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岩上的少女只与她对望了短短一瞬, 便跑走了。
乔思涂视网膜残留着那抹艳红,她将手掌搭在眉骨遮挡阳光,再去看时, 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转向蓝蓝, 问:“你看见没有, 刚刚有个女孩子在石头上看我们呢。”
蓝玉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 “没有人啊。”
“跑掉了, 所以我才问你看到没有嘛。”
“没有诶, 人家可能是住在这附近的。”
蒙星湖附近有零散的居民,但他们住的独栋小楼位置僻静, 平日里不常见到其他人, 那少女或许是哪一家的孩子。
一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收拾东西回家, 都没再见过那个女孩;乔思涂略感遗憾,她本打算再碰见就上前问一问:你颜色那么正的红裙子是哪里买的, 我也想要。
夜晚照旧是爆米花与恐怖片相伴, 曲楠和贺凌飞看到一半,因为某个大家都懂的原因, 结伴去了在二楼卧室;剩下三人在客厅继续看电影胡吃海喝。
他们讨论着电影里男女主的愚蠢举动, 配角的离奇死法,时间很快到了午夜。
他们喜欢恐怖片,可是当真正的恐怖片情节来临时,刺激和快乐都不见了,只剩下害怕和恐慌
房子底楼的四面是落地窗, 因为屋外是花园和树林, 方圆五里没有其余人户, 所以他们没有拉上窗帘;室内为了投影更清晰, 并未开许多灯,幕布闪烁的光影照映在人的脸庞。
大家坐在地毯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全然不知窗外有一抹红色身影悄然无声地靠近了。
这时,丁厌一不留神踢翻了脚边的饮料,他“啧”了一声,抽了纸巾爬过去清理。
擦完地毯的水迹,捏着易拉罐,丁厌觉察到了一道多余的目光,他敏锐地转移视线看向落地窗,只见一痕暗红的魅影飞快地掠过窗边,飘逸幽盈,留下一丛枝叶晃动的野草。
丁厌吓得高声惊叫——
“啊啊啊!”
另外两人正在看电影,被他的惨叫声所惊,同时吓了一跳。
乔思涂捂着胸口,惊惧道:“你鬼吼鬼叫什么啊!”
蓝玉:“就是说……心都给我吓掉了。”
丁厌冷汗直冒,手脚发凉,咽着唾沫道:“刚才,窗外面……有个穿红衣服的人,在偷看我们。”
此刻是午夜时分,地点是荒郊野外的独栋房子;窗外、红衣服、偷看,这些词汇组合起来的惊悚效果相当骇人。
乔思涂果然和蓝玉坐近了一些,两个女孩牵着手,头皮发麻道:“你别吓唬我们……窗外边哪儿有人啊……”
丁厌:“我没骗你们!我一转头,她就跑了!”
三人的眼睛聚焦于那面通透的玻璃窗户,今夜月黑风高,树影幢幢,幽暗的花园宛如蛰伏着夜魔,连一草一木都像极了枯手和利爪。
这里是附近唯一的住宅,谁会大半夜来窥探他们?
乔思涂支使男朋友道:“叮叮,你……拿把刀出去看下。”
丁厌害怕极了,但不想在女朋友面前留下胆小懦弱的印象,于是拿起了一边的棒球棍,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咚咚!咚咚咚!”
沉闷急促的敲门声乍然响起!
“啊啊啊!!!”两个女孩的尖叫声在身后炸开。
丁厌绷紧浑身肌肉和神经,他双腿抖如筛糠,酸软虚乏的无力感窜到下腹。
“砰砰砰!!!砰砰——”外面的人连续不断地砸响房门。
隔着门墙,一个带哭腔的纤软声音请求道:“拜托……救救我。”
那女声楚楚可怜,使三人心中的恐惧瞬时消退,但丁厌的心脏仍然高悬着。
——半夜鬼敲门,女鬼装作柔弱女子投宿的聊斋类鬼故事他们都听过。
不过一想到外面是女人(鬼),丁厌总算镇定下来,他攥紧了棒球棍,强忍住鸡皮疙瘩蔓延至头皮的麻意和幽凉,梗着脖子道:“谁、谁在外面?”
“我住在湖对面……有人在追我,拜托你们帮帮我……求求你们了。”那声音哀求着。
丁厌握着棒球棍的手放松了,他回头和俩女孩对视,“给她开门吗?”
乔思涂犹豫道:“开吧……咱们三个人呢……不怕她。”
根据红衣服和门外人的声音,乔思涂联想到白天在山岩上见过的红裙子女孩——万一她真的很需要帮助呢?
然后丁厌打开了房门。
说到这里,乔乔便不再继续了,她垂头默默哭着。
郁臻猜测她需要整理情绪,所以不逼她立刻讲述之后发生的故事,而是问叮叮:“你们杀了她?”
