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山林中，幸亏全是精英，就算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路里也能健步如飞。

本堂瑛海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夜神枫和降谷零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压下仇恨和愤怒后，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深思。

隔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赤井君，世界卧底名单泄露的那次，在车上和你联系的人，是卡慕？”

赤井秀一一愣，但随即点头，坦然答道：“是。”

“所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帮你们的？”本堂瑛海问道。

朱蒂闻言，忽的心念一动，脱口道：“赤井，你在组织里的线人到底是卡慕还是波本？”

赤井秀一：……

“呵。”降谷零一声冷笑，没好气道，“所以能还我一个清白了吗？我和你们fbi可没关系！”

夜神枫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无言以对。

就知道会被翻旧账……

“所以，赤井，你让人准备的证人保护计划……”朱蒂看着夜神枫的背影，表情复杂。

“我们公安的人不需要fbi费心！”降谷零回头怒视她。

“安静。”夜神枫挥挥手，开口阻止。

不等他解释，所有人都看见不远处的黑暗里，划过的一丝亮光。

“琴酒？”降谷零眼神一阵。

“不对劲。”赤井秀一走上几步，低声道，“琴酒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犯在黑夜里用手机照明的错误。”

“他在勾|引我们过去。”夜神枫了然。

“陷阱？”赤井秀一皱了皱眉。

“以我对他的了解，是阳谋。”夜神枫思考了一秒，直接朝着亮光的方向走过去。

很快，脚下已经没有了路，但谁也不敢打开照明让自己变成靶子。

夜神枫掏出蓝牙耳麦戴在耳朵上，轻轻敲了敲：“到了吗？”

“到了。”诸伏景光半蹲在地上，一边安装狙击枪，一边回答，“看见琴酒出现就击毙吗？”

“不然留着回家过年？”夜神枫一声嗤笑，“琴酒那样的人，抓不到活口的。他就算自己死也不会束手就擒，最有可能的是拖我们所有人陪葬。”

“知道了。”诸伏景光明白他的意思。

琴酒手里很可能还有底牌，必须一击致命。

脑干……别的地方都不行。

距离大约300码，并不算远，只是黑夜和树木影响视线。而且目标是琴酒，绝不会站在范围内让他狙。

不容易完成的任务啊。

“平常心就好，以及……”夜神枫微微一顿，轻声道，“还记得5当前那个炸弹犯吗？”

“哎？”诸伏景光一愣，随即，眼底浮起一丝震惊。

“没关系，我信你。”夜神枫却笑起来。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已经冷静到冷酷。

夜神枫没挂电话，一直保持着静默状态的联系。忽然间，左手被抓住了。

一偏头，就对上一双祖母绿的眸子，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我有数。”夜神枫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放开。

降谷零怀疑地看了他们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夜神枫见状就知道，当年他发给苏格兰那条短信，赤井看到了，但零应该是没看到。或者说，是后来听说的，所以一时想不到。

突然间，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隐蔽。”夜神枫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借助大树躲藏。

“那边。”赤井秀一往旁边窜出去。

伯|莱|塔枪口闪现的火花同样指明了琴酒所在。

不过，互相看不见对方，只凭声音和直觉行动，双方互相开了几枪，也没打中人。

“秀一，零。”夜神枫叫了一声，比了几个手势。

赤井秀一摊手，指指降谷零，无奈道：“我的烟可都被他没收了。”

降谷零“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扔回去。

赤井秀一一手抄住，对他点头，霰|弹|枪挂在腰上，左手捏着打火机，右手无声地比着数字。

3、2、1——

0。

打火机的盖子打开，一道火光划破夜空，向着前方的一块空地抛了出去。

“呯！”一发子弹准确打中了空中的打火机。

“在那边吗？”降谷零早有准备，看着火光偏移的路线，瞬间计算出开枪的人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连开几枪。

黑夜里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杂乱的脚步声。

“追。”夜神枫瞥了一眼打火机落地的方向，见落地前已经熄灭，不会引起火灾，就不管了。

后面的本堂瑛海一脸的震撼。

卡慕、莱伊、波本，加上掩护的苏格兰，这就是……组织里最负盛名的威士忌小组的配合吗？

“Gin。”夜神枫慢慢走上前。

琴酒现在的样子很狼狈，银色的长发被血污染红，虽然黑色的衣服在黑夜里不明显，但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气。甚至可以说，这种出血量，琴酒不仅没死还有力气活蹦乱跳的，夜神枫的潜力药剂确实很了不起。

