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身边的人好像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如果说萧意是一场遮挡不住的阴冷的雨, 顾清晖大概就是灰蒙蒙的雾。
具备很好的包裹性,能见度很低,让人看不清他本质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被动地感觉他身上的味道和气质。
江声看着顾清晖。
月光落在他身上, 阴影塑造他挺拔的轮廓。肩颈线条流畅有力, 有恰到好处的锻炼痕迹。眼皮很薄, 睫毛很长,挺拔的鼻梁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有种凛然不可犯的清贵。
真奇怪, 真矛盾。
明明是那样的人, 怎么长成这幅样子。
江声脑袋里面似乎有根筋跳动了一下, 一瞬间引导他的思想往另一个方向疾驰。
他忽然很想问,“什么感觉?”
顾清晖顿了顿,抬起头。
江声不走了,顺势随性靠在玻璃窗上。乌木般的发丝随风散乱,如流墨般落在他的脸颊。
他歪着脑袋抱着胳膊,用一种带着锐利和狡黠的目光牢牢盯着他。牙齿用力嚼碎了好久没化开的硬糖,空气中就泛开甜丝丝的葡萄味。闻着很甜, 但江声已经被酸得微微眯起眼。
“说话啊。”唇边溢开白雾模糊江声的口型, 隐约看得到一点笑,他尾音上扬着撺掇他, “好奇问问都不可以吗?是什么感觉。”
那样的甜味来得不合时宜,沁在空气中被吸入后让顾清晖觉得很闷,身体的细胞都似乎因为渗透作用而渐渐缺水。
顾清晖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法挪开视线, 喉咙里有些发疼的枯竭感, 脑袋仿佛短路般慎重地反复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他是什么意思?
江声的表情的确带着好奇。可是在顾清晖看来分明又有些一时兴起的恶劣。
他似乎就是突发奇想要这么做。要顾清晖说出口,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 模糊在检讨上一笔带过都让江声觉得不好面对的话全都说出来。
是恶劣的逗弄,还是有意为之的挑衅,又或者……其实是他思绪混乱在曲解江声的意思?
思维运转似乎遭受到奇怪的入侵,明明这应该是极好判断的事情,但他竟然无法确定。
男人抿了抿嘴唇,神经的弦似乎轻轻地拨动两下。他侧脸因此有些紧绷,“江先生……”
“怎么了,难以启齿吗?”
江声黑眸弯起盯着他看,看他微微的僵硬与疑似踟蹰为难的情绪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变本加厉地让声音变得很轻,羽毛一样搔刮他的耳朵。
“但是我想听怎么办。”
“说说呀。”
失速的心跳,亢奋的神经。
好渴。
顾清晖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但在江声听来他的话音或许毫无起伏。
沉默很久。顾清晖觉得憋闷在唇边的话语似乎有一种让人难以应付的重量。
他知道他不该说。
他知道的。
但是他的嘴唇张开,言语释放出来让他感觉到轻松,“知道为什么快感总会让人上瘾吗,江先生。”
“?”江声眨眨眼。
什么,话题为什么忽然跳跃了一下。
他舌尖顶了顶嘴里的糖果,不快地说,“现在是我在问你。”
顾清晖看着他,剔透的眼睛在阴暗角落下似乎有些怪异的森冷,他嘴唇微张,口中的白雾顺着风的方向散开。
江声觉得顾清晖的气势变得特别,像是刚打开冰库,只需要看一眼就能通感的冷。
“我知道,我在好好地回答江先生的问题。”
青年拽了拽手套的边沿。
包裹在丝质布料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收握了一下。表情冷冷的,语调也冷冷的,像是在念一段文献,很正经。
“人的神经无法清晰地留住任何一种感觉,无论痛苦还是快感都一样。因为不具备长时间的记忆性,人只知道那瞬间的模糊概念可以被定义为‘不同寻常的快乐’。因为会很快遗忘,才会控制不住想要反复尝试。”
江声愣了愣:“嗯?”
顾清晖:“江先生问我是什么感觉。”
江声:“……是啊。”
顾清晖觉得他应该自省他的廉耻,像个正常人一样闭嘴沉默表达他的歉意,可神经的怪兽却止不住地张牙舞爪,连奔流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让他放纵一点。
“我记不住当时的感觉。如果要回答江先生的问题……我希望能再试一遍。”
江声总算明白了,他刚刚说那么多原来都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
“江先生,可以吗?”顾清晖很有礼貌地问。
他之前就算是征询性的问法也是强硬的,现在却明显地在等江声的答案。
乖了很多。
江声:“我刚牵过你的手了,样本就在刚刚,不至于忘得那么快!”
