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黎越的视线,几个监察制服重新包围住向引，薅起他的胳膊死死制在背后。
“殿下，你这是哪一出？”向引没挣扎,放松道,“我可够不上擒贼先擒王的那个王字。”
黎越微笑着走过来：“我从来没有二心。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监察会开展工作,好尽快洗脱你的污名。”
向引毫不躲闪地直视他高高在上的目光：“原来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殿下。”
“你是该谢谢我,”
黎越凑近向引,耳语道，“谢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体面一点。”
余光中他终于看到向引的一丝惊诧,非常满意,示意监察队带着向引跟上。他却没有打算就此把向引抓出研究院,没离开反而往走廊更深处走去。
“点火器——被明晦带走了啊。没关系，那个‘系统’还在，能用。”
黎越也是同一领域的科研工作者，虽然对这个片区不熟悉，但没一会儿还是找到了天外系统所在的实验室。
向引被抓了进去，按在椅子上。
“别担心,监察会取证调查，肯定是有一做一，绝不敷衍。既然你目前被怀疑是天外内应,监察会首要做的,就是查清你到底和天外有没有勾结。”
黎越拿出一个密密麻麻贴满了电极片的电极帽,上面的线缆缠绕在一起，他从中梳理出一个接口。
“多亏明晦破解了‘系统’,因此它获得了更多的功能。你肯定知道的，天外人的沟通是不用张嘴的,都是通过这个系统，在脑内传话，那么，一定会留下痕迹。这帽子是我手里暗中进行的新课题，也是这几天出来的成果。要解释它目前的实用性的话，简单说，它便可以释放电流刺激你的大脑，连接上‘系统’后，它可以配合‘系统’检测出你是否有佩戴使用天外系统的痕迹。”
向引默默听完他的长篇大论。
“它已经经过了几次临床测试，结果都不错。”黎越把玩着线缆末端的接口，“电死了好几个实验体。”
向引皮笑肉不笑：“我好像已经知道我的死法了。”
他压根没有反抗，但旁边几个监察紧张地按住他，让黎越把电极帽给他扣到脑袋上。
“别说得这么悲壮，也有活下来的实验体。能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在此一举了。”
监察队钦佩道：“多谢七殿下提供一个如此便捷的方法，举办听证会实在费时费力。”
“我们的目标一样，都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和平，怎能容天外这种宵小作乱。为此，牺牲是必要的。”
黎越和监察队冠冕堂皇地一唱一和，为室内唯一的观众表演着。
系统提醒向引：“宿主……”
向引回答：“应该没事，我戴在身上的可不是小系统，对于这仪器来说，我估计是五毒俱全吧？黎越费心做出来的玩意儿别说电我了，扛不扛得住都不好说。”
系统仍是担忧：“黎越这明显也是走个过场啊！现在屋里全是皇室的人，宿主清不清白，全是他上下嘴皮一碰的事！”
没错。黎越的算盘打得很明白。就算向引活下来了，他也能出具实验数据“证明”向引是天外内应，让监察会把他带走！
黎越打开旁边的工程箱，开始做这个检测仪器的启动工作。因为对局势十拿九稳，他的动作也显得有条不紊。
向引问他：“你为什么要做这顶帽子？”既然就是走过场，横竖都要在今天把他安排明白，何必专门做个玩具出来。
黎越分神看了他一眼：“你想故意拖延时间？没用的。”
向引说：“不是，只是想满足我过剩的探知欲。”
黎越道：“为了批量排查研究院内的天外内应。”
向引：“！”
“等电击技术成熟，我会手持皇帝谕令，下令所有研究员在我面前挨个排队检查。安斯席琳费谢尔，也一视同仁。乃至明晦……他也必须接受检查。不管是内应还是首领，我非抓到不可！”
“……”向引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平静了。
“你很担心他们被电死？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黎越的眼中全是恶意。
向引不响。
他的反应还是低于黎越的预期，他不满地加快了手里的进度。
向引不作声，因为系统正着急地和他嚷嚷。“大事不妙啊宿主，说不定研究院上下真给他电完了！你现在就得想办法阻止他，不然你马上就要被抓走，再没机会干涉他了！”
不仅仅是阻止的程度。只是弄坏仪器，没法让黎越停止脚步。他得彻底让黎越消失在研究院才行！
还得以一个正大光明的方式。正如黎越即将这么处置他一样。
这事凭他手上的力量是做不到的，唯有让明晦出面。
向引果断对系统道，“我的终端在监察队手里，你帮我控制终端，长按键钮紧急联系明晦……等等。”
等等，联系明晦过来救他的话，事情才大发了！
他会暴露自己！
仔细一想，明晦在郊外的试验场，此时必然赶不过来——这正是黎越敢出手的原因。
