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晰开始了当老板的生活,起初的时候他还觉得很有意思。以前他喝酒要给钱,现在每天晚上他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免费的。
可严晰哪里是坐得住的人,酒吧他虽然喜欢,但天天叫他守着,他渐渐就生出厌烦的情绪来。
而且他的经理简直是个十项全能,他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他动手,他就越发无聊。但他觉得即使个当老板,也是自己的职业,最起码要贯彻到底,于是他就忍着,坐在酒吧里当摆设。
他天天早上才回来,好几次遇上晨练的乔阿姨,吓得他打个招呼就跑,有一次实在跑不掉被逮住了。
“小晰啊,你最近是上夜班吗?怎么都是早上回来?”乔阿姨忧心忡忡。
严晰干笑一声,说:“是啊,换了份工作,需要上夜班。”
“什么工作还要上夜班啊,多危险啊。”
“……就是要上夜班的工作,不危险,我不是等天亮了才回嘛。”严晰实在说不出口自己在酒吧工作,乔阿姨一定会问是哪个酒吧的。
乔阿姨慈爱又怜悯地看着严晰,严晰被看得直发抖,最后她终于凑近小声说:“你是不是最近缺钱啊,阿姨可以先借你,不要去干不好的事。”
严晰很无语,他很想问什么是“不好的事”,但他不想找死,于是说:“我真的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不过就是晚上上班而已。”
乔阿姨看了他半天,才勉强没有继续追问工作的事,而是问了别的:“上次你说去相亲怎么样?”
严晰随口说了一句:“哦,不太合适。”
“哎呀,相亲不会随随便便成功,你呀,特别适合找个老实靠谱的,要不要乔阿姨帮你介绍一个呀?”
严晰如临大敌,飞快地说:“我暂时还不想再相亲了,阿姨我困了回去睡觉了,下次再聊。”
“好吧,每次说到这个你就跑得飞快。”
“……”严晰心想您原来也知道啊。
严晰回家之后洗了个澡,把自己丢进床里,结果睡到一半,手机响了。
“操……”睡觉之前忘记关机的结果就是这样,他爬起来怒气冲冲地抓起手机看是谁打来的,看到上面的名字,他愣了一下。
他迟疑一下,按下通话键:“喂?”
“……你还在睡觉?”蒋云舟的声音传来。
严晰倒回床上,闭上眼睛,没精打采地说:“是的,蒋先生,你打扰我的睡眠了。”
“抱歉,我以为十一点的时候不会影响你。”
“什么事啊?”严晰懒得跟他扯,直接问他的主题。
蒋云舟顿了顿,说:“听说你当了老板,恭喜你。”
消息真是够灵通的,但是蒋云舟都帮助严晰弄酒吧执照了,肯定对整个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说这种只手遮天类型的人很烦人,随意的善意对他来说很简单,但他偏偏不说,不说就如同施舍一样,要是别的人还会顶礼膜拜,但是严晰却觉得虚伪。
而且严晰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要干嘛,不过是去了一趟工商局,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了,干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这就是所谓的社会顶层的人。
能帮你也能毁掉你,现在宠着你,下一秒就能翻脸就能把你当垃圾。
“嗯……”严晰严晰厌烦地想着,躺在床上,哼了一声,当是应答,几乎又要睡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蒋云舟的笑声。
他一下子又被惊醒了。
他还从没见过蒋云舟开怀,虽然他们见面也不多。
但这次他明确地听见了蒋云舟的笑声,低低地从手机里传来。
严晰把手机拿离耳边,瞪了一下,又放回去,对着话筒问:“你干嘛笑?”
听着出蒋云舟一边笑着一边说:“我只是想象了一下你没睡醒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严晰再次瞪了一眼他的手机。
这是什么?调情?严晰脑子里瞬间闪过蒋云舟笔直的西装,怎么也想不出他笑出声来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最后只有归结为你喝多了吧。
“出来见个面吧,庆祝一下你当了老板。”蒋云舟又恢复到了以前的腔调,听起来就像在跟秘书说“待会有个会,帮我准备好材料”一样。
“不去。”严晰一口回绝掉。
“为什么?”
“因为你吵了我睡觉。”严晰理所当然地说。
“那就更应该出来了,让我有个赔礼道歉的机会。”蒋云舟说。
严晰听着他刻板的声音,刚才那个笑声一定是他没睡醒幻听的,他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平时说话都像跟人谈判一样?”
蒋云舟沉默一下,反问:“我说话像跟人谈判?”