“戴着手套的时候,感官并不那么清晰。”顾清晖眼睫垂着,眼珠呈现一种无机质的机械感,他淡色的嘴唇翕张,“我们可以再试一次,我会给出即时性的反馈。”
顿了顿,他补充,“好吗。”
江声盯着他看了两秒。
顾清晖实在是个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人。
江声对他有很好的第一印象,原因就是他的冷感气质是浑然天成的,没有萧意那样温柔与阴湿交杂的矛盾。
江声有点好奇。真的有不露破绽的面具吗?
他半眯起眼睛,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说,“试试。”
得到饲主的首肯,顾清晖垂下眼皮,扯住样式华贵精细的真丝手套剥离,纤长有力的手指得到自由。皮肤很白,带着恰到好处的骨骼感,血管像是静默的河流。
他把这只手递到江声面前,“江先生。”
江声伸出手,立刻被温热的力度收紧握住。
很礼貌的开端,江声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和顾清晖谈成一个合作。
但很快,顾清晖的手指在他掌心似有似无地蹭贴了一下。
“……”
江声眼睫颤了下,抬起头,看到顾清晖依然是那种静敛又绅士的平静。
月光落在他们的手上,把阴影都塑造得很漂亮。
江声看了眼顾清晖手背上跳动的青筋,感觉到一种无端的怪异。
明明牵手好像也说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江声隐隐感觉不是很能见人,于是往阴影里站了站。
顾清晖控制过力气,江声没有觉得疼。但是这样静谧黑暗的氛围里,感官很清晰,江声感受到他掌心和虎口一点磨人的薄茧,甚至可以通过他的手体会到模糊的心跳。
失速,剧烈,有力的心跳。传达过来。
江声再次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看着顾清晖的脸,顾清晖却在看江声的手。注视的目光专注,口吻轻飘飘的,“很舒服,江先生的手很漂亮……有些凉。像是很柔软的羽毛。”
手指在颤动,顾清晖克制住了几乎顶上心口的喘息。
那种细微的冷意顺着手心窜入大脑皮层,顺着血液回流到心脏的时候已经变成一种让人浑浑噩噩的热。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因为具体的形容和臆想无疑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冒犯。
“我让你说你的感觉,不是说我的手。”江声,“……你好敷衍。”
顾清晖舌根往下抵,喉咙吞咽着空气。感觉到那种燥热以及飞快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出来,像是带刺的荆棘爬满了全身,酥麻带着一点热意,他不敢动一下。
江声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可是顾清晖觉得说出来会被嫌脏的。
“江先生想听我说什么。”他轻声说,手指的力度不由自主地收紧。像滚烫的镣铐一样紧紧锁住,又在感受到江声挣扎的一瞬间卸掉力气。
克制一下。
忍一下。
不要让江声害怕,不要让江声讨厌。
顾清晖张开五指,让江声的手指触到他掌心,然后往前轻轻一送穿插入他的指缝。手指的空隙被填满,让人想要发出满足又怔松的喟叹。
仅仅是牵手而已。只是江声和他这样简单的牵手都有着引人堕落的快感,如果是接吻,拥抱,更亲密的行为……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贪婪、嫉妒、虚伪……漆黑的情绪已经逃窜出来。
顾清晖很清醒地知道这一切的错误开端在哪里,以及只需要收手就能到此为止。他能够回归乏味而黑白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要收手。
既然已经入局,就应该占据一席之地。明明很舒服,就应该继续下去。
他年少时没有得到满足的渴求,应该在现在得到充沛的浇灌才对。
“感觉手很没力气。”顾清晖的目光有一点失焦,他看着江声的手,舌尖动了动,喉结攒动,“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心跳得很快,很过头的刺激。热,电流感……”
更重的渴望像是乌云一样压倒下来,顾清晖甚至觉得头晕眼花,眼前几乎要闪出白光。
声声,声声。
他的唇齿无声念着更亲昵的名字,手指更用力地攥着江声的手指。
江声很清晰地捕捉到顾清晖有些模糊的喘息。他依然是平静的——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沉寂。内敛到了极致,隐约又存在一种让人不安的侵略性,像是随时会崩塌的雪山。
这些斑驳的情绪出现在那双浅色眸子里的时候,显得有点过于明目张胆。
江声定睛看去的时候,顾清晖已经垂下眼皮。
耳根的红已经漫上脖子和眼角,呼吸的起伏比起平时有些明显。
