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拨开层层清云,牛车稳稳当当地驶在乡间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顾庭风在前面赶着牛车,时不时回头看眼夫郎儿子,脸上笑意温热。
宴清霜和儿子坐在牛车上,手里各执一盏花灯,烛光融入温柔月色,倾泻一地,照亮回村的泥巴小路。
到家后顾宴依旧精力充沛,兴致高昂,提着老虎灯在院里撒欢跑了一会儿,然后唤上小黑小黄到墙角石缝里抓蛐蛐。
月色撩人,顾庭风和夫郎也睡不着,索性在院里铺了张凉席,摆上几碟瓜果点心,两人坐在上面赏月乘凉。
想起镇上不同于村里的热闹,顾庭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唤了一声夫郎,“小霜。”
“嗯?”宴清霜偏过头,目光温柔的注视相公。
顾庭风低下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才缓缓道:“你觉得村子里怎么样?若是不喜欢我们就搬到镇上去住。”
如今他们手里有闲钱,虽然比不得镇上地主富户,但是比起贩夫走卒,日子肯定要滋润许多。
而且镇上还有师父他们一家在,不至于太过孤单,若是夫郎想,去镇上定居也不是不可以。
宴清霜呆愣一瞬,随即摇摇头:“相公怎会如此问?”
比起镇上的喧嚣嘈杂,他更喜欢和相公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村里林花谢了春又红,四季枯荣都是他们每个人来回走过,存在过的痕迹。
而且乡下日子温柔恬淡,闲时他约上溪哥儿春禾,一块到村口听嬷嬷婶子们唠家常,相公喊上几个朋友去河边抓青鸡鱼虾。
晚上就像现在这般,整个村庄静谧下来,他依在相公怀里,听虫鸣唧唧,赏山间明月,乘徐徐清风。
还有一个趴在墙角,撅着屁股,和小黑小黄一块玩闹奔跑,捉蛐蛐的可爱儿子。
这样的日子再舒心惬意不过了,他半点也不想搬到镇上住。
他生在村里,长在村里,放眼就是数千里连绵青山,外面天地虽广阔,但都不是他所向往的。
他也没什么大的出息与抱负,只想和相公守着这方天地,两人一直在一起,百年后也不分离。
丰梨村的一切,哪怕只是妇人夫郎,傍晚炊烟升起时,站在村口喊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都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顾庭风借着皎洁月色,清楚地瞧见夫郎眼里的依赖与眷恋。
——对他。
——对这四方土地。
——对村子里一切䛍物。
倒是他想多了!
那边玩够了的顾宴,将好不容易抓到的蛐蛐关进笼子里,拍干净身上尘土,高兴地跑过来一头扎进阿么怀里。
宴清霜被他撞得身形晃了一下,好在顾庭风及时伸手托住他,把人带回来。
“阿么,”顾宴支棱着两条小胖腿,爬上阿么膝盖上,撒娇一般说:“明日我想吃炸小鱼干,还有河虾,阿么给我做好不好?”
宴清霜眉眼温柔的看着儿子,柔声答应应:“好,明日阿么给你做,不过家里小鱼吃完了,让爹爹带你去抓,抓回来阿么给你们做。”
顾宴小脸上笑意更加明媚,蹭了蹭阿么颈窝,继续道:“今晚我想和阿么爹爹你们一起睡。”
“这个……”宴清霜咬着唇,一脸难为情,这个他说的可就不算了。
于是,一大一小,同时望向那个说了算的人。
顾庭风意味深长地看着夫郎,上次这人为了让儿子来他俩屋里睡,许了自己两次还没还,这次……
宴清霜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羞恼地瞪他一眼,碍于儿子又眼巴巴地等着。
他不忍让儿子失望,凑到他耳边咬牙小小声道:“这次我还许你两次,下次一并还。”
顾庭风眼底笑意盎然,欣然同意。
什么时候还,还几次,最后还不都是由他说了算。
月上柳梢头,顾宴难得和阿么爹爹一块睡,洗干净脚丫子,兴奋地率先躺在阿么和爹爹中间。
顾庭风瞥他一眼,随了他愿,一晚而已。
宴清霜笑着摸摸儿子温热的小脸蛋,又挠了挠他脚丫子,顾宴怕痒,扭动身子哈哈大笑,好不容易缓过来也要挠阿么痒痒。
宴清霜连忙往后撤,正好躲进相公怀里,顾庭风伸手护住他,顾宴也咯咯笑着扑上去,顾庭风笑着将两人拢在怀里。
夜深人静,屋内嬉笑玩闹的声音渐渐低了去,月光透过窗棂门缝,温柔铺洒于床前,一家三口共同进入香甜梦乡。
东方既白,枝头雀鸟清啼,田间小路上汉子扛着锄头,开始下地劳作。
顾家灶房里锅碗碰撞,伴随着孩童的欢笑声,又是新的一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