他的问题极其直白。当年肯定出了事,所以他们对蒙星湖这一地点讳莫如深、反应激烈;已知乔思涂、丁厌、曲楠、蓝玉、贺凌飞都还活着,那么出事的对象只可能是那个红裙子女孩了。
“我们没有!”乔乔激动地争辩道,“她、她是自杀的……”
“是曲楠杀的。”叮叮突然插话道。
乔乔反驳:“不是小楠!她不会做那种事!”
“除了她,没人有动机。”叮叮盯着身着小楠衣服的人偶,说,“因为她是凶手,她才被报复了,我们是无辜的,所以他们不敢伤害我们!”
乔乔似乎无言以对,只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是……”
郁臻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不知道。”叮叮颓废地抓着头发,嘴角的淤青渗血,他嘶嘶抽气,“可能是想帮死者复仇的人吧,我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郁臻:“死者是怎么死的?你们当年报警了吗?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被刀捅死的,没报警,应该没别人知道。”叮叮焦躁地搓着额头,呼吸短促。
郁臻看出他是烟瘾犯了,便打了个响指,让他集中注意力,“你们仔细想想,再告诉我事情发生的经过,不准许撒谎。”
叮叮濒临崩溃地抱头道:“……不是,你问这些有用吗?你又不是警察!关键是我们怎么逃出去!”
郁臻:“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并报复你们,逃走的机会更大;而且对方虽然引你们来到了这里,却并没有着急伤害你们两个。既然你们都说自己不是凶手,那他引你们来,说不定是有别的目的。最可怕的不是被关起来或者被恐吓虐待,而是你连自己为什么遭受这一切都不知道。”
空气安静了数秒。
乔乔不说话,叮叮连声叹气,最后他被郁臻的眼神逼得走投无路,又畏惧挨打,只好道:“是这样的……”
五人围坐在地毯旁边,认真地打量那名黑发红裙的少女。
她美得犹如画里的人物,眉眼清灵秀致,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别样的浓丽,红裙衬托着她初雪般的细莹皮肤,肩窄腰细,四肢纤秀。
丁厌脑袋里冒出的仅有形容词就是:好漂亮,好漂亮。
她哭过,眼角绯红,羽睫沾湿,一双茶褐色的眼珠水光潋滟;鼻尖挺俏、嘴唇丰润,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
丁厌一晃神,感受到乔思涂火辣辣的目光,不自然地埋下头摸摸鼻子。
其实他觉得自己不过分,谁不爱看美女啊,连乔思涂自己都忍不住连夸了这姑娘三句“你好好看”。
眼神最赤/裸的是贺凌飞,曲楠瞪了他好几眼,他还没反应;同为男人,丁厌明白这位朋友心里在想什么,总不过是那档子事儿。
“我住在湖对面……那栋蓝色房子里,有人想伤害我,请你们救救我。”少女两手交握在胸前,哀声道。
“伤害你!?”乔思涂一听,这还得了?义愤填膺道,“你别怕,我们马上帮你报警!”
“不、不要……不要报警……”少女抿着红唇,泪珠盈睫,“他是我哥哥……我只想远远地离开他们。”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蓝玉道:“即便是家人,也没有权利随便伤害你,你别担心,我们会为你作证的。”
少女慌张地摆手,眼泪如珠子般往下掉,“不要、不要,我不希望那样……求求你们了,不要报警。”
曲楠抠着指甲,撇嘴道:“可是你不能躲他们一辈子,你总归是要回家的啊,不报警解决这件事的话,你怎么能得救呢?”
少女看着别处,悲伤道:“我不想再回家了……”
贺凌飞问:“你希望我们怎么帮你?”
曲楠睨了他一眼,他丝毫没知觉。
少女睁大眼眸,恳切道:“我希望……你们能暂时把我藏起来,当你们离开的时候,带我一起走……我会做饭、洗衣服、打扫,我想去外面,自己生活。”
丁厌想告诉她,现在基本没什么人亲自动手打理家务了,家政公司也实现了机械化革新;会做饭算是一项生活技能,但要靠它养活自己,只是“会做”可远远不够。
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丁厌便操心起了少女若去到外面的世界该如何生存立足;凭她的外貌条件,去做个高级餐厅服务生或花店店员,这类简单而注重观赏性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但她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单纯得要命,怕是容易被骗……
蓝玉道:“带你走没问题,但你确定,你不需要警察的帮助吗?”
乔思涂也说:“对的,你好好考虑下,我们这群人看着无法无天,其实都是未成年人……如果你需要实质性的帮助,我们还是建议你报警。”
少女摇头,然后挪腿往后退了些,低伏上身向他们磕头,“你们愿意我收留我,我很感激,但是请不要报警……如果你们能带我走,我可以帮你们做任何事报答你们……”
“哎哎哎——别这样。”乔思涂扶起少女的肩膀,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别怕,我们有五个人呢,绝对能保护你!你想留就留下来吧,反正我们的食物和酒多得吃不完。”
少女感激涕零地望着她。
曲楠问:“美女,你叫什么名儿啊?”
“小雅。”少女的眼睛透着几分天真,“我叫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