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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给神仙郎君冲喜 柚子君CC 3612 2024-08-10 08:56:24

午饭是阮祺伯母做的。

因这两日在山上吃的都是烤肉,董念特地做了满桌的素菜。

脆皮豆腐,凉拌菠菜,辣炒香菇,双椒春笋,最后是一道蛋花青菜汤。

虽然是各种时蔬,却也远比庙里的素斋美味。

阮祺早就饿了,比平日还多添了半碗饭,饭后到外面收拾灶台时,却被大伯拉到一旁。

“来来,我刚买了些鸭苗,你过来帮我瞧瞧。”

“您买鸭苗做什么?”阮祺疑惑。

家里倒是养过鸡鸭,只是后来大伯腿伤,几乎都卖掉凑药钱了,现如今隔三差五便要出门摆摊,伯母也就懒得再弄这些了。

担心大伯被人蒙骗,阮祺忙擦了手跟着一起出门,等到出院子有段距离,也没瞧见那所谓的鸭苗究竟在何处。

阮成丰四外环顾,压低声音道:“别找了,叫你出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阮祺挠挠头,更迷糊了。

“我昨晚和你江叔喝酒时忽然聊起来的,”阮成丰神情复杂道,“你先前骗了我们吧,自打冲喜后,你和你郎君压根就没有圆房过。”

咳!

阮祺的脸一下子红透,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估计是江锐安那边无意间说漏了,这才兜兜转转传到大伯这里。

毕竟阮祺能骗得过家中长辈,却实在骗不过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没,我们……”

“行了,”阮成丰摆手打断他的辩解,“大伯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那会儿盼望你们分开,也是怕你郎君身子不好,最终拖累了你。”

“不过我现在也看开了,清珞模样好,对你也不错,还是读过书的,若是能踏踏实实与你过日子,我们做长辈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阮祺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这冲喜的名头,实在是不中听,”阮成丰迟疑,终于说到重点上,“既然你们还没圆房,那能不能和他商量下,你们再重新办一场婚仪。”

重办婚仪?

阮祺抬起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你自小养在我们身边,你堂哥在边关打仗,十年八年怕是都回不来,我和你伯母没有别的指望,就希望你能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出嫁。”

说到这里,阮成丰停顿了片刻,其实也没有多少底气。

毕竟当初为了给自己看病,阮祺是按照规矩签契约给人冲喜的,如今钱财收了,房子也收了,就想要重办婚仪,怎么想都有些得寸进尺了。

可阮成丰还是忍不住要说。

成亲和冲喜到底是不相同的,他和董念宁愿把那五十两银子全退了,自家出钱给阮祺摆酒席,也不想他一辈子背着这个名头。

“当然,他若是不愿意,咱们也不强求,大伯就是不想你日后受委屈,你们能好好过的话,有没有这一场仪式也没什么分别。”

这话说得有些绕,阮祺却是听懂了。

“……总之你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吧。”阮成丰最终道。

常渊县近日很是热闹,百姓私下里谈论最多的,便是某位刚从京城调任来的知县大人。

据说这位知县办事很是雷厉风行,先是修了河道,后又拆了违制民宅,严禁乞丐在主街道上乞讨,就连摆摊费用也比以往翻了一倍还多,闹得人心惶惶。

董念手艺好,吃食摊位的生意一向不错,却也不愿平白多交这冤枉钱。

便决定先在鬼市上摆摊,若是实在不行的话,日后便不再去县里了。

鬼市上吃食摊生意最好的,除了烤肉烤鱼外,便是各种不同做法的汤面,臊子面,刀削面,羊杂面,以及夏天的槐叶冷淘。

雇车去县里时,董念一路都念叨着汤面摊子大,还得准备吃面的桌椅,傍晚来回跑实在太麻烦。

“……早劝你不要去了,”阮成丰宽慰道,“就在村口外面摆摊多好,不用起早贪黑。”

“如今庙里香火旺盛,即便不是庙市,来往香客也足够咱家做生意了。”

“我那还不是想多赚点银子吗。”董念叹气。

两人说了许久,却没听阮祺出声,纷纷转过头去,就见他靠在角落里发着呆,似乎根本没听清两人的对话。

“怎么了?”清珞侧头问。

车身摇晃了下,阮祺猛地惊醒,险些直接站起来:“已经到鬼市了吗。”

