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种的作物不比田里,又多又杂,当初耕种时豆子都是捏在手里一起点下去的。
因此大家掰玉米的同时还要留意着豆子,将其一个个摘下来,放到布兜里。
每天都能带一些回来,宴清霜就在家里剥豆子。玉米收回来也得脱粒,要打要拍,还得用手搓攥下来。
顾庭风看眼在屋檐下剥豆子的夫郎,薄唇抿了一下,决定还是请张大叔他们一并把玉米打了。
于是整整花费了半月功夫,玉米才掰完打好,这下地里的活计也差不多算忙完了,今日就专门带着几人去摘辣椒。
丰梨村的人个顶个的能吃辣,虽然算不得一份口粮,但也占佐料中的大头了。
因此顾庭风家零零碎碎的种了差不多有两亩地,比落花生还要多些。
红彤彤、细细长长的辣椒堆在脚边,宴清霜瞧得欢喜,把最后一点豆子剥完,趁着天气好,回房里拿了细棉线、大针出来。
辣椒摘的时候是连辣椒蒂一起摘的,他只管紧着一些形状饱满、色泽鲜艳、又红又亮的辣椒串。
这样挂在屋檐下、墙壁上跟一排排红灯笼似的,瞧着赏心悦目。
这些都是用来晒干辣子,炒菜的时候摘几颗下来切两刀,丢进锅里过油,增加辣味。
剩下的全部铺在庭院里晒,晒干后用剪刀剪成段,小火上锅烘炒借邵大婶家磨盘,或者去村上对头捣成细细的辣子面,凉拌、调蘸料都少不了它。
宴清霜听见门外说话声,知道是相公他们回来了,起身打了水放着给他们洗手洗脸,又往灶房里烧水下面,虽说不管吃,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人领了工钱回去。
“是要煮面吗?”顾庭风跟进来,笑着问夫郎。
宴清霜点点头:“嗯,刚吃了晌午饭不久,就随便煮锅面条给你们填填肚子。”
说罢又看向先前晾好的竹叶茶,说:“你把茶壶里的水拎出去,和张大叔他们坐下来好好歇歇,最近都辛苦了。”
“好。”顾庭风答应着,转头看了一下堂屋里,门都是关着的,几人正在里面说话休息,快速凑过去对着宴清霜嘴角亲了一口。
起早贪黑的忙了半个月,饶是他也觉着疲累了,晚上回来拥着夫郎倒头就睡,都没什么时间好好温存一下。
突然被相公亲了一口,宴清霜捞面的手顿住,面上嫣红,害羞的小声道:“这么多人在呢,没个正形。”
顾庭风俊朗面庞上笑容灿烂,不仅没收敛,紧跟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荤话。
惹得宴清霜腿脚发软,照着他手臂捶了两下,嗔骂道:“净会欺负我!”然后把茶壶塞到他手里撵他出去。
顾庭风朗笑一声,心情很好的出去了。
宴清霜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低喃道:相公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明明以前都很稳重内敛的,现在逮住机会,就要变着法的欺负人,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花招!
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手下动作加快,没一会面条就做好了。
趁大家吃面歇息的时候,宴清霜回房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
田里收稻子花了两天,地里粮食因着路途较远,花的时间比较长,整整十天。
又多花了两天工夫打玉米,还有今天的收尾,共计十六天。
不管饭给的工钱一天是四十五文,六个汉子那就是四贯大钱并三百二十枚铜钱。
算得上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了,不过想到今年所有庄稼都是一套手完成的,相公也不用那么累,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堂屋里顾庭风正和大家说话,宴清霜把捏在手里的荷包塞到相公手里。
顾庭风了然,开启钱袋准备把大家的工钱先给结了。
张大叔家是父子三人,就直接把钱递给他,还有彪子、林大春、周满财三人的。
“这……这今天还没到时间呢。”
工钱是直接递到手里,又是用细麻绳穿起来的,张大叔和彪子三人瞟一眼就知道给了多少。
按理来说今天怎么着也得算半天,加上他们早上来得晚,可顾庭风还是按照整天给的。
还有说好不管饭,但是顾庭风夫郎每日都给备了解暑气的凉茶、绿豆汤。
今儿还吃了这么一顿全是肉臊的面,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自觉占了人便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庭风笑笑:“没事,拿着吧,日后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得靠各位搭把手。”
几人一个劲的答应着,就是顾庭风不开这个口,他们也都指望着他家下次再有活计,能叫上自己才好。
待大家走后,顾庭风放松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只是两条大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委屈的耷拉在地上。
看着站在边上的夫郎,顾庭风眼底柔情浮现,朝他招招手:“过来陪我歇会儿。”
宴清霜斜睨他一眼,笑骂道:“多大人了,歇息还要人陪。”
话是这么说,但是双腿已经很听话的走过去了。
顾庭风星眸含笑,等夫郎走过来便搂着他后腰把人带到身边。
“硌不硌?压到没有?”
