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万兽林外的天雷劈了整整三天, 三天之后,邪祟尽消,然而林木外已经是一片焦土,上任天令之主被行天罚, 让雷火劈成了灰烬。但白玉京的封禁却并没有开启, 反而更加严格。
天令之主一死, 仅仅半日, 镇压在白玉京下的魔神躯体便有了动静,神君施加的封印松动,给了魔神可趁之机。
就在成蹊进入万兽林的第四日, 魔族通过一条空间隙在白玉京生开出了一条路,万千魔潮涌进这座雪色的玉城,杀了齐云仙府一个措手不及。恰好此时宗主正在白玉京外收拾上一任天令之主留下的烂摊子, 正在安抚百姓,埋葬尸骨,不在城中。
空间隙撕开的瞬间, 魔域用了魔器,将整个白玉京罩了进去, 一时半刻竟是无法打开。
齐云仙府外的三十二峰立刻在宗主的指挥下前去支援,然而他们被源源不断的魔物阻在白玉京外,一时竟无法推进,只能看着白玉京被彻底围城。
白玉京内血流成河,谁都没想到魔域的空间隙会忽然从白玉京空中打开,好在这几日白玉京戒严,魔潮涌进来的时候, 多少还有一战之力。
成昀一剑杀了从空中飞过来的魔物, 他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叫, “昀儿快回来!”
成昀回头一眼,看着母亲惊慌失措的眼神,扭头冲着侍从道,“看好我母亲,别让她出来了。”
侍从们点点头,两人回头,将女人拦在院子里,“胥夫人,外面危险。”
成昀则带着一列人冲出林花落援救落单的人。林花落院墙上有防护阵法,外头还常年守着侍从,俱是齐云仙府最好的仙官,一时魔族倒也攻不进去。只街巷上修为不高的普通弟子遭了殃,新入门的弟子从来未遇到如此动静,那些入道不久的小修士们转头便被碾碎在魔潮下,整座白玉京此刻几乎是被血糊出来的,到处都是血迹,成昀捞回几个小弟子,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魔族,想到那一夜父亲与神秘人的交流,心头一梗。
他看着白玉京的惨状,忽然意识到,这就是父亲支付出去的代价。
白玉京外,齐云仙府宗主成蔚临危受命,成为了新一届的天令之主,承天道之意,前去诛魔。
而此刻宗主府内已经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大夫人在与宗主对峙时本就受了反噬,如今勉力带着剩余的仙官杀魔救人,但她向来对战的是妖,魔族了解不多,而且那条空间隙开的实在太大了,源源不断的魔物从里面爬出来,起初还能应对……直到后来,魔神亲临。
谁都没想到魔神会不顾天罚与禁制,将被囚禁在九幽之下的部分元神送进了沧州,大夫人带着属下死守魔神封印,到底还是落了下乘。
宗主府内的主殿侧殿尽数摧毁,灵阵碎成粉末,仙官侍女一个个倒下,大夫人提着长刀,与数十个魔物对上,凛冽的刀气在半空中撕扯,依旧无法突破对方的囚笼。
直至玄天君赶到。
白衣的仙人先是一剑断掉了魔域强开的空间隙,救下了被人围攻的大夫人,随后与魔神元神对上,在白玉京生生斗了三日。
举世瞩目的一战,此前玄天君的剑术常人只在传闻中听得,别人就是吹出花来,那也只是吹的,直到他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木剑。寒木春华,不过一刃钝剑,所过之处却连风形都带了凛冽的剑意,一剑破万法。
当魔神的那部分元神被景霄寒斩碎收走后,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位被三重天予以厚望的剑修究竟有多强。
而如今,他不过才二十一岁。
景霄寒一尘不染的站在街上,魔族来的快,退的也快,随着魔神分出的那部分元神被他摧毁,原本还相当猖狂的魔物们顿时脚底抹油溜了,一团团魔息逃进大街小巷,没多久便消失不见。
齐云仙府内被困的仙官总算支愣起来,和外围的仙官来了个里应外合,将剩下的魔物尽数绞杀。
景霄寒没对小鱼小虾动手,他受了点了伤,低咳一声,喉间有血气,最难受的是神魂抽痛,他在与魔神干架时远在妖域的元神碎了,因着没有承载物,没有多久那点神魂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脑仁里像有百八十根针在扎,好歹忍住了,没露出半点多余的表情,继续维持住自己高冷剑修的形象。
脑海中的系统还在播报,“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六,阻止魔神夺取躯体,奖励剑谱一页。”
然后系统又开始重复:“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一,前往万兽林击杀反派成蹊,任务难度F级……”
“任务等级为什么会降低?”景霄寒提着剑走在白玉京的街道上,脚边不少死人,他看了一眼,避过。与魔神元神的这一架打完,他浑身都是疼的,不远处大夫人被人扶着,一身狼狈,景霄寒看了一眼,冲着对方颔首,得了大夫人一个回礼。
系统忽地滴滴两声,无机质的声音响起:“反派成蹊受伤,生命值减二十,难度降低。”
景霄寒闻言眼前一黑,他下意识的去查探与自己绑定的那个小小元神,当初为了不露馅,他将和成蹊元神之间的痛觉单向屏蔽了,如今他能感受到成蹊身上的疼,成蹊却无法感受到他本体的所受的伤。好在成蹊一直很好骗,只当他本体特别安全。
成蹊神魂还算安稳,景霄寒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很好,他与魔神斗殴时并没受什么大伤,但现在但身体还是疼的跟散了架一样……这疼痛源头看样子是源自于某位尚在妖域的小少爷了。
目前疼的最狠的是腰,应该是被什么抓伤了,还有腿,像是崴了,手和背也是……这才多久怎么就伤成这样?