“才刚进常渊县。”清珞伸手将他扶住。

阮祺恍惚着点头,随后继续盯着车外发呆。

清珞望着他,面上露出狐疑神色。

“没事,”阮成丰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慌忙岔开话题道,“估计是午觉睡懵了,过会儿就好了。”

临近傍晚,天色昏沉。

只有摊位边上挂着两盏灯笼。

因为阮祺一直心不在焉,董念也不敢叫他做什么重活,只叮嘱他收拾桌面。

在几次差点打碎汤碗后,董念终于瞧不过,推着他去旁边休息。

“伯母。”阮祺回过神来。

“行了,”董念帮他擦了沾到身上的面粉,“这会儿客人不多,你和你郎君去集市上逛逛吧,只是别四处乱跑,亥时前记得回来。”

估计是受了街市摊位涨价的影响,今晚的鬼市明显比往常更加热闹。

除了古玩玉器,就连白日里才会售卖的货品,如今也都排满了街道两边。

“到底怎么了?”清珞轻声问。

“没,”阮祺不擅长撒谎,只能垂着头,“就是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说。”

大伯有句话说得很对。

冲喜和正常婚娶,到底是不相同的。

阮祺曾见过隔壁村里给人冲喜的小哥儿,那人个子高挑,模样也清俊,嫁的是县上有名的富户。

后来那富户公子病情好转,却是翻脸不认账,隔月便将他退了回来,说是不愿一个乡下小哥儿占着当家主母的位置。

事情在村里传遍,几乎没一个肯同情的,都说他既然已经收了那富户的银子,不管被如何对待,都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样的事例还有许多。

相比较起来,阮祺觉得自己已然很幸运了。

郎君是个好人,也愿意安安稳稳与他过日子,再奢求更多,倒显得他贪心不足起来。

夜风微凉,阮祺深吸口气,终于打定了主意。

“没事,我大伯爱操心,不过我觉得现在生活很好,没什么需要改变的。”

说罢拉住身边人,仰头笑着道:“走吧,我瞧见那边有卖糖人的,过去买一个吧。”

清珞并未多问,只是朝身后望了一眼。

随着两人走远,有细碎的流水声响起,夹着潮湿的气息,转瞬便消散无踪。

买了糖人,逛了卖瓷器和书画的摊位,阮祺便回到面摊前帮忙了。

阮祺做家常菜味道不错,却并不擅长做面食,一向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今晚被伯母盯着和了两回面,倒是长进了不少。

“这东西就是要多练才行,哪里有人是天生就会的。”董念露出笑,利落将煮好的面条装进碗中,浇上满满的臊子。

“嗯。”阮祺终于找到和面的乐趣,正想再揉一团面试试,就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人。

阮祺左顾右盼,却怎么也找不到清珞的身影。

“你郎君啊,”董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刚才到那边的书画摊去了。”

话音方落,清珞已经从街对面走来,手里拿着本棕色封皮的旧书,正是阮祺方才闲逛时翻看的一本游记。

阮祺忍不住心疼,小声道:“这本书好贵,不是说过不买了吗?”

“我和摊主商量了价格,”清珞将书递给他,“若是与旁人合买的话,单本只要一百五十文。”

“谢谢。”阮祺捧着书,心底涌起暖意。

他识字有限,却很爱看这种有许多插图,简单易读的游记类书籍,家里那本《边城游记》都已经不知被他来回翻看过几遍。

清珞浅笑,俯身擦去他脸上的面粉。

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名女子垂手站立,面上没有五官,袖缘衣摆处皆有细密的水纹流淌。

那女子福了福身,转头融入进黑暗。

鬼市上生意不错,面摊里的食材不到亥时便已经卖完,一家人提早收摊回家。

趁着雇车时候,阮祺特地找到大伯,表明自己不打算重办婚仪了。

似乎早料到会有如此结果,阮成丰只是叹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是你决定的,还是和你郎君商量后决定的?”

