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哥人见这群汉子半天也没听到个重点,面上更加无奈了,只好说道:
“现在不是娶不娶亲的事情,是顾守礼喜欢那个什么唐晚,但是顾叔么不同意,他想让顾守礼娶的是唐家二女。”
虎子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这倒是难办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守礼那小子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单纯,没什么心眼。”
“这一边是喜欢的姑娘,一边是家人,可够他为难的了,难怪近日郁郁寡欢,无精打采,原来是这么这事。”
大家正想接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婶子嬷嬷们喊吃饭了,虎子和全子立刻起身蹿了出去。
忙了这么一早上,刚说话的时候肚子就一直咕咕叫。
顾庭风对夫郎说道:“你在这坐着,我出去把饭拿进来,咱们就坐里面吃。”
“好。”宴清霜点点头,和溪哥儿一起坐在棚子里等。
坝子上总共架了五口大锅,其中三口是猪肉,装得满满当当的。
炖得软烂脱骨,下的是大块,嬷嬷们正捞出来切成薄厚均匀的肉片,放在火上慢慢煨着。
这种在他们村里的叫法就是水煮白肉,下料简单,做法也简单。
整头猪分别放进去炖煮,滋味浓郁鲜美,肉汤都能一口气喝完,再配上一碗秋辣子调的蘸料,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每当村里有重要的事,这白肉绝对是桌子上顶重要的大菜。
另外两口大锅里是刚烧的鱼,是老嬷嬷们从家里带来的大酱炖煮的,就是七八斤重的大鱼放下去也炖得足够入味。
摸料做酱这种事还得是有经验的老人才能行,用林子里采摘的新鲜姜豆叶,还有黄豆发酵,年轻夫郎妇人们做不来,手下稍一错,整缸大酱就坏了。
平日里难得吃到,今日是整个村子的大喜事,嬷嬷们才舍得把自家做了几年的大酱拿出来,这鱼滋味如何,自是不用多说。
年轻汉子们跑得快,自己取了碗筷到边上舀就成,坝子上没放桌子凳子,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装好饭菜找一处还算过得去的位置席地而坐。
村长乐呵呵地走来走去,挨个问好,大家端着碗筷也十分利索的响应着。
老嬷嬷拿大瓷碗给村长装了一碗,让他先放下手里的事情,跟着大家伙先吃,热闹。
村长高兴的点点头,大声喊:“行,再给我夹个鱼头,我给村里讨个好彩头,保佑明年风调雨顺,穰穰满家。”
“对对对,就是这样,早上刚祭祀土地公公的时候,东边满是七彩的祥云,可不正是个好兆头吗。”
慈祥的老嬷嬷最看中粮食了,立即用干净筷子给村长夹了个大鱼头,装在盘子里。
村长端着碗,和村里老农们坐在一处说话。
顾庭风和吴大壮要装两人的吃食,不好拿,王婶子给他们找了个长托盘出来。
“给霜哥儿他俩装碗肉汤过去,上面油花我都撇干净了,吃着不腻口,还有蹄膀,整整炖了一个早上呢。”
顾庭风两人道谢:“多谢王婶。”
那边顾守礼也拿碗过来吃饭,可石灶旁边的村长夫郎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埋头切猪肉。
顾守礼十分委屈,以往阿么都会第一时间给他接过碗,装好饭菜后再递给他,嘱咐他多吃些。
现在都不理会他了,还是王婶子叹口气,帮着他舀了两勺白肉,又夹了半条鱼过去。
顾庭风和吴大壮叫上他一道回棚子里。
看着顾守礼兴致不高,就连碗里的饭菜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虎子是个直爽的人,开口道:
“不就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姑娘,你至于觅死觅活的吗,还和自己阿么闹脾气,看来真是顾叔么他们把你惯坏了。”
顾守礼听到他话气结,心里更郁闷了,声音闷闷地说:“我哪里有寻死觅活,我就是想不通,阿么为什么不让我喜欢唐晚。”
“阿么说唐晚被家里娇养惯了,什么都不会做,可我娶她回来,又不是让她跟着下地干活的,她就是在家里绣绣花也没什么。”
顾庭风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想的皆是这小子果然是还没长大,看问题只看到表面,心思简单。
