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酒吧的人都以为严晰喝多了,但严晰其实很认真。
第二天他就提着订金来找老板,还是现金,他把手提箱往桌上一放,学电影里那样,掰开锁扣,盖子打开露出一沓沓的钱。
酒吧的老板与员工们都目瞪口呆。
老板的表情很复杂,忍不住说:“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老客人突然说要接手这个店,他确实挺高兴啦,但他总觉得严晰似乎不是做生意的料。
严晰保证一切都按照鸟语花香以前的布置走,他不会做任何改动,包括人员上。其他的关于运营方面的事,他可以慢慢学。
老板思考再三,终于同意,但他忍不住说:“这钱也太多啦……”
严晰见老板已经同意了,高兴地说:“其实底下都是报纸,我早就想学电影里这么来一次了。”
“……”老板又忍不住开始忧心忡忡。
然后就是一系列手续问题,严晰难得穿得像个正常男人,跑各种部门,把整个店盘下来。
严晰难得对一件事这么上心,大家惊奇之余,也感叹,严晰真是有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盘店说起来简单一样,严晰当初那个晚上一拍桌子就要接手,但真正做起来还有许多细节问题。
光是酒吧的老顾客,前老板就列了好长一张单子给严晰,然后工商局税务局之类的也要打点好,鸟语花香虽然偏清吧,但是也会有表演,许多偏好热闹的敏感群体也爱来。
严晰终于繁忙起来了,他正在拥有他的事业。
他再看见蒋云舟的时候,就可以脱下他的手套丢在他脸上,大声说,哥也是个老板了。
当然,严晰好久没有见到蒋云舟了,甚至快忘记他的脸长什么样了,大概对方也觉得他们性格不合吧,都没有再联系。
据说,相亲遇见这种情况就是没戏了。
王守宁见严晰最近也有正事,似乎也没来催他了,着实让严晰松了口气。
但是严晰显然低估了缘分这个东西的奇妙性。
就像天下会掉下鸟粪,路上会踩到狗屎一样,当严晰拎着包走在大马路上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蒋云舟。
那一瞬间,他有种有种狭路相逢的宿命感。
于是背负着这种宿命感,严晰看着蒋云舟快步向他走过来,居然对他笑了一笑。
严晰决定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往他脸上丢手套了。
蒋云舟走过来之后,看见严晰面无表情的脸,有点迟疑,说了句:“你好。”
严晰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蒋云舟斟酌一下,说:“最近还好吧。”
严晰继续点头:“还活着。”
“……”蒋云舟还是穿得很正式,严严实实的,这样的人应该坐在车里,而不是站在大马路上,“我最近不在国内,所以没有联系你。”
严晰一愣,心想你不用跟我汇报。
严晰敷衍道:“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蒋云舟阻止他,严晰今天穿着黑色牛仔布的裤子,上面套着衬衫马甲,头发被束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搞艺术的小青年。
蒋云舟看着严晰露出本来性别的打扮,微微愉悦,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他说:“你有什么事?一起吃个饭吧。”
严晰不悦地抬头看他,周身都散发出一种“你管我有什么事”的不快感。
“我的车马上就要过来,你有什么事我跟你去,然后我们去吃饭。”蒋云舟擅自安排别人的行程,让严晰更加不高兴。
就在这时候他们身边飞速驶过一辆汽车。
他们站在路边,有车经过本来没什么,可坏就坏在……路边还有一小滩水。
于是,蒋云舟看着车飞速开过去,碾压过水坑,水花溅起,沾到了严晰的衣服。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严晰沉下脸也是一瞬间的事。
虽然刚才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但他现在的脸色让蒋云舟觉得天要塌下来。
就像真的有小宇宙这种东西一样,蒋云舟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从严晰体内熊熊燃烧起来,他迅速偏过头,冲着那辆飞驰而去的车喊:“shit!fuck!去你妈的!”
蒋云舟微微睁大眼睛。
严晰掏出手机,狠狠地拨了号码:“喂?交通台吗?刚才有辆车牌号是xxxxx的车在xx路交会oo路的十字路口处向东南方向超速行驶闯红灯,请务必扣他的分!”
刚才的全过程蒋云舟都看到了,其实衣服上只沾到了一点点水。
大概是比小指甲盖还小的水渍吧……而且刚才那辆车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的行为。
蒋云舟略微震惊地看着严晰,严晰瞪他一眼,气急败坏地说:“看什么看!”
