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驴很颠, 成蹊摇摇晃晃走了一路,困的不行,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走还是在睡,等景霄寒拍醒他的时候, 发现那个魔修已经被解决了。
成蹊借着手里的小珠子迷迷糊糊的看, 发现是个衣着简朴的青年, 是镇上的村民, 被人一剑贯喉,趴在地上已经断气了。
不过四肢还被数道金光钉着,锁住了元神, 于是成蹊就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元神正在那具尸体上挣扎。
“这是那个魔修?”成蹊半蹲着观察,果然看见不少浮动的暗色在元神上转动,阴暗的气息和九幽中的一模一样。
那魔修元神没来得及逃掉, 他看着面前观察他的两人,意识到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这个看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弹死的小修士, 原来是有备而来,故意设计。
“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够撬出话?”那魔修恶狠狠道, “想的美!我告诉你们,那些贱民死定了,等献祭成功,我主降临,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成蹊轻蔑一笑,带着狐假虎威的嚣张,“我为何要跑?”
他指了指景霄寒, “知道他是谁吗?”
魔修看着景霄寒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 呸了一声, “我管他是谁!谁来都得死!”
成蹊:“介绍一下,这位是玄天君。”
沉默,良久的沉默。
魔修:“……你不要骗我……哈哈……玄天君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
他看着成蹊身后负手而立的青年,先前不觉得,仔细一看,确实气质卓然,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了一眼成蹊,再看一眼景霄寒,身上的魔纹乱窜,片刻后,景霄寒眼疾手快将成蹊拉开,那魔修原地自爆了。
一阵乱风划过,景霄寒挥袖将浊气挡了,“回去,不止一个。”
成蹊点头,他牵着躁动的小毛驴往回走,“偷偷回去,不要让他们发现。”
景霄寒就没那么闲情逸致了,他抬手将成蹊一提,箍住腰横抱了起来。
成蹊四肢腾空,他扑腾了两下,无奈装死,算了,提就提吧,就当云霄飞车了。
两人在夜间悄无声息回了村落。夜里寂静,白日里他刚给孩童们看了病,清了清他们体内的魔息,今夜过的没那么难受。
灯已经熄了,孩童的父母陪在床榻边昏昏欲睡。药房里熬着药,那是成蹊留下的方子,还有一瓶神霄玉露,一个大夫扇着火,已经是下半夜了,人总是容易松懈的。
“张大夫还在熬药?您已经累了一天了。”灰扑扑的女人走过来,接走了大夫手里的扇子,“我来吧,您去歇息。”
大夫眼底青黑,他看了眼面前朴素的女人,她是镇上的寡妇,唯一的孩子也得了那不知名的疫症,每日呆在庄子里尽心尽力照看孩子。
大夫已经累了数天,确实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既然有人肯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他点点头,将扇子交给她,“我去歇息一个时辰,待会儿过来。”
女人点点头,露出个讨好的笑。
暗红的炉火舔着锅底,夜深人静,女人等着所有人都入睡,锅里咕噜咕噜冒泡,她看着那泛着点点灵光的药汁,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与讨好瞬间消失,变得木然而冷漠。
她抬手,将一瓶黑色的液体倒进药里。
“一个。”
成蹊站在树上做好标记。
景霄寒提着他在林木间穿梭,他们看着深夜里,好几个人做出许多小动作,换药,下毒,在山林间偷偷画献祭阵法,诸如此类,细数下来居然有五六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魔修?”成蹊不解,而且有好几个就是普通的村民,他们不修魔,却帮着对方作恶。
景霄寒将成蹊放在地上,他们躲在一处宅院外,一只狗察觉到他们的动静,正欲冲着他们二人狂吠,被成蹊丢了张符箓把嘴缠住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恶,有恶的地方便会滋生魔。”景霄寒神色淡然,“有所求便心生妄念,有妄念便不清净,生了心魔便容易走上邪路。”
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成蹊忽地想起容缨,上一世的容缨,一生所求不过一个景霄寒,低到尘埃里,也不过换来问心台上穿心一剑。
“是人都会有所求的。”成蹊回头看他,“玄天君您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一次景霄寒没说话了。
他提着剑转身往旁边走,成蹊忙不迭跟上,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容缨最近如何?他在月都过的可好?大家都是好朋友,劳烦玄天君往后关照一下嘛。”
“他不好。”景霄寒冷声道,“被我罚了百鞭,起码躺半年。”
成蹊:“……”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往后景霄寒为这一百鞭痛不欲生框框撞墙的场面了。
他看着景霄寒前进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对方有点生闷气,但凑过去看,又感觉是自己的错觉。气氛有些凝滞,成蹊便换了个话题,“玄天君还记得李景么?”