宴清霜半趴在他身侧,摇摇头:“不硌,没压到,这样躺着舒服。”
这把躺椅是顾庭风特意到小河村请篾匠给夫郎打的,类似于一张小床的样子,前端略高,后面还加了扶手,不怕睡着了人掉下去。
寻的酒色青竹,也不知道老篾匠用了什么法子,好长时间了躺椅依旧青翠滑顺,躺在上面十分凉爽。
天起冷些还可以铺床被褥上去,整个人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尤其适合现在的宴清霜。
两人一起躺在上面有些挤,不过谁也没在意。
宴清霜最近没挽发,就用一条粗荆布绑着,刚躺下去,乌黑长发全部散落在顾庭风胸膛上。
顾庭风伸手拢住他一绺头发,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着,说道:“晚点我去场坝上把花生收回来,晒了这么几天,可以装仓了。”
“我也去,”宴清霜仰起头看着相公,“早上我做了记号,我跟着去看看。”
闻言顾庭风忍不住失笑,夫郎就像冬日里护食的小松鼠,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旁边,生怕别人把自家粮食偷了去。
就连有时候鸡鸭放到外面去刨虫子,也得抓回来栓上布条,打个记号才安心。
宴清霜知道相公笑什么,也没跟他说前几日门婶子偷他们家花生。
虽然门婶子怕相公,但到底死性不改,该偷的还是要偷,只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所以这么多年在村里,门婶子招人恨不是没有道理。可偏偏拿她没法子,她犯的又不是什么穷凶恶极,杀人放火的大罪。
而且就像大家所说的一样,门老太一把年纪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万一真给她打坏了,还得负责抬到家里吃喝拉撒,好生伺候。
“对了,”宴清霜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今年咱们家的粮食要不要再多卖一些。”
“去年大米留了八百斤吃,现在新粮都收进来了,舂好的陈米还剩两麻袋。”
“估摸着有一百来斤,听溪哥儿说镇上粮价给得高,他家都要卖一半呢。”
顾家和吴家的田地都差不多,收成自然也差不了多少,可吴家是三口人吃饭,上完赋税也打算卖一半出去,留够自家吃的就行。
顾庭风垂眸看向他某处,温声道:“还是照去年的卖吧!等过了年,咱们家有事要办,百十斤大米还是要用上的。”
宴清霜愣住片刻,旋即眼角眉梢悄然酝酿了一抹温柔喜悦,扬声说: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是得按照去年的来,那就玉米多卖些。”
虽然后院的家禽牲畜费粮食,但是有谷糠和麦麸也足够了,毕竟兔子和耕牛都是吃草的时候多。
还有今年种了一亩地的落花生,也得搭着卖,花生当个嚼头,还有就是日常给相公做道下酒菜,留一袋差不多了,放陈了变棉变软不好吃。
顾庭风笑着答应,两人抱在一起小声说话,外面秋风和煦,日头正好,蝉鸣赶着最后的尾声愈发放肆。
顾庭风听着困意上头,有些昏昏欲睡,宴清霜见他满脸疲惫,安静下来。
不多时顾庭风熟睡过去,宴清霜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把位置让给相公,让他睡得舒服些。
出去把山土瓜的种子收起来,大家都惦记着顾家的种子,尤其是吃过山土瓜以后。
早上见顾庭风带着人在地里摘辣椒,就围上去问山土瓜的种子,顾庭风当时就把种子分了。
还有地里的土瓜虽然老了,但是味道还在,想着夫郎最近不吃这个了,就让大家自己挖了吃。
种子也给自家留了一把回来,宴清霜拿个小布袋子跟着菜种放在一起。
每年留的种子是农人的根本,马虎不得,宴清霜仔细找地方收捡好。
还有先前没忙完的辣椒,接着用棉线穿好,挂在屋檐下方晾晒。
小黑小黄在院里追着麻雀低声嗷叫,顾庭风缓慢睁开眼睛醒过来,起身到外面一看,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站在院坝里活动了一下手脚,那躺椅睡着虽然舒服,但是他身材高壮,难免有些施展不开。
宴清霜拿着煮好的盐花生出来,见他在院里蹦跶,知道定是手脚睡麻了。
想到相公委委屈屈的挤在椅子上,眼里不由露出笑意。
“天晚了,花生可以收了。”顾庭风转过身看向夫郎。
“好,那现在过去吧。”
宴清霜摸着花生已经凉了,抓了两把放进相公兜里,说道:“刚煮的,你路上吃。”
顾庭风笑着揉了一下他脑袋,两人关好院门出去了。
还没走到坝子上,隔老远就听见一阵吵嚷声,宴清霜抬眼看着相公,“坝上好像有人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