然而，向引知道，明晦仍在研究院，在地下某一层悄悄进行着工作。且，这是他不该知道的事情。明晦连他也一并瞒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联系了明晦，等于暴露了他自己！暴露了他知道明晦正处在能够来救他的地方，暴露了他知道明晦在隐瞒他。
而明晦如果真的赶来……
那他们俩几乎就是明牌了。
饶是明晦没有直接证据，无法确认他的正体，也该心里有数，他的底细并不单纯了。
然而，此事最为棘手的地方，不在这里。
在于，向引非常肯定，只要他向明晦发出警报，明晦是一定会赶来的……
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了。
一，毫不抵抗，让黎越彻底给他安上天外内应的污名，就此被黎越带走，顺利完成死遁。但，这个电击机器也许会对研究院和明晦产生重大的影响，甚至让他的任务功亏一篑。
还是。
现在联系明晦，让他把黎越赶出研究院，把黎越的疯狂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但，他就没法顺理成章地被皇室处决掉，反而身份会暴露在明晦眼前，会产生什么变数，他预料不出。
向引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第一个选择，还是第二个选择？
有言道，善恶和是非之间的选择从来不是真正的选择。*
两难之择才是真正的选择。两善取其一，或者，两恶取其轻。
这一桩桩事连环发展到现在，善恶是非早已经没法黑白分明地看待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这么难做出选择的原因吧？
向引说服了自己，忽略心里的异样，他的理智帮助他做出了选择。
选第二个。
其实，第二个选择，结局也是一个很快的死字，皇帝不可能放过天外首领。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明晦会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宿主，你怎么了？”
系统见向引突然收回了命令，催促道。
“……不，没事。现在帮我联系明晦。”
系统语速变慢，显得郑重：“好。宿主，你准备好了吗？”
向引知道系统问的是什么。他准备好让明晦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没时间犹豫了。早晚他都会知道。给他发求救信号！”
“是。”
虽然向引十分矛盾，但实际上这过程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系统立刻操控了向引的终端，用报警功能紧急联系了明晦。
在黎越眼里，向引着实沉默了好一阵。在他看来，这会儿默不作声有如困兽，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对手机关算尽，黎越不无慈悲地说道：
“向引，我其实是很欣赏你的。上次和你在天台的谈话，是我少有审视内心的时刻，也让我下定决心另辟蹊径。可以说，这个电极帽的成果有你一份功劳。但很可惜，你站错了队，在皇室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的情况下。所以抱歉了，你必须得死。”
向引抬起眼帘，语气听起来和黎越十分相像，竟然也有一丝怜悯，“我很好奇，你发癫要电死这么多研究员，皇帝一定不知道吧。毕竟如果你真的把明晦弄死了，谁来研究K-130，你吗？哦，你不行，你要继承皇位的。”
“啪”一声，黎越扯断了一根电极片。
“你在故意激怒我？还是你又要说，是你的探知欲作祟？”黎越猛地拍了下操作台，“你不怕我直接把电流打开？！”
向引闲闲道：“不是。我这回是在拖延时间。”
“！”黎越冷笑，“别虚张声势了，唯一能来救你的明晦，现在还在几十公里开外的试验场呢。少说废话，惹怒了监察会，可以就地拔枪把你处决。”
向引说：“你不会。你还得拿我试你这顶帽子，不会让我血溅当场的，对不对。”
黎越又想砸操作台了。
“让他闭嘴！”他失了贵公子的风度。
没法拔枪射杀，监察队只好向黎越确认：“把他打昏？”
“不行！会影响到我数据的采集的！”
监察队扯了块胶布，物理上让向引闭嘴了。他们十分憋屈，拜托，他们可是让研究员和贵族们都闻风丧胆的监察会，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畏畏缩缩了……
向引闭了嘴，但眼里分明是看好戏的神色。黎越心气起伏，加快操作的速度。向引也玩不出什么把戏了，不足以干扰他！
门外，突然传来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嘀”，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刷开，几个监察队的手瞬间按在了枪套上！
“不许动，自纠队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