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贺兰熹清晰地认识到了绯月真君和宋玄机是亲叔侄的事实。亏他之前还觉得这对叔侄除了拥有美貌之外一点都不像——这不是一模一样的语出惊人吗。
什么叫“贺兰时雨是你怀胎十月为我生下来的”啊!且不说浣尘真君并非女子,若真这样,他和宋玄机不就成堂兄弟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绝对不接受!
原来绯月真君以前就是这么逼他们无情道院长开口的吗!那岂不是浣尘真君每开一次口,就有一个无辜的孩子被迫认父……
绯月真君一句话不但把宋玄机说沉默了,把贺兰熹说吐血了,也把其余四个小的说的目瞪口呆,怀疑人生,不知今夕是何年。
反观两个当事人竟然一个比一个淡定。
绯月真君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给大家造成了多大的“创伤”,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目光却锁死在浣尘真君的灵体上,不欲放过浣尘真君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
而浣尘真君面对绯月真君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没有开口,没有睁眼,甚至连眼睫都没有动一下。
“小叔您现在满意了吗,您这个自私的人!”贺兰熹忿忿道,“您都这么说了,院长还没有反应,这足以说明……”
贺兰熹话未说完,宋玄机道:“安静点,贺兰熹,你在吐血。”
忽然,绯月真君神色蓦地一变,眼中流露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过来。浣尘真君的魂魄微微一晃,轮廓也变得暗淡,一眨眼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绯月真君嘴角扬起冷笑,当即划出六道轮回阵,追着浣尘真君直入鬼界。
贺兰熹脑海中浮现出绯月真君满头华发的模样,忙道:“小叔别追了,浣尘真君的魂魄真的没有意识!”他冲着六道轮回阵一顿嚷嚷,“再这么下去,您可没多少阳寿可以耗了呀!”
宋玄机一边拉着贺兰熹不让他乱动,一边用衣袖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别人受伤后都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贺兰熹受伤后却一直在动来动去,嘴上没个消停,宋玄机想为他疗伤还要先想办法让话痨好动的宝贝暂时安静下来。
宋玄机道:“绯月真君想做的事情,不会被任何人阻挡。而且,浣尘真君的魂魄应该具备灵识。”
贺兰熹:“你怎么知道?”
宋玄机:“他刚刚把绯月禁言了。”
贺兰熹:“?你怎么又知道……哦!”
不等宋玄机回答,贺兰熹自己就想明白了。
绯月真君先被浣尘真君全然忽视,后又眼睁睁地瞧着浣尘真君一言不发地消失,就绯月真君那张嘴,怎么可能一句话不说。
如果绯月真君能说话,八成要说“你不说话,看来贺兰时雨真是你给我生的”,“怎么,沈院长抛夫弃子十八年还不够,现在又要跑了,留我一个人带孩子”之类的荒谬之言。
绯月真君没说,就证明他说不了。
浣尘真君真把绯月真君禁言了……他能说禁得好吗。
看在绯月真君昔日对大家的关照的份上,贺兰熹决定不把自己的幽怨宣之于口,然后他听见宋玄机道:“禁得很好,你小叔活该。”
贺兰熹抿了抿唇,不乐意地说:“那怎么就成我一个人的小叔了,绯月真君明明是你的亲小叔好吗。”
宋玄机冷冷道:“我不太想认他。”
祝如霜看出浔熹二人的郁闷,出言安慰:“绯月真君一向喜欢和我们开玩笑,他的话你们不必在意。”
贺兰熹总算愿意乖乖被宋玄机抱着让他给自己擦血疗伤了:“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但……”
绯月真君的一席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刻意忽视多年的身世问题——话说他的生父到底是谁来着?
“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重点不是贺兰熹很可能是宋玄机他哥吗!”长孙策兴奋又羡慕地说,“好兄弟变真兄弟,亲上加亲,这是大喜事啊!”
宋玄机:“。”
贺兰熹:“这种大喜事给你你要不要啊?”
祝如霜:“好了,长孙经略,闭嘴。”
“你们认真的吗?”萧问鹤面部抽搐,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重点明明是浣尘真君,无情道现任院长,当今天下第一人,和合欢道院长有一腿啊!!!”
