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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娑婆 诗无茶 2765 2024-01-25 18:01:02

41.

这原本只是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诡话。

怒火悲汤,天地之源,阴阳两池依附共成,形如八卦圆盘,池中孕育能仁、笙鬘两佛,而后才生日月星辰,再生万物。

然,两池并非永恒静止不动。天地诞生前的无数个由迦以来,唯一拥有时间之策的就是怒火悲汤的运转周期。

传言能仁与笙鬘创造出时间之后,便将怒火悲汤顺转一圈定为五百年。若轮盘倒转,则娑婆世也将往前回溯。

怒火悲汤是万物运行的基石,世间生灵脱胎于此,若有生物要逆道而行,强行进入阴阳池扭转乾坤,无论神佛苍生,只会被池中的寒水岩浆腐蚀得血肉不剩。

“提灯哪有这等能耐?”谢九楼不等楚空遥搭话便自行否认,“他性子急起来是不着调些,可顶多也就是在自己身上动动刀子——不过吓唬我而已。他那风一吹三步倒的模样,动起真格来,又伤得了谁?若是都能扭转天地乾坤池了,还用我随时看着护着生怕摔着?平日随便划了条口子都疼得要死要活的,哪里来的胆子伸手到那寒水岩浆里去?”

“他昨儿才打晕了你老祖宗。”

“……那是他偷袭!”

谢九楼说完,自己也觉着牵强了些,想了想又道:“就算他藏了些能耐,那能耐再大能大过天去?永净世三千神佛入那池子尚且化成血水,他是哪门子高手?能比神佛厉——”

话到一半,谢九楼戛然而止。

楚空遥笑吟吟道:“想起来了?”

永净世是有那么一位,在三千神佛中,入了怒火悲汤,还能出来的。

当年能仁佛将笙鬘脱去骨血的皮肉投入怒火悲汤,企图再造一个先天神与自己达成阴阳平衡以镇守天地,岂料那具肉身在池中化水后再度重塑时,携带了极重的怨气,将永净世一干自娑婆修炼而来的后天神佛全全拉入池中给他造了骨头——这便是无相观音。

无相初次诞生之时,自怒火中来,只有一身森然怨念。能仁佛为避免其搅乱乾坤,赶在观音出世前又把观音打回了池中。再以万字佛经刻遍其通身筋骨,束缚住无相满身煞气,观音方才现世。

楚空遥道:“那万字佛经刻骨之痛,虽让观音吃了苦,自此断掉慈悲心,离于爱恨海,无忧无怖,但也保全了他一身基骨,使他入怒火悲汤时,可以只去血肉,不化骨成灰。”

也就是说,世间三千神佛,唯独无相,伸手入池扭转乾坤后,还能保留一副白骨。

谢九楼低头,沉默一会儿方道:“可提灯……不是白骨,是活生生的人。”

楚空遥不置可否:“昨夜小鸟醉酒,同我说了个事。那日我在诞辰与他讲赤练圣手被罚的因果,才讲到观音与那泥点子的纠葛,你便走了。我为了追你,这故事也没讲下去。昨儿方才知晓,提灯已把后续又给他说了些。而这后续,竟还有我从没听说过的。”

“什么?”

“观音挖掉的第三只眼睛,原本在他的右手上。”

-

谢九楼端着托盘回房时,提灯正在睡。

被子盖住他肩头,提灯双手合握在枕上,手里握着什么。

谢九楼放下托盘,过去叫醒提灯,顺便一瞧,提灯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先前雕的小木人儿。

他低声道:“我不在,就抱着它睡?”

提灯半醒着,还馋觉,蹭过去枕在谢九楼腿上,仍闭着眼,懒懒的不愿意起来:“就在枕头底下,顺手拿了。”

谢九楼拨开他额前碎发:“你那枕头底下,究竟藏了多少宝贝?改日出门,我也不带你了,就带你的枕头,把你也装进去,倒不怕走丢,还省事。”

提灯笑:“那给我脑袋上留个缝,既能伸出去处探气,还能看你。”

二人说笑一回,提灯觉也醒了,吃毕谢九楼端进来的早茶点心,盥漱完毕,换过药便要上路。

那边第七歌休息了一天一夜,一早便能下床走动,汇合时见着楚空遥他们几个,估摸是姬差同她说过前一夜如何被人所救,又如何得了楚空遥搭手化开她腹中骨珠,如今再见,她面色竟不太自然,难得的是,也不似先前那般嚣张跋扈了。

曲鸳在门外送行,眼里谁都放不下,只拉着提灯怯怯地问:“你还回不回来?”

提灯把袖子角从他手里抽走:“不回。”

谢九楼趁机拉楚空遥到一边:“那个……你怎么处理的?”

楚空遥:“哪个?”

谢九楼给他使眼色。

“你老祖宗啊。”楚空遥恍然后说,“我给他打晕扔回去了。”

谢九楼:?

“不然他一会子跑出来闹,你家提灯怎么收场?”