晚风吹着,月光照着。
他们站在露台阴暗处,偶尔一阵风掀起江声的围巾,影子才暴露他们的存在。
江声掌心贴上他侧脸,拇指用力摩擦过他的眼角。
顾清晖抿着嘴唇,眼皮颤抖起来,抬眸看着他,“……江先生,请不要乱碰。”
江声垂着眸轻弯起嘴角,发丝被风吹得很乱,脸上有一点漫不经意的兴趣。
他捏着顾清晖的脸扯了扯,“你不是很喜欢吗?应该感谢我才对。”
嗯,不知道能不能有个未来科技开通一下人体共感。他真的好想知道,牵个手而已,真的能这么舒服吗。
顾清晖是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有了主动附加的赠品,下次就会不再满足单纯的触碰。
顾清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又或者他的贪婪捂住他的嘴巴。
他放纵着忍耐,隐忍地缄默。
江声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冷淡。就算眼尾泛着红,他的神情都看不出端倪。
非常禁欲的一张脸,凛然疏冷,天生就该被供在神坛上不能走下来。
看顾清晖的表情崩坏应该会很有意思。
到什么地步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江声忽然松开他的手,逗狗一样挑挑他的下巴。青年不解地抬起头,露出脆弱的喉结。
江声歪了下头看到那处凸起,用指甲在上面刮了一下,指腹按了按。
不适感,疼痛。
抵不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刺激引起颤栗,尾椎的电流莽撞地往上窜。顾清晖喉结上下滑动,下颌绷紧,呼吸加重。
他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的确什么都没说。
这一次,连“江先生请不要乱碰”都没说。
“好乖。”
江声弯着眼睛,奖励一样拉起顾清晖的手,“阿尔文,乖狗狗。”
顾清晖剔透的目光落在江声脸上,迟钝而缓慢地回握江声的手指。
他的手发热微颤,但又维持在一个松弛的力道,只要江声想,随时都能够挣脱。
但江声真的要再次挣脱的时候,顾清晖又沉默地轻拽住他,“再一会儿。”
江声眨眨眼:“什么?”
“十分钟就好。”顾清晖说,“……不,五分钟。我会控制好的。”
江声:“五分钟可是三百秒,我的时间是非常——”
“三百万。”顾清晖说。
江声的眼睛睁圆了一点,张了张嘴,卡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呃??”
他脑袋空空地听到顾清晖清冷的声音,如同优雅的音符流淌,“让我牵一下。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江先生,让我牵一下。”
什么买卖五分钟三百万,这下真的秒速进账一万了。
只需要短暂的权衡,江声积极起来,“不然就十分钟吧,我没关系,主要是看不得你这样痛苦的样子。”
顾清晖的呼吸重了一点,“江先生,还真是好心。”
江声真的没法昧着良心把好心这个词安在自己的身上。
财色……财手交易罢了!
江声靠上玻璃上,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玩,另外一只手随便顾清晖紧紧牵着。
青年干燥温暖的手指滚烫起来,有模糊的潮热贴在他的掌心,江声一边删着对话框的红点记录,一边随口建议说,“其实去医院看看会更好。”
顾清晖缄默片刻,道:“没有用。”
顾清晖很吻合大庭广众对于天才的看法。他高傲,并且有一些极端的怪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人和人之间的接触苛待至极,最简单的触碰都会让他感觉到生理性的厌恶。
与之矛盾的,是一种野火般渐渐蓬勃的瘾症。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所以顾清晖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药用以调理。
效果显著,因为药物让他感觉到生理上迫不得已的平静。
受压抑的感觉让他失去情绪,无法感觉到厌恶,同时也没有快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如同坠入梦里,沉溺在死水里,变成不会痛的行尸走肉。
顾清晖低下眼睫。
模糊的月光透过爬山虎枯萎的叶子,落在江声的手背。
他攥紧了。
*
十分钟过得很漫长,至少对江声来说是。
他在斗地主连赢十二局炸翻天了,顾清晖终于松手。
江声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的手指尖凉凉的,手心湿湿的,像被小狗舔过。
顾清晖的手却很烫,发红,像是爽过头了似的有点控制不住的轻颤。
江声的眉头皱起来,很是新奇地抬头低头,反反复复地看他的手还有脸。
至于吗。
不至于吧?
