句,便找了一家比较私密的夜场,开了个包间大玩特玩,让点的小妹表演花活给他们看——在G省这种穷地方,小妹的小费其实要比大城市的小姐高,当然,穷地方男人的钱不好赚,这些小妹们也必须得比大城市那些矜持的小姐更开放,在包间里光屁股跳舞都只是常规操作。
两个“忘年交”哥俩各掏了几千块钱,带着那个精瘦男人纵情声色玩了一晚上,能干不能干的全在包间里做了——还是那句话,穷地方男人的钱不好赚,G省的夜场可没有什么荤场素场的说法,小妹拿了男人的钱就得张开腿把男人服侍周到,不然挨顿打都算是轻的。
凌晨三点,玩爽了两人搀扶着烂醉如泥的精瘦男人离开夜场,直奔娄家坡水库。
这个精瘦男人,是王和平花了一段时间物色来的外地流浪汉,不是精神失常那种,是跑到安阳来躲债的滥赌鬼,警方通知家里人收尸、家里人都要嫌烦的那一种。
享受了一辈子的王和平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并不是很愿意亲自动手杀人,奈何今年都已经到十一月份了,水库头仍然还差一条人命,为了自己的潇洒日子着想,王和平也只能沾沾手,先把这一关渡过去。
咋往水库里抛尸会比较“正常”,哥俩早就琢磨出门道来了……趁着夜深人静把滥赌鬼弄到水库边上,王和平便从树林子里拿了一副钓鱼的行头出来——从鱼缸到水箱到折凳手电筒,应有尽有,还有一瓶高度白酒。
把钓鱼行头摆在岸边,王和平把瓶子里的白酒倒了大半、只留个瓶底,给精瘦男人身上套了件夜钓的钓鱼人喜欢穿的薄羽绒马甲,便示意关世斌帮忙,在岸边弄一个失足滑落的痕迹出来。
……这就是本地的钓鱼人不敢来娄家坡水库夜钓的原因了,二十年来,因“夜钓”失足落水的倒霉鬼可不晓得上过几次新闻了。
关世斌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从善如流地半蹲下来,用脚去划拉水库边的草丛。
他俩选的这个“夜钓点”相当偏僻,还有树林遮掩,明日又是星期一,在尸体浮上来前,可能要几天才能被人发现,正好能把具体的死亡时间给瞒过去……反正只要不是命案,警方一般也不会查得太仔细。
这一带罕有人至,绿植长得异常茂盛,关世斌伸脚去划拉出痕迹时,半蹲在地上的那只脚忽然抽筋发麻,麻得他“嘶”了一声,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从“假装滑倒”变成了真的滑倒,哎唷一声便不由自主地往水里滑去。
王和平一惊,连忙伸手来拉关世斌。
年轻时干过农活、现在也才五十出头的王和平身体算得上是比较强壮的,搁平时的话一把拽住一百多斤的关世斌必然是没啥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喝了酒、又纵情声色了半晚上的王和平,这功夫真的有点虚。
更糟糕的是,关世斌反手死死抓住了王和平伸过去的手。
一个是出于求生本能不敢放手,一个是确实拽不动,一拉一拽间,这哥俩跟滚地葫芦似的从长满了杂草、草叶还因为沾着水汽异常滑溜无法借力的斜坡上滑了下去,“噗通”两声相继入水。
这一带位于娄家寨方向的正对面,水库刚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会有人在这个方位下水游泳,岸边坡度本来就陡,水又深,再加上常年无人清理水草,水下面的水草能有一人多高。
在水库边长大的王和平是会游泳的,年轻时泳技还很好,能一气儿在水库上游一个来回,如果只有他落水的话,还可以自己游上来,但是吧……还有一个不会游泳的关世斌死死抓着他的手。
关世斌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打小家里头就重视得跟眼珠子似的,到七、八岁的时候水库已经开始年年淹死人了,他父母肯定不会让关世斌学游泳,怕他会游了进水库里玩水出意外。
哪怕是在喝酒、也没胡天胡地玩了半晚上的情况下,一个会游泳的人被不会游泳的人抱住了也会出事,何况是这哥俩都喝了不少酒呢?
被两人合力扛过来的滥赌鬼躺在岸边呼呼大睡的呼噜声中,水面上扑腾了好会儿水花、不时有一只手伸出来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二三十秒后,那只手终于不再有力气扑腾,悄无声息沉了下去。
次日周一,林霄清早就退了房、急匆匆地打车回市区学校里去上课。
中午放学,林霄正琢磨巴巴托斯那厄运到底啥时候能出结果呢,就接到了罗小燕打来的电话:
“师父,粗大事了,昨天我们调查到的守阵人关世斌淹死了,还有另一个叫王和平的也淹死在水库里头了!”
林霄:“——?!”
卧槽,还带买一送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