谢九楼想了想:“你说得是。”

正当一行人同主人家告完别离去,提灯行至不远处,忽一回身:“曲鸳。”

那边正要入门的小少爷闻声看来。

“日后,便不要再去七星抱虎峡了。”

入夜,曲宅一间幽黑的抱厦里,中鸥悠悠转醒。

他扭动左右两边齐齐酸痛的脖颈,不知手里被塞了什么玩意儿,只一味摸索着去找灯。

昨儿连烛台都没一盏的地方,眼下竟像有人故意留了灯似的。一时光起,照亮一堂,中鸥方才摊手去看掌中之物。

是一贴折成三角的符纸,另附一薄笺,上书几行小字。

“前辈不懈于道,志囊四海,路达八方,为大祁两百年忠良死节之伊始。晚辈幸甚,愧以鄙薄之身亲仰谢祖高容,今呈一燃伥符以谢鄙非礼之举,实为取羊毫之末献与青鸟,望前辈不计前嫌,聊以解乏。”

正是楚空遥的字迹。

-

曲宅出来,离开镇子,往西数里,就入虎啸山了。

虎啸山山势险峻,又多杂草树木,山路多是断头小道,行动起来极为不便。

是以月出时分,他们也才不过走到山腰。

总归入了山,他们是人找虎,不是虎找人,只要聚在一起,便也没什么怕的。

于是一行人择了个平坦的地儿,就地扎堆。

楚空遥和谢九楼去附近找干木枝烧柴。

“横竖你不愿信,如今进了山,他自己寻的这个巧宗,看你信不信。”

谢九楼问:“什么巧宗?”

楚空遥斜眼瞧着他:“你就没想过,他突然进山,是为了什么?”

谢九楼微怔。

楚空遥弯腰捡着柴:“这虎啸山,原本是无相观音镇压那只老虎的地方。那老虎,又被放在山里镇守无相当年屠龙的那套弓箭。你家老祖宗晚年时候,研究出操控伥鬼的邪符,便使唤伥鬼进山把那龙吟箭给偷了,成了你谢家传家宝。后来你被逼战死,那箭不肯弑主,也自折龙骨,自断龙须——可这都是咱们现在这个节点以后的事。”

谢九楼道:“按道理,龙吟箭现下应该还好好放在山上。你的意思是,提灯进山,是要取龙吟箭?”

“这山里统共也就这么一个宝贝。”楚空遥把多出来的干柴扔到谢九楼手上,“你疑心自个儿不是他的阿海海,只因着你二人以前没见过。那你猜猜,他取龙吟箭,是要自己用,还是知道那是你的武器,要拿来送你?若他拿来是要给你,你还敢说他从前不曾见过你?”

二人抱柴折返,生上火,提灯无声无息又坐远了去。

临行前曲鸳给每人收拾了一个包袱,谢九楼拿过自己和提灯的,分别从里头掏出两包油纸包的干粮,打开一看,都是兔肉干。

谢九楼和其他人的一样,分成了几大块,唯有提灯的,全是兔肚子撕成了细丝儿,满满当当。

谢九楼脸一沉,两手一换:“你吃我的。”

提灯不明所以,干抬眼看着他。

“曲鸳那小崽子……”

那么大包兔子肉,全撕成那么细的条儿,指定是他自个儿动的手,也不怕叫人细想下去就没了食欲。

谢九楼没说下去,只把提灯的放在一边,从自己那包油纸里捡了个腿子,递过去,提灯便接了,慢慢啃着。

前头火光照到这里已淡了不少,谢九楼瞥见提灯右手手背那条长疤,在晦暗光晕里忽道:“提灯,同我说说,你的阿海海。”

提灯刚送到嘴边的兔腿蓦然停下,他缓了几息,才愣愣转头,看向谢九楼:“……什么?”

谢九楼还是第一次见提灯做出这般反应,眼底不知不觉便有了笑意,他藏好神色,又重复道:“同我讲讲,你的阿海海。”

提灯脸上慌乱快掩不住了,呆得木鸡一般。

他彻底放下了手上兔腿,目光来来回回在谢九楼眉眼间逡巡,肚子里拐了八十个心肠,急急搜刮着,回忆自己今儿是做了什么又叫谢九楼不高兴了,才要扯这一桩来寻他的不是。

他怔怔盯着谢九楼,说:“我下次……不偷东西了。”

谢九楼:“偷东西?”

提灯垂目在他右手铜戒上。

谢九楼顺着看下去,顿时哭笑不得:“谁同你说这个?我要听你讲阿海海。”

提灯僵着脖子不吭声。

过了会儿,他小声道:“你……不生气?”

“生气。”谢九楼往后一仰,两手撑在地上,望着月明星稀的天,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你一边说,我一边气。说吧。”

提灯磨叽半天:“他……”

谢九楼一下坐起来,屈起一膝,把胳膊搭在膝盖上,凑近提灯问:“他穿鹅黄衫子好不好看?”

提灯仍怔着,声音小如蚊蚋:“……好看。”

谢九楼又偏着头问:“他好看我好看?”

提灯心里头打鼓,匆忙低头,刚躲开视线,就被谢九楼抬着下巴强行仰起来:“眼珠子乱转什么?问你话——阿海海好看,还是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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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海海:谢九楼逗老婆的工具人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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