顾清晖从口袋里拿出柔软的手帕,轻握着江声的手指尽职尽责地善后。
江声看着他的手帕,思路被拐带了一下,“你当时把手帕递给我的时候,真没想过被我发现吗?”
顾清晖把江声的手擦干,然后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重新把脱下来的手套戴上,狭长的眸子落到江声的脸上,“江先生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我发现是一回事,你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江声说,“像是在耍人——我就在你面前,可你能拿我怎么办。这样的感觉。”
顾清晖面无表情,眉梢似有似无地扬起一下。在这样的微表情被江声发现端倪之前,他轻轻地开口,“怎么会。”
江声拉开门甩着手离开,脚步往外一迈,就立刻看到靠墙站在一旁的沈暮洵投来视线。
江声吓了一跳,往旁边侧了一步。
顾清晖用手撑住他的肩膀,支撑了一下就克制地松开,“江先生小心。”
江声觉得自己真的要小心。
因为他还看到不远处楚熄和楚漆一站一坐,目光幽深,楚熄甚至笑眯眯对他招手。
越是笑越是有种不对味的感觉啊,好可怕。
江声锈掉的脑袋开始思考。
他们看到了吗?听到了吗?应该没有吧?
但是……好像没看到也没听到才是最危险的情况,毕竟人的想象力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
萧意也走过来,认真仔细地打量江声的表情,确认没有奇怪的地方,才和缓地微笑一下,“晚上这么冷,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题吗,为什么在外面站那么久?”
江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萧意靠近。
黑发柔软地垂下,手按住他的肩膀,顺着他手臂落到手上,温暖的手让江声的指尖缩了一下。
萧意淡淡地说,“好冷。”
沈暮洵终于从倚靠墙壁的姿势站直,在另一边拉住江声的手腕,“和我来一下。”
江声:“嗯?啊?”
萧意握着江声的手力气加大一点,江声的脚步被迫停滞。青年口吻疑惑而低缓,“有什么事情是在这里不能说的吗?”
沈暮洵抬起眼皮烦躁地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掀慢条斯理地说,“麻烦某个人认清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事情是你该听的?既然自诩朋友那就麻烦你做好朋友该做的事情,守好你自己的界限不要越界。”
“你也说是朋友。难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朋友不能听的?”萧意看向江声,“阿声,你说呢?”
江声愣了一下,像是忽然被点名提问的学生,结结巴巴期期艾艾,“这个,我……嗯……”
沈暮洵手臂搭在江声的肩膀上,修长手指扭着他的脸让他转过来。自己直视着萧意微微勾着眼角笑起来,“啊,那真是抱歉,因为确实是不适合朋友听的话题。”
不适合朋友听的话题是什么?
萧意不想深想下去。
不,问题在于沈暮洵是故意这么说激怒他,还是——
萧意的眼睛闪烁两下,去看江声的表情。
江声的眼睛眨着,隐隐的躲闪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做注释。
青年温柔的侧脸在光线映照下紧绷起来,脚下的影子在楼梯上扭曲蜿蜒。他的手在江声手背上温柔地摩挲,明明是温暖触感,江声却觉得他像阴冷黏腻的蛇缠绕上来。
“阿声要把我排除在外吗,真是让人伤心。”
青年和煦的眉眼染着一点愁绪,泪痣落在眼尾,柔和的光线让他的温柔显得腻人,“沈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暮洵轻嗤一声,“我只知道你没有阻拦的资格。”
他们对视的锋芒不加掩饰,剑拔弩张的气氛让空气中有种快爆开火星的错觉。
顾清晖的眉眼带着一种漫不经意的清冷,“江先生——”
好巧不巧,楚漆也在这时候站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顾清晖的话,“声声,我有话要和你聊一聊。方便来我的房间吗?”
江声几乎很少看到他这样冷酷并且严肃的表情,虽然他的话音尽力压低变柔和,但江声还是感觉到压迫。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看向这位江声的另一位好朋友。
比起萧意自称朋友的半虚假身份,所有人都知道,楚漆是江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货真价实的竹马。
……
……
“沈先生,真为你感到遗憾。”萧意嘴角微翘着轻叹,“想来在阿声这里,还是楚漆先生更有话语权。是吗,阿声?”
沈暮洵声音淡了下来,“所以你又在得意什么。”
江声头晕眼花起来。
救,救命。
你们吵架就吵架,为什么非要提一嘴他的名字问他的意见!
还不如让他倒头回去和顾清晖手牵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