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埋好自己的话本和漂亮衣服,稀里糊涂的就被宋玄机拐走了。
江院长和许师兄都可能在无情道院盯着他们,去宋玄机仙舍过夜实非明智之举,但……但宋玄机说他忍不住哎!
贺兰熹清楚地记得,他和宋玄机在风月宝匣双修完后,他质问宋玄机为什么去年一整年几乎不主动和他说话,宋玄机的回答是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我能忍住。
短短数月过去,宋玄机现在居然忍不住了?连他都勉强能忍个两三天呢!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贺兰熹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鬼鬼祟祟地跟着宋玄机回到仙舍。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而后一刻不停地忙碌了起来。
警铃阵,闲人勿扰之术,隔音之术……贺兰熹把能想到的术法全部用了一遍。
宋玄机无语地看着贺兰熹一通折腾,问:“隔音之术有何必要,你认为今夜你还会‘嗷嗷哭’么。”
贺兰熹不以为然:“有备无患。”
宋玄机:“你越欲盖弥彰,越显做贼心虚。”
宋玄机言之有理。要是江院长和许师兄真的来了,看到他们在仙舍四周设下了这么多法术,反而会怀疑他们在偷偷干坏事,但……
“那也比被捉奸在床好啊!”贺兰熹如是说。
宋玄机劝不动便不再多劝,帮贺兰熹施了几个术法后就先去沐浴了。等贺兰熹忙完一看,宋玄机已经卸下了发簪,穿着寝衣,长发披肩地半躺在床上看书了。
少年纤细白皙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数缕青丝因他低头的姿势垂落在耳畔,眉宇间清冷沉静,眼底却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意味,时不时向贺兰熹看来,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对方怎么还不来陪他。
贺兰熹被宋玄机看得脸颊发烫,心想妻子等待夫君上床该不会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强作镇定地说:“我……我先去沐浴,马上就来。”
宋玄机垂下长睫:“嗯。”
等贺兰熹也沐浴完,离第一堂课只剩下一个时辰,天边也隐隐出现了鱼肚的白色。要抓紧时间休息,否则上课该没精神了。
对上课的焦虑冲散了贺兰熹某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看到宋玄机依旧半躺在床的外侧,贺兰熹一边解开绑着高马尾的发带,一边说:“宋浔,你往里面睡。”
宋玄机:“不。”
贺兰熹:“?为什么要拒绝我!”
宋玄机:“我习惯睡外侧。”
“好吧好吧。”睡外侧和睡里侧对贺兰熹没什么差别,他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让着宋玄机。
贺兰熹上了床,正要从宋玄机身上跨过去,宋玄机忽然单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贺兰熹动作一滞,被迫维持着坐在宋玄机腰间的姿势。
这个姿势让贺兰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日在风月宝匣中的画面,撑在宋玄机腰腹上的手指微微攥紧:“干、干嘛?”
贺兰熹着急上床睡觉,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潮气,如同江南廊下一抹如梦似幻的烟雨。一头黑发散落在他白皙细腻的背上,发丝轻拂着脊背,给少年增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艳丽之感。
宋玄机看着他,语气平缓:“你为何会觉得此两点没用。”
“哪里?”贺兰熹顺着宋玄机的视线,低头看到了自己隐藏在寝衣之下稍稍凸起的两点:“……”
宋玄机突然提起这个是所为何事……看不懂。
贺兰熹:“这里本来就没什么用吧。”
宋玄机:“未必。”
贺兰熹在宋玄机身上抱起双臂:“那你说,它们有什么用?”
宋玄机面色平静地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书,目光平视前方:“有一种灵兽,母兽产子,哺育幼兽的则是公兽。”
学识又见涨了!贺兰熹新奇不已,低声惊叹:“居然还有这种奇兽?它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上堂《异兽论》的内容而已。”宋玄机道,“看来你当时又没认真听课。”
“哎,在床上就不要怪我没听课了嘛。”贺兰熹耍赖地从宋玄机身上翻了下来,侧躺在他身边,小声道:“你现在告诉我不是一样的么?”
所以说,如果要找道侣,一定要找个功课好的,每天睡觉都能学到新东西。
宋玄机放下手中半页都没看完的书,问:“你为何一直压低声音和我说话,隔音之术白用了?”
贺兰熹心虚地说:“因为我心虚啊。”
他和宋玄机睡觉可是大大地违反了无情道院规。虽然无情道的历任院长都没那个闲功夫把院规具体化,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在宗内和道友一起睡觉肯定是不行的。
宋玄机微微一顿,又问:“日后,你打算一直这么心虚下去?”
贺兰熹想了想:“也不是。”少年有些狡黠地笑了,“等江院长又回去闭关,许师兄也走了,没人管我们了,我就不用心虚了。”
宋玄机沉默片刻:“贺兰熹。”
贺兰熹:“嗯?”
宋玄机:“你要求还是这么多。”
贺兰熹:“啊,我不可以要求多吗?”
宋玄机:“可以,你多少要求都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贺兰熹笑盈盈地追问,“因为我是你宝贝吗?”