鬼九被月蚀之潮封印,擅入鬼界者灰飞烟灭,欲壑之口再度关闭,白观宁成功拿回了母亲的肉身,六人的楼兰之行也接近了尾声。
贺兰熹等人没有马上回太华宗,而是主动留下来帮白观宁处理善后。
王后需要招魂,楼兰王需要另立;一百零五名美人需要他们的帮助才能恢复清醒,为鬼九效力的修士也要一一揪出来处理……最重要的是,贺兰道友需要静养。
强行用身体堵住欲壑之口的代价是金丹受到了一点损伤,灵脉也断裂了好几根,贺兰熹短时间内不宜再使用术法消耗灵力。虽然回太华宗养伤才是明智之举,但一想到冰天雪地的无情道院和不容他人造访的单人仙舍,贺兰熹宁愿和兄弟们待在一起。
新楼兰王倒台后,白观宁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楼兰国有实无名的新主人,也理所当然地为贺兰熹提供了最好的疗伤环境。
于是,贺兰熹住进了奢华的宫殿,拥有一大群可供他随意差遣的侍从,每天从七尺半的翡翠大床醒来;漂亮昂贵的衣服首饰不要钱地送到他面前,连他喝药用的杯子都是黄金的。不知情的民众还以为宫里供着哪位娇生惯养的楼兰小公主呢。
祝如霜等好兄弟虽然忙着善后,但每日都会来陪他一会儿;某个容貌无双的宋姓美人更是日日守着他,贺兰熹的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养伤都快养得乐不思蜀了。
这日,宋玄机在祝如霜和长孙策严密的监视下去给贺兰熹配药去了。贺兰熹独自趴在床上看楼兰的话本,侍从在外禀告说小王子殿下来了。
白观宁这段时日忙得要死,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一见到贺兰熹便急不可耐地说:“贺兰熹,我母后的魂魄找到了!”
贺兰熹连忙把话本藏进被子里,骨碌碌爬了起来:“真的吗?太好啦!”
“我已经帮她魂归肉身了,想来不日她就能苏醒了。”白观宁难掩激动地握住贺兰熹的双手,“这次多亏了你们,尤其是你。”
为营救楼兰王后,贺兰熹不但出卖色相以身入局,还因此受了不小的伤。在诸多道友中,白观宁最感谢的就是他。
贺兰熹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
白观宁没告诉贺兰熹他虽然有把贺兰熹当成朋友,但过去更多的是把他当成考核上的追赶对象和竞争对手。
此次事件过后,贺兰熹无疑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只是贺兰熹最好的朋友不是他而是祝如霜,这点还让他怪不爽的。看来他需要加倍努力,早日取祝如霜而代之,成为贺兰熹排名第一的好友。
另外,为了感谢兄弟们的帮助,白观宁亲自准备了不同的谢礼:
萧问鹤是一枚纯金灵笼,以及可供灵鹤食用的上好的风腌小菜;
祝如霜是几车价值连城的珍稀药材,长孙策是最适合用来打造兵器的深渊矿石;
至于宋玄机,白观宁一开始实在不知道送他什么,在求助贺兰熹后,送了宋玄机全楼兰甜点的任点任吃。
“朋友之间更该说谢,所以……”白观宁拍了拍手,端着银盘的侍女立即鱼贯而入地走了起来。
白观宁记得贺兰熹对楼兰各类叮叮当当的腰链很感兴趣,便把他能找到的所有漂亮腰链都送到了贺兰熹面前。
“哇,王子殿下威武!”贺兰熹看着足以铺满一床的腰链笑得合不拢嘴,眼睛比宝石还要明亮璀璨:“这些全都是给我的吗?多不好意思啊!”
“就这点我还嫌不够呢。”白观宁望着贺兰熹比平时苍白不少的脸色,拧着眉头道:“你这次连灵脉都断了三根,少说也要静养两个月。到时候万一影响了你的年终考核,那我……”
贺兰熹开玩笑道:“那你就离全宗第二更近了。”
白观宁眉间拧得更紧:“你不必这般想我。我虽然对全宗第一渴望已久,但也绝不希望你们因受伤误了考核。”
“我知道你不会,我和你说笑呢。”贺兰熹想了想,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认我做哥。”
白观宁微怔:“你是认真的吗?就这么简单?”
贺兰熹道:“是啊!”
“这好说,”白观宁爽快地叫了一声,“哥。”
认哥这种事情真的要看人,如果换成长孙经略,那小子估计要一口一个“士可杀不可辱”。但对白观宁来说,叫声哥毫无屈辱可言,考全宗第八才是更丢人的事。
贺兰熹托着腮,眉眼一弯:“哎!”
白观宁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并未久留。离开时,他恰好碰见端着药回来的宋玄机等人。只见祝如霜和长孙策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也不知他们在监督宋玄机配药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长孙策:“为什么非要宋浔配药呢?换我一个人来,我五百年前就配好了!”
宋玄机:“。”
祝如霜:“时雨指名要玄机配,说要借机帮他复习《丹药学》。”
长孙策:“贺兰熹对宋浔是真爱啊,居然不惜冒着灵脉断裂的危险也要帮他复习功课。”
祝如霜:“但不得不说,用药人换成时雨后,玄机的《丹药学》着实突飞猛进。”
宋玄机:“閇。”
“你们还是悠着点吧,”白观宁叮嘱三人,“别耽误我哥吃药。”
三人脚步同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