景霄寒脚步轻缓,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记得。”
“他死啦。”成蹊轻描淡写道,“为了救我。从前他每日陪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每天被他欺负,觉得他很烦,巴不得他离我远一点。等他当真不见了,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割舍不下他。”
“我很后悔,如果能再见到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节哀。”景霄寒轻声道,他忽地抬手抚了一下成蹊的头顶,声音中的冷意稍稍褪去一点,“会再见的。”
成蹊点头,“我也觉得。所以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
景霄寒嗯了一声。
天快亮了,庄子里开始喂药。
只不过这一次,成蹊给的药不再管用,刚给那群孩子喂下去,他们身上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点生气便散干净了,大夫毫无察觉,继续将药喂进去。
看着孩子身上的状态一日差过一日,阴云沉沉的压在所有人身上。
第三日,黑斑出现在了成人身上,那是个村里有名的二赖子,在发现自己中招后,那人带着棍子去把庄子的大门砸了。
“去你妈的治病!什么魔不魔妖不妖的!再把这群灾星放在村里,迟早大家全玩完!”
乡老带着人将二赖子押住,痛心疾首道:“仙人去请灵州的仙官了!有救的,大家都有救啊!”
“什么狗屁的仙人?就是个骗子!”二赖子像只红脸的斗鸡,“老子今早看见那骗子的驴了!这才几天?保不准就是半路逃了,你还真信他的鬼话?”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
二赖子还怕人不信,领着一群人去自家门口,指着那头毛驴道,“看清楚了,一模一样。人走了,驴回来了,那骗子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老子今天就是要烧了那群灾星,谁也别拦我!你们要死自己死!”
人心惶惶,一时之间当真有一群人被煽动,他们都是没事的,也怕这病传染。如果真的是疫病,那真的是能绝户的啊。
就在乡老犹豫不决时,当夜,一群人闯进庄子,拉了几个板车,将那群昏迷不醒的孩子放上去,不顾孩子父母的哭喊声,强行将人拖走,丢去了山上。
药炉子还沸着。
景霄寒与成蹊藏在树上,看着一具具死尸一样的孩子被丢在山野里。那边的乡民还在底下打架,一时间,怒气,怨气,被空气中的魔息点燃,形成一个漩涡。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大,一声笛哨,山野之中那些被腐蚀的动物被召唤,山林中那些昏迷的孩童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一处山坳走去。
成蹊跟在那群孩童身后,他看见了一张画的极其庞大的阵法,不过笔触简陋,并不精细。两个魔修将所有被魔息污染的种子召来,他们开始念咒,将空气中弥漫的怨气与戾气尽数吸引而来,与地面的阵文相呼应,在地面上缓缓凝固,隐隐形成一扇巨大的门,月光浮上血色,一只只半生不死的动物被抽干了魂魄,那扇大门总算裂开了条缝隙,阴冷的声音缓缓传来,“何人唤吾?”
成蹊看到景霄寒抽出了剑。
那笙戴上面具,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把头发梳好。尊上不喜欢她蓬头垢面的样子,觉得这样不够威严。
她努力撑了撑,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英武,不过她被尊上创造时,尊上力量不够了,少加了很多东西,所以她看起来比较弱小,但瘦小又怎么样,她还不是把那群手下按地上暴打。
她穿过好几层空间隙,挤进了九幽,一路上碰见不少次等魔族。有的保持着人形,还有一部分变成了本源的模样,在地砖上爬来爬去。
“大人这是要去见尊上?”有大魔问她。
那笙点了点头,“是的。”她看向四周的大魔,问道,“最近有没有人献祭?魔域的力量不够充足。”
大魔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今日就有一例呢。献祭了一整座山头的野兽,还有一个城镇的怨气。”
“动静这么大?没被灵州那群吊丧鬼发现么?”那笙凑过去,“快让我看看是哪里的,我下次好去那边逛逛。”
远远的就看见魔域一处小偏殿外,有只大魔正襟危坐,正在等待从人间而来的魔息降临,旁边还有几只资质较差的魔物观摩。一群魔物凑在一起,等待时机一到,便借用阵法呼应,拉风的降临人间。
暗色的阵文亮起,那笙听见那大魔说:“何人唤吾?”
“哎呀,这样问太老掉牙了,下次记得换换。”那笙理了理衣服,看着界门缓缓打开,露出昏暗的山野,扭曲的魔息,血红的月光,遍野的尸体……还有大门后他们的一生之敌,就算是变了了,闻到气味也能分辨出来的,清冷冷的玄天君。
正在开门的大魔:“……”
围观的小魔物:“……”
隔着两界,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
“淦!”
这是开门大魔最后一句话,而后冰冷的剑光一闪,一道无可匹敌的剑气直刺而来,月华般的剑气淹没了界门,淹没了门口的大魔,擦着那笙的头发冲出去,她抱着头才躲过一劫。
咔哒一声响,那献祭的阵法碎了,跟着一起没了的还有方才还无比欣喜的大魔。
几只魔族聚集在一起,看着地上同类残余的残渣,两两相望,心有余悸。
“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回应另一界的呼唤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姓景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无数絮絮低语在魔域响起,那笙看着那消散的阵文,就特别不想出门。
要不还是抱一下尊上大腿,找他求求情?人界太危险了,要是找人路上遇到姓景的,她不连渣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魔族:打个视频电话居然顺着网线过来杀我,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