你家又不是有万贯家财,拿什么养?大家都是起早贪黑,早出晚归土地刨食的庄稼汉子。
吃的就是一口辛苦饭,若是娶个娇滴滴的媳妇儿回来,连口热汤热饭都吃不上。
届时双方都落埋怨,她嫌弃你没本事,赚不着银钱,让她跟着吃苦受罪。
你也会怪她连句嘘寒问暖的话也没有,时日一长,夫妻矛盾就出来了。
说难听点就是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踏踏实实的找个能过日子的才是正理。
全子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难得正经一回,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看人长得好看,所以才一门心思想要娶回来。”
刚他们出去装饭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才知道那唐家三女果真颜色极好,所以才一心想要把她往镇上嫁。
“咳咳,她长得是比一般姑娘好看,”顾守礼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然后又急忙表态:“可我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才喜欢她,我……我是因为、因为……”
几人见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不明摆着还是看人家姑娘好看吗。
边上顾庭风夹了块鱼肉,仔细把鱼刺剃干净才递到夫郎碗里。
瞧见顾守礼涨红的脸,才慢悠悠,又不客气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镇上公子哥那副做派了?”
“贪恋女子貌美,是因为人家里有家财万贯,你有吗?不如好好听你阿么的话,娶个能过日子的回来,别被那身空有其表的皮囊迷惑住了。”
顾庭风刚说完这话,不仅顾守礼看着他,就连虎子等人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若说好皮囊,有谁能比得过他身边的夫郎去,哪怕是敛了眉眼,安安静静的坐在顾庭风身边,也跟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
不经意的抬眸,眉角眼梢处处显露温柔,若不是他已经嫁给顾庭风了,走在路上别人都要多瞧两眼。
不过大家没有说出来,这是兄弟的夫郎,哪怕他们没那方面的心思,多少也令人不舒服。
倒是溪哥儿喝了口汤,望着宴清霜说道:“难道顾大哥当初不是看上小霜的好皮囊吗?”
这下就连宴清霜也好奇的看向顾庭风,相公真的也是看上他的样貌吗?
红颜易老,韶华易逝,再好的皮囊都有苍老衰败的一天,这也是多少夫妻最后走到相看两厌的原因。
“别乱想,我自然是喜欢你这个人。”顾庭风也不管大家有没有在看,放下手里碗筷,执起夫郎双手。
初见宴清霜时他是心疼、是怜惜,之后就是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再到现在,他对这人更是稀罕到了骨子里,时刻想要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着,藏起来。
可他清楚的知道,夫郎同时也是这天底下最温柔体贴不过的人。
别人待他以深情,他以真心加倍还之,从未无端消磨过自己的爱意,这样的人,叫他怎能不爱到骨子里。
虽然顾庭风未曾明说,但是他神情再明显不过了。
宴清霜悄然红了耳根,端起饭碗,掩饰缓缓勾起的嘴角。
这下大家也明白了,宴清霜皮囊虽美,但是他和唐晚本质上就不相同――皮囊之下,是颗坚韧不拔的心。
顾守礼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一时间棚子里安静下来。
吃完饭接着就是分鱼,除了没有参与买鱼苗几家,这鱼几乎家家都有份。
门婶子家没有买鱼苗,但她也拿个木桶跟着排队,直接被众人撵了出去。
“真是脸皮厚,没买鱼苗竟还好意思过来分鱼,刚跟着吃了一顿还不算,那嘴上的油沫子都没抹干净,现在又迫不及待的跑来占便宜了。”
婶子们这番话说得不留情面,就连边上蠢蠢欲动的陈秋菊也赶忙歇了心思。
分完鱼也快傍晚了,坝子上留了婶子嬷嬷们收拾碗筷。
这种事一般轮不到小辈,就是去帮忙也会被赶出来,说不用沾手,是以大家都准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