“不是,”宋玄机熄灭烛火,在贺兰熹身边躺了下来,面对着他说:“因为你漂亮。”
连日紧绷的身体和神思在这一刻总算可以放松了。贺兰熹本来还想和宋玄机多说说话,比如猜一猜北洛上神的神像究竟藏在鬼界的哪里,还有浣尘真君的下落……但他沉重的眼皮实在扛不住千斤般的睡意,眼皮刚一合上便睡了过去。
贺兰熹感觉自己才闭上眼睛,就被脑内一阵尖锐的爆鸣声惊醒了——是他的警铃阵起作用了!有人在接近宋玄机的仙舍!
贺兰熹垂死惊坐起,来不及和宋玄机解释,冲下床就往一旁的衣柜钻。
正在帮贺兰熹准备今日上课需用之书的宋玄机:“?”
贺兰熹刚关上衣柜的门,仙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贺兰熹后怕不已,心道还好自己跑得快。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是谁来了,却什么动静都听不见。
衣柜的门很快就从外面打开了,快到贺兰熹都没反应过来,维持着小小清瘦一只抱膝蜷缩的姿势,满脸的错愕。
宋玄机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贺兰熹仰头看着他:“……我被发现了吗?”
宋玄机定了定神,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你可以出柜了。”
贺兰熹心惊胆战地从衣柜里探出一个脑袋:“是谁呀?”
“不是人,”宋玄机俯身向贺兰熹伸出手,“是狗。”
贺兰熹将手放在宋玄机的掌心上:“雪雪肚?”
宋玄机把他从衣柜里拉出来,强调:“狗。”
江院长出关,无情道三人组不用再和其他道院的弟子一同上课,雪雪肚是来给他们送新的上课手册的。
收拾好东西,贺兰熹又像做贼似的推开了仙舍的门,确定周围什么都没有后才敢走出来。
和宋玄机偷偷睡一觉太难了,如果天天这么睡他早晚会被吓出心悸症。回头他必须和宋玄机商议一下,看看是一个月一起睡一次还是睡十五次。
等下——宋玄机仙舍周围什么都没有???
贺兰熹望着白茫茫的冰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转过身问宋玄机:“宋浔,我仙舍呢?我和祝云的仙舍呢?”
怎么这里只有一座仙舍啊!其他两间仙舍呢?!
宋玄机神色罕见地凝重:“被搬走了。”
贺兰熹:“???”
宋玄机:“你翻开手册看看。”
贺兰熹这才发现手册上除了上课安排还有一句话,看口吻和笔迹应该是出自许师兄之手:三人分住,益于修道。
贺兰熹:“…………”
许师兄不但连夜帮他们搬走了仙舍,还贴心地给他们标注了方位。
他,宋玄机和祝如霜的仙舍刚好成一个三角形,每座仙舍之间的距离若是用脚走,至少要走上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日后他若是想找宋玄机和祝如霜串个门,他要御剑去……
贺兰熹一阵窒息,感觉整个太华宗都晦暗了下来。
退学退学,没什么好说的——退学!
此时不退,更待何时!他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
贺兰熹气愤地回到自己仙舍,然后……准时地出现在了迷津渡,来的路上还顺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休假前学的东西。
上课前的迷津渡一如既往的热闹,十一道院的弟子三五成群地闲聊八卦。
贺兰熹见到了长孙策,长孙策似乎还没从“可以随意出入无情道院”的特殊身份中走出来,热情地挥手和他打招呼。
要是在以前,贺兰熹大概会“看到策哥你没饿死真的太好啦”。但现在,他只能高冷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有话说不出来。
无情道院专用的讲堂位于迷津渡最偏僻安静的角落。贺兰熹到时,不仅宋玄机和祝如霜在,连江院长都到了。
贺兰熹很想狂奔到座位上坐好,但无情道人遇事必须沉着冷静。于是,他向江院长行过礼,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顶着一张“昨夜我是一个人在自己仙舍睡的,我没有和宋玄机一起睡”的淡漠脸,在宋玄机和祝如霜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贺兰熹没想到自己还不是来的最晚的。不多时,绯月真君竟然带着白观宁来了。
江院长连“何事”两个字都没有说,只看了这对合欢道师徒一眼,绯月真君便主动开口道:“隐舟,我和东方既明想趁热打铁,找到剩下四位‘鬼殿下’的下落,并将其一网打尽。所以,我要离宗一段时日。”
江院长:“。”
绯月真君:“前段时间你闭关,一直都是我在替你照顾三个小的,对吧?”
贺兰熹想说不对不对,明明是沂厄真君照顾我们更多,但无情道弟子不应该为这些小事开口——他选择沉默。
“这一回,是不是该换你来带一带我的学生了?总归你教三个徒弟是教,教四个也同样是教。”绯月真君笑眯眯地说,“你看,我把我的爱徒送来给你折腾了。”
合欢道院不像无情道院,虽然人不算多,却不至于少了一个院长就没人管学生。绯月真君此举一是因为白观宁的能力已经不适合再和同届弟子一同上课了,二是因为白观宁似乎一直很向往无情道院。既是如此,让他去体验一次也无妨。
白观宁深知只要他拜见得够快,江院长就无法拒绝的道理,不等江院长开口便道:“弟子白帷,拜见江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