景霄寒按着脑袋,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再去搞个新壳子了。五百多万韵灵石一具壳子,他攒了很多年才攒了那么些韵灵石,全花在了壳子上,而现在已经报废了两具。
景霄寒在心里叹气,赚钱难,难于上青天呐。
成蹊又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清醒时额上一层冷汗,他呼出一口浊气,睁眼看了看,窗侧枝影横斜,来来去去有许多的人影,窗户外十分吵闹。
他坐起身,头晕的厉害,腿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不过身上被人收拾过,昏迷前的泥点和血水都被擦干净了,腰上,腿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包扎好了,嘴里也一股药味儿。成蹊哆嗦着手将衣袍穿好,推开门,发现这里既不是万兽林,也不是白玉京,而是一处很大的院落,他睡在偏房。外头假山流水哗啦啦的响,远处灯火通明,一行行紫衣的仙官来去。
成蹊望了一圈没看见熟人,他蹙着眉,扶着墙一步步挪过去,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拍桌子大喊,“他杀了我齐云仙府这么多人,断不能就这般算了!”
成蹊听见房间里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你们先对我动的手。”
房间里顿了一顿,桌子拍的更响了。
“你这可是残杀了百人!怎能相提并论?你这妖人心性如此恶毒,怎可修仙?”
“对!简直就是邪魔外道!无法无天!”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玄天君,您向来公正,断不可包庇!”
成蹊听了一耳朵,顿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感情是妖域的事情平息了,他们这就开始有闲心对着容缨算账了。
不愧是倒霉主角。
这座齐云仙府临时驻扎的宅院内,此刻聚集了一堆人,十几个长老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坐在两边。容缨本就受了伤,此刻被两个紫衣仙官押着跪在大厅内,他被按着头,眼神冷戾,盯着厅堂内的人冷笑。
景霄寒端坐在主位,依旧是一身白衣,紧束的袖口上金丝缠绕,勾勒出繁复的花纹。他看着堂下的容缨,眸光低垂,和看其他死物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贯的冰冷模样。
齐云仙府宗主则笑吟吟坐在另一侧,也是不动声色,看戏一样,唯有底下的仙官吵嚷的厉害。
一干瘦的仙官看着被押住的容缨,再看看景霄寒漠然的样子,小心翼翼道:“此次白玉京蒙难,多亏了玄天君出手相助,但一码归一码,虽说处置逆徒应当是三重天的事,但此人杀了我齐云仙府弟子,总得有个交代。”
景霄寒一动不动,也不吱声,连眼也不抬,像是在出神,一副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众人早就听说过玄天君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位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门中弟子犯下如此大错,定然不会轻轻放过,再加上这容缨此前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是哪位仙主座下的弟子,于是大着胆子道:“此人恶贯满盈,但他毕竟是三重天的弟子,我齐云仙府也不好越俎代庖,玄天君不如先将他逐出师门,我等再行处置,也不会伤了两家和气。”
“哦?你想如何处置?”一个声音从后头冷冷传来,那仙官还没回过神,义正言辞道:“自然是一命偿一命,以慰我门中弟子在天之灵。”此等仙骨灵材,若是做成傀儡法器,再厉害不过。
“是吗?”那声音更清晰了一点,仙官这才回神,四周没人说话,这声音是谁说的?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大门一动,有人扶着门走过来,他回头,便见自家那病秧子三公子缓步走来,带着一身苦涩的药味,挥袖抽出把银亮的细剑,行至那仙骨身前将人一挡,站稳了。
少年人额头上尚且浮着一层冷汗,脸上还有擦伤,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气,灯火下,桃花眼却十分的亮。他看着大厅内的宗主,玄天君和两侧的一众仙官,护住容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在这里,看谁敢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的伪身啊,可容元神,人脸定制,材料大块一米八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六百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玄天君一摸兜:零花钱用完了,买不起了。嗯……小人偶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