“根子会很伤心的。”夜神枫感慨。

琴酒一声冷笑，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夜神枫反应更快，一边躲避，一边还击。双方距离不过七八米，可没有一枪是打中的，不过琴酒到底吃亏在受伤太重，影响了身体的灵活性，一个打滚避开子弹，背后重重靠上一块墓碑，居然没能站起来。

“Gin，终究是我赢。”夜神枫的枪口指着他的脑袋。

几乎同时，其他人都追上来，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把琴酒连带那座孤坟围在中间。

“苏格兰不在？”琴酒的目光转了一圈，脸色丝毫不变。

“总要留个后手的。”夜神枫微笑，指指自己的耳机，“有遗言的话，我替你转告他。”

“我怕你没命转告。”琴酒一声冷笑，身体很放松地靠在墓碑上，目光却穿透了他身后的黑暗，仿佛看见了一把对准这里的狙击枪。

“你别告诉我这是boss的祖坟。”夜神枫说道。

“不是，也差不多。”琴酒平静地答道，“此坟无名，里面埋的是死亡的实验体……唯一缺了的两个，是我和贝尔摩得。”

夜神枫眨了眨眼睛，就算机敏百变，也被他这句话噎得无言以对。

“该死！”朱蒂忍不住骂了一句。

“所以，你是想要这里做归宿吗？”夜神枫叹了口气，“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埋在这里。”

“你和我一起吗？”琴酒淡然道，“我劝你们别动，也让苏格兰别动。信号屏蔽器没用，这座墓……我每次扔尸体下去的时候，都会顺手扔点炸弹之类的东西。只需要一颗爆炸，就会强行引发连锁反应——当然，也包括boss安置的自毁系统。密码？呵，那种东西，无所谓。”

夜神枫脸色微变，目光落在他没有拿枪的左手上。

琴酒的左手按在地上，血顺着手背流下来，渗进泥土里。然而，很明显，他手心按着什么东西。

夜神枫不知道他费尽心机安置这些炸弹是真想拉boss同归于尽，还是为了今天这种时候做的最后一道保险，可如今无论哪种都没有意义。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如果你只想拉所有人一起死，直接摁下去就好。你有什么条件？”

“你是卧底？”琴酒却问了一句。

夜神枫沉默了一下，点头：“算是。”

“哦？”琴酒挑了挑眉，有些嘲讽道，“哪个蠢材送你这样的人来卧底？”

“我这样的人？”夜神枫一声轻笑，“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让组织完全信任……因为没有特工机构敢把科研人才送进龙潭虎穴，是吧？”

“你的所有资料都是真实的。”琴酒说道。

“对，真实的，最不作假的。”夜神枫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有个人告诉我，这世上最能骗人的，就是‘真相’，尤其是，让人自己去发现的真相。”

“你为什么会政府卖命？”琴酒嘲讽道，“你不觉得自己和组织更契合吗？”

夜神枫按捺下愤怒的降谷零，淡淡地说道：“确实，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只可惜，Gin，你晚了一步。我先遇到了他……当然，原本他是他，我是我。他的理想是他的事，但是他死了。他死了……于是他的遗愿就成了我必须完成的责任，仅此而已。”

山林里一片死寂。

fbi和cia还在震惊夜神枫居然是卧底。

朱蒂不敢置信地去看赤井秀一，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确实，赤井秀一不可能和组织成员结婚，哪怕是策反也不可能，除非一开始就是同行者。

但是……卡慕是卧底？战后的会议上恐怕有得扯皮。想着，她又看了本堂瑛海一眼。

许久，琴酒突然吐出一个名字：“雾泽苍海。”

“你连自己杀的人都不记得，却记得别人杀的？”夜神枫诧异。

“那是第一个让组织尝到败绩的男人啊。”琴酒笑起来，“原来他死也要保护的那个人，是你。”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夜神枫说到一半，忽的停了下来。隔了一会儿，又无奈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算了，他都死十年了，还计较什么。”

“这样么……”琴酒垂下了头。

“说你的条件吧。”夜神枫把话题转了回来。

“没有。”琴酒仰头看他，就算是穷途末路，也没有丝毫弱势，“我只是想最后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够了。”

夜神枫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想阻止我爆炸，除非一枪命中脑干。”琴酒不在意地说道，“唯一在我正面的你……我一直数着，你的枪，没子弹了吧？”