“别和他说,”阮祺认真摇头,“郎君人好,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想叫他为难。”

“哎,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往后不要后悔就好。”

“不后悔。”阮祺抱紧怀里的旧书道。

放下心头的巨石,再回到水神庙里,当晚阮祺睡得格外好,就连清早仆役的洒扫声也没能将他吵醒。

然而刚过辰时初,阮祺还是被人从床铺上拉了起来。

弄醒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平日里比他还要晚起的郎君。

阮祺眼睛都睁不开,头发乱蓬蓬的,整个人都有些懵。

“起来洗漱,等下要去你大伯家。”清珞神情淡淡,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阮祺用力揉眼睛。

不是说好了今早要在村口外摆摊,所以不用早起吗?

临近清明,村里有田地的人家都开始忙碌春耕。

走在田埂边上,阮祺困得直打哈欠,无意间瞧见有队人抬着木箱跟在身后。

一共三抬木箱,分量极重,要两名健壮汉子才能搬动,表面漆着朱红,绑绸带红花,四周用金漆勾勒出喜鹊祥云。

阮祺忍不住多瞧了眼,这种特殊样式的木箱,一般只有在正式纳采时才会使用。

村里有谁要成亲了吗?

乡间道路狭窄,几乎只能供两人并排行走,阮祺和清珞堵在前头,抬木箱的人便只能放慢脚步紧随在后。

阮祺过意不去,连忙加快速度,拉着清珞进到院子,好给后面人让出道路。

谁知抬木箱的汉子居然也不再行进,而是将箱子撂下,各自站立在原地。

阮祺:“……?”

“走吧。”清珞牵着他道。

外面有响动传来,阮成丰和董念自然也都注意到了,纷纷走出门外,隔壁魏婶子正剁着鸡食,闻声也与儿媳一起探出头张望。

“这是……”阮成丰瞧了眼阮祺,又瞧了眼院外朱漆的木箱,心跳不由有些加快。

董念张了张口,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珞将阮琪拉到身旁,郑重朝两人一礼。

“晚辈清珞,家中薄有产业,愿聘祺哥儿为夫郎,共结连理,携手白头。”

阮祺瞪着杏眼,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乡下婚仪简单,最多也只有纳采、纳征、请期三步,聘书和礼书常常是合在一起的。

甚至是农忙时节,都不用特地接亲,选定了吉日之后,约媒人同往一拜便算是礼成了,很是便捷。

芜河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大阵仗的纳采礼了,听闻动静,许多附近的村人都围拢了过来。

董念缓过最初的震惊,眉眼间很快笼罩上喜色。

重办婚仪的事阮成丰是与她提过的,董念觉得此事有些难办,便没有出言干预,而是一切顺其自然。

却没想清珞竟然真的同意了,甚至还郑重其事送了纳采礼上门。

“哎呦,礼单送来没,祺哥儿大伯别愣着了,还不快给咱们念念单子上都有什么。”魏婶子打破沉默道。

也不提冲喜,就好像两人当真是头一回成亲。

“恭喜啊,这三大木箱的纳采礼,得装了不少物件吧。”

“对对,快念礼单,让咱们也沾沾喜气。”有魏婶子打头阵,一众村人也跟着起哄。

“好,好。”阮成丰红光满面,倒也没有推辞,只把刚收的礼单展开。

乡下行纳采礼,一般并不送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都是图吉利的,好比“金鸳鸯”,其实就是用糖浇成的鸳鸯,“如意草”,其实就是用五彩绳扎成的艾草。

最贵重的,也不过是送两坛好酒,或是几匹花绫。

可是念着念着,阮成丰就察觉出不对了。

“如意草一束,长命锁一对,同心铃两只……南珠两斛,珍珠幔帐一件,上等红珊瑚一株,深海珊瑚两株。”

阮成丰越念越慢:“古玉璧一套,夜明珠十二颗,极品龙涎香两匣。”

董念盯着木箱,仿佛被什么闪到般,想也不想便将箱盖合拢,连红绸也重新罩了回去。

四周鸦雀无声。

原本还在发呆的阮祺一把揪住身边人,压着嗓音道。

“这都是什么,不要乱花钱啊!”

“没乱花钱。”清珞可疑的沉默了一瞬,片刻才开口道。

“是过去做生意留下的,时间太赶,先拿来凑数了。”

阮祺:“……”

南珠和珊瑚,你过去是做海运生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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