他低头去擦衣服上的污渍,蒋云舟无语一下,掏出手帕,托起他的衣角,按住脏的地方,吸收水分,然后擦了擦,拂去上面的土粒。
严晰被他的行为愣了一下,反而冷静下来。
蒋云舟低头帮他弄好,退后一步,看了看,说:“浅色的衣服上有一块是不好看。”
严晰哼了一声,算是最这件事做了个终结。
大概是刚才蒋云舟帮他擦衣服的举动让严晰觉得他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他对蒋云舟说:“我真的还有事,改天才吃饭吧。”
一般人就会知情识趣了,但蒋云舟摇摇头,说:“如果改天的话,估计你就不会出来了。”
……您真是了解我。
严晰看了看蒋云舟,大概是刚才气过了,身体过了兴奋期,他突然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但我要先去工商局一趟。”
严晰的目的地出乎蒋云舟的预料,但蒋云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他的车来了,他把严晰请进车里,吩咐司机开往区工商局。
蒋云舟问严晰:“怎么没有开车?”
严晰说:“昨天被一辆超速的车蹭了,送修中。”
……怪不得这么恨开得快的车。
到了地方,蒋云舟帮严晰把材料拿上,严晰挑眉,说:“不要把我当女人。”
蒋云舟的动作顿了顿,但是还是没有把东西放下,说:“这跟性别没关系,是对象问题。”
严晰正眼看了看蒋云舟,心想他居然还会调情。
严晰大摇大摆地率先迈开步子,蒋云舟跟在后面。
这种变更登记本来就麻烦,再加上工作人员的效率问题,严晰已经跑了好几次了。蒋云舟默默跟在后面看,严晰晃了一圈之后,过几天还要来。
等两个人出去坐上车之后,蒋云舟才问:“你是要做生意?”
严晰扫了他一眼,说:“是啊,做不了作家,没办法,只有下海了。”
蒋云舟还点点头:“嗯,不管怎么样是件好事,只是酒吧水太深。”
严晰翻个白眼。
其实他只是不想自己常去的酒吧变样而已,他还真没想过怎么挣钱的问题。
蒋云舟没有征询严晰的意见就把他带到一家西餐厅,当然是精致到极点的。
严晰板着脸进去,大大方方坐下,蒋云舟看了他一眼,问:“想吃些什么?”
“你决定。”严晰说,要按照他的意思,他压根不会来这种店。
蒋云舟便帮他点了东西。
吃饭的时候,蒋云舟是极其优雅的,但严晰看着就是胃疼,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流,安静地吃完主餐之后,蒋云舟才开口。
“为什么想到开酒吧?”
严晰今天遇见蒋云舟之后,心里活动就只有“关你屁事啊”,他压了压自己的脾气,说:“你不觉得我的气质适合夜店?”
蒋云舟深深看了看严晰深刻漂亮的五官,倒是没有否认。
大约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基本都是蒋云舟在问话,然后严晰用反问句简短地回答,来回了几句,蒋云舟也不问了,两个人沉默地喝红酒。
就在这时候,离两个人不远的那一桌开始吵起来。
那一桌的女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怎么能这样?你当初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她对面的男人烦躁地叹了口气,说:“这种事真的控制不了,好聚好散吧。”
女孩子哽咽着,气息都快断了似的:“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都是那个狐狸精!”
严晰了然,哼了一声:“又是渣攻劈腿的故事。”
蒋云舟飞速地看了他一样。
女孩子不停地哭,男人刚开始还劝几句,最后受不了了,一拍桌子,说:“我就是受不了你这点,如果没有她,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这话一出来,女孩子更是控制不住,哭得死去活来。
餐厅里的其他人都很尴尬。
严晰觉得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卷起袖子就想把那男人揍一顿。
蒋云舟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但有人先他一步。
眼见着一个男人走到那一桌旁边,拿起桌上的酒就往那个渣男头上倒。
大家都愣住了,就看着他动作,连渣男对面的女孩子都忘记哭了,呆呆地看着他。
结果那个渣男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来冲男人大喊:“你干什么?”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钱,放在桌上,说:“洗衣费。”
严晰忍不住了,鼓了个掌。
男人循声看过来,看到严晰,冲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