“你是故意引我到这个位置的？”夜神枫了然。

“啊。”琴酒看向他身后，“苏格兰在那边吧？如果你通过自毁系统的线路图提前算到了这个位置，那最佳狙击点只有一个，怎么说我也是个狙击手。而现在，你的身体让我的位置成为了狙击的死角。你说错了，还是我赢了，卡慕。”

“你！”卡迈尔有点沉不住气地移动了一下脚步，被赤井秀一一个眼神瞪回去。

“到了最后，你还是琴酒。”夜神枫赞叹了一句，摆手让降谷零别说话，随即看着琴酒，却反问了一句，“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被你引到这个位置的？”

“你说什么？”琴酒的神色僵硬了一下。

“你可是琴酒啊。”夜神枫感叹，“如果不让你觉得握有最后一张底牌在手，只怕你第一时间就直接按下去了，连说话的时间都不会给我。”

琴酒默然。

“前辈！”降谷零低声喊道。

所有人都在思考破局的方式。

确实，不给琴酒希望的话，这人会第一时间同归于尽。可是，给出去了就是给出去了，现在又要怎么办？

“琴酒，你觉得，你见过的最好的狙击手是谁？”夜神枫忽然问道。

琴酒没回答，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向赤井秀一。

铃木塔2000码的超远程狙击，一枪封神，无人可比。

“最优秀的狙击手，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夜神枫笑得开心，下一刻，脸色一肃，命令道，“动手！”

琴酒毫不犹豫地去按起|爆按钮。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狙击枪的子弹——

温热的血飞溅而出，喷在他脸上，但却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血。

“枫！”赤井秀一的眼神有一瞬间失神，本能地上前一步，让那人扑进自己怀里。

夜神枫一手摁着胸口的对穿伤，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开口道：“目标沉默，任务……终了。”

“前辈！”降谷零愣了好几秒，才被他的话惊得回神，赶紧冲过去扶住他，慢慢地坐下来。

“死不了，景光避开要害了。”夜神枫靠在赤井秀一怀里，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意，“死角？呵，苏格兰枪下，从来不存在视觉死角。”

只可惜，琴酒已经没法回答他。

“我谢谢夸赞啊！”耳机里传来诸伏景光的话和拆卸枪支的声音，明显在怒气爆发边缘。

“别说话了。”赤井秀一咬牙帮他按住胸口的伤，转头道，“救护车多久可以到？”

降谷零想打电话，才发现信号屏蔽器还开着，赶紧抢过夜神枫那部卫星电话。

“就算救护车能过来，也开不进这树林，事实上我们连自己在哪里都说不清楚。”朱蒂说道。

“我们得先送他到山区外。”卡迈尔接口。

“基地。”站在最后的本堂瑛海突然吐出两个字。

“你说什么？”降谷零刚打完电话说明情况，回头问道。

“组织的基地，boss的所在。那里有世界上最完善的医疗设备。”本堂瑛海低着头说道。

所有人都不禁眼睛一亮。

“零，你先赶过去准备。”赤井秀一抬头示意：让他妈和那位松田警官晚点炸基地！

降谷零反应过来，来不及多说，转身往来路跑去。

赤井秀一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本堂瑛海：“谢谢。”

本堂瑛海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别过头去：“你们走吧，我留下来处理琴酒的遗体和炸弹。”

“自己小心，一会儿松田警官会来帮忙拆弹。”赤井秀一叮嘱了一声，找出夜神枫的信号屏蔽器放在地上，把他扶起来，背在身上，“卡迈尔也留下。”

“是。”

“别怕。”夜神枫的精神不算差，带着血的手轻轻捏了捏赤井秀一的耳垂，又凑过去亲了亲，低笑道，“你知道，我的体质特殊，不会有事的。”

“小心零哭给你看。”赤井秀一没好气道。

“怎么，你不哭？”夜神枫诧异。

“做梦。”赤井秀一咬牙切齿，“谁会为你这种人哭。”

夜神枫盯着恋人凝重的侧脸，忧伤。

伤好了会不会被家暴？要不……问问小哀有什么办法能好得慢点儿？

好久，他才叹息似的开口：“秀一，我答应过你，回到阳光下，绝不食言。”

“你最好是！”赤井秀一冷哼。

后方几步的距离，朱蒂无声叹气：我真的，好多余。

但是……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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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还有个尾声，然后就是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