严晰也笑了,说:“你身边的人没人敢顶撞你吧?所以他们不说,你说话确实带着点颐指气使的味道。”
“那我再次道歉,我尽量改改。”蒋云舟说。
“你看,你这句话又是那种调调。”
“……”
“关于出去见面的事。”严晰心想,确实要做个了结了,就说,“我最近黑白颠倒,白天肯定都在睡觉,晚上会去酒吧,你看着时间吧。”
“好吧,不打扰你的睡眠了,你可以再补一觉。”
“虽然我就是这么想的,但不用你来指点。”
“……”蒋云舟顿了顿,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忍了回去,说,“再见。”
严晰再次闭上眼睛,说道:“再见。”就挂了电话。
严晰一直又睡到日落西山,然后才起来,他洗漱一番,在冰箱里翻了翻,找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反正等下去店里有特别供应的老板餐。
严晰小心翼翼地出门,很好,没有再碰上乔阿姨,他去了车库开车,到达酒吧的时候,大家正在做打扫,准备开业。
严晰例行性地晃了一圈,然后就窝进楼上的老板专用房间。
他吃了点东西,等酒吧开业,到了最热闹的时候,他跑下楼跟客人们寒暄几句,然后就坐在一边,当花瓶。
真的发生什么事,大家也不会去找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经理。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晚上,到打烊的时候,员工们围在一起,好像有什么事。
严晰走过去,一看,这不是上次那个醉倒的哥们吗?
他还跟上次一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睡得正香,这次他穿着西裤衬衣,看起来终于不像家庭妇男,而像个推销员了。
严晰扭头问:“他点了什么?”
员工答道:“大概是一杯黑啤?”
严晰简直无话可说,他上前去推推那人,还是纹丝不动。
严晰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让他睡在这里吧。”
上次喝的果酒,这次喝的啤酒,好歹进步点吧?结果严晰第二天再到鸟语花香的时候,这位客人还躺在沙发上。
严晰震惊地瞪着沙发上睡得香甜的人,觉得世界真是太奇妙了,简直无奇不有。
严晰揉揉额头,再次喊人拿冰来,往那人的脖子里塞,结果那人跳起来,大喊:“什么东西!”
严晰冷笑着说:“什么东西?你有没有觉得yesterday once more?”
那人愣愣地看着严晰,跟上次一样脸红了:“对不起啊……老板……”
这次严晰没有赶他走了,而是喊人给他泡了点茶,他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小心地喝,严晰仔细打量他,问:“你酒量这么差,怎么还来这里喝酒?”
那人放下茶杯,笑了笑,笑容不是很放得开,说:“我只是想来娱乐一下……”
“娱乐?”严晰坐在他对面,看了他半天,“酒都喝不了就学人家来娱乐?你是来娱乐人的吧?”
那个人的脸更红了,嗫嚅道:“这里不是有名的gay吧么……”
严晰一愣,依稀抓住点头绪,再看看眼前老实而普通的客人,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你还是处男吧?”
严晰一看那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于是严晰就知道这个人的想法了。
纯情的处男同性恋,想来酒吧钓男人,来个爱之初体验。
但是他已经来了两次了都以喝醉告终,而且明明喝醉了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多少猎艳的男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可却完全没人理他,他只能缩在沙发里睡到第二天……
这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仿佛知道了严晰是怎么想的,这位处男客人低下了他的头。
“如果要找一夜情的话,还是去热吧比较好哦,就是那种会跳舞的酒吧,我们这里是半清吧,通常都是熟人来喝酒的比较多,所以艳遇的概率低点。”严晰觉得面对这么可怜客人,他的暴躁都平息了,只剩下心平气和。
所以他好心好意地劝他,可他的客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低着头。
严晰还想再说,但客人却突然说:“我喜欢的人结婚了。”
“啊?”严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我的前辈,一直照顾我,我偷偷喜欢他很久了,他就在前几天结婚了……”可怜的男人自顾自地说道。
“……他结婚的时候,不会就是上次你喝醉的那天吧?”严晰憋不住问了一句。
男人的表情告诉他,他又猜对了。
“天啊。”严晰腾地站起来,走来走去,几乎不敢相信地说,“暗恋直男的同性恋,因为暗恋对象结婚而伤心欲绝,然后来酒吧买醉,希望通过一夜情来放纵自己。天啊,现在已经快世界末日了,居然还有这么老套狗血的情节!”
那个男人已经开始微微发抖,憋红了脸,严晰的话似乎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他站起来,仓皇地说:“那个,我先走了,老板谢谢你。”
严晰一把拦住他,盯着他看,男人被他盯得发毛。
大龄单身男青年,老实普通没有亮点,酒量差似乎是顾家型,处男只知道暗恋,这些元素加在一起……
严晰突然冷冷一笑,但显得明艳动人,说:“你适合去相亲,而不是来酒吧买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