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终于又聚一块儿了, 上次聚,还是在老家营救虞沁。
陆成“嘭”开了瓶香槟:“来来,杯子端起来!”
酒吧里, DJ在上面跟着节奏甩脑袋,舞池的人们举着手机手电筒扭着腰。
虞沁叉了块哈密瓜:“你倒香槟怎么跟倒啤酒似的, 有点富二代的素养行不行。”
“啥叫富二代的素养?”陆成吨吨吨地给所有人满上,问虞沁, “是本书吗?”
虞沁懒得跟他顶嘴:“是,多读点书吧。”
大家干杯, 一饮而尽,祝虞沁生日快乐。
虞沁最近赛期压力有点大, 心情不佳。
言灼宽慰她:“没事,CS:GO不像Dota2压力那么大,Dota2分部从前统治世界, 你们……有个差不多就行。”
当然,话不是这么说的,竞技体育谁不想打个好成绩。但事实就是摆在这里, 赛区目前最好的成绩是世界第11。
星际争霸2拿到世界冠军,那人家至少年年跻身八强六强,CS:GO可是连前十都没摸到过。所以言灼说得也不无道理,主要是不想让虞沁这么消沉。
虞沁的GEK战队今天拿了第三,她和言灼碰杯:“我懂的, 可能最近事儿有点多。”
言灼抿一口酒, 香槟很好入口,是路易王妃, 有非常浓郁的奶油香气。他喝一口,举起杯子观察了一下酒液的颜色, 晃了晃,问陆成:“这酒挺好喝。”
“那当然。”陆成靠在沙发上,“富二代挑的酒!”
四个人都挺忙的,难得聚聚,在群里聊天和面对面聊天肯定不一样。不过出乎意料的,三个人对于言灼和秦渡凉复合了这件事,都没有表现出太惊讶的样子。
“因为感觉你们俩的那个调调,就不像是能分道扬镳的样子。”蒋泽然中肯地说。
“……”言灼没反驳,仰头闷掉酒,然后问虞沁,“对了,张新羽最近挺忙的?”
虞沁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不知道,感觉快散了。”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投过来难以理解的目光。陆成和蒋泽然对视一眼,陆成问:“不是刚谈上没多久吗?”
蒋泽然蹙眉:“我对象说,娱乐圈是这样的,要有人设,要怎么怎么……”
“嗐,别听风就是雨的。”陆成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就相信我们新羽,心智绝对坚定!”
虞沁讪笑:“可拉倒吧,我无所谓,我天天训练累得跟狗一样,不还是一有空就回消息,我一个电竞职业选手我不忙?”
言之有理。
大家沉默了。
言灼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确实无话可说。
大家都忙,虞沁一个打职业的不忙吗,秦渡凉一个赛车手不忙吗,这年头谁不忙,陆成忙的时候一次逗7个妹子,依然没有冷落任何一个。
半晌,专业解说打破沉默。
“但……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言灼说,“狗可不累。”
虞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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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灼回家换了一行李箱厚衣服,秦渡凉一有空就发消息过来,提醒他穿厚点儿,又发一些土味情话,还有语音。
言灼摁开那个语音条。
“言灼同学,这里是北纬52度。”
接着又发来一条。
“请带好暖宝宝,给手机背面也贴一个,不要有裸露在外的皮肤,要穿有防滑底的鞋子,因为漠河的雪一直到五月都不会化。”
言灼笑着按下“说话”键:“我没有防滑底的鞋子欸,阿凉哥哥。”
秦渡凉:“没事,哥哥从机场抱着你走。”
北纬52度,中国最北端的城市,在不久前,气温首次跌破零下50度。
言灼坐上前往漠河市的飞机,空乘在广播里提醒大家注意保暖,这班飞机并没有满员,因为如果是旅游的话,很多人会更倾向于从哈尔滨乘坐“雪国列车”前往漠河。
不过那趟火车每天只发一班,错过了,就要等第二天。
舷窗外在下雨,有些小雨,高速飞行下,雨线被拉成水平。
言灼只觉得内心很平静,这些年中国赛区各个项目组的成绩其实都说不上有多好,尤其Dota2一年一度的世界赛。言灼会在解说的时候安慰观众,这世界是平衡的,时间夺走的,时间终将会归还。
解说都是直播,很多话随机应变脱口而出,很多话都借着比赛的由头说出来。
有时候言灼思考过,这算不算夹带私货,后来想通了,这世界从来没有谁是绝对的中立,人类这种生物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大的私货。
比如去年八月在国际邀请赛上,中国队亚军收官,言灼对着镜头说:我们不能像魂类游戏一样打掉每一个草垛或箱子,去逐帧探求任何一个不确定的真相,竞技体育,真相就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事实是那些草垛或箱子被击碎后,只会给你一个[无用的木屑]。
去年Dota2的游戏社区气氛相当差,以至于言灼在解说其他游戏的时候都有弹幕在带假赛节奏,其实言灼很能理解。
那种不甘心、放不下、爱而生恨,他太理解了。
因为他就是那个箱子,他曾经给秦渡凉的,也就是一个苍白无用的解释。
但好在,魂类游戏玩家是执着的。
他们永远相信,下一个普攻打掉的箱子里,一定是真相。
秦渡凉就这么打了六年的箱子,总有一个箱子里,长大的少年还蹲坐在里面抱着膝盖。
飞机降落了。
祖国北部的气温果然不是说说而已,言灼没有托运的行李,只有一个随身的登机箱。机场大门有厚重的棉质门帘,像两条巨大的棉被挂在门框上,每有人掀开它通过的时候,都涌进来一股野兽咆哮般的冷风。
真是令人望而却步。
言灼没来过这么北的地方,他料想到了会很冷,但完全没有零下几十度的概念。
难怪秦渡凉让他贴个暖宝宝在手机上,这温度大概会瞬间把手机冻关机。
秦渡凉原本说的是不确定能不能过来接他,言灼也没打算让他接,能单程挨冻就不要往返挨冻,他们之间没必要搞得压力太大。
结果秦渡凉还是来了,跑进来的。
刚好和他迎面,言灼便没下单出租车,和他抱住。
两个人穿得都很厚,拥抱了一下。秦渡凉抱完立刻抓起他手开始数他里面有几条袖子,穿了几件衣服。
“穿少了你。”秦渡凉说,“先走吧,车在门口。”
言灼被他牵着,走向零下五十度的室外。
“哇。”
这是言灼对东北最原始的评价,“哇……难怪北极村在漠河。”
“北极零下40度,漠河零下50度。”秦渡凉笑着说。
车子一直没有熄火,空调还开着,很暖和。车门关上后感觉血液重新开始循环,然后秦渡凉捞着他脖子搂过去吻他。
急不可耐的一个吻,吻得特别渴,秦渡凉还觉得不够,叼住他舌尖不让他走,拉回来继续翻腾。
言灼也不甘示弱,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激烈地回吻,两个人在小小的车厢里制造出下流又荒诞的声音,不仅是唇-舌-交-缠,还有急促的呼吸、吞咽、闷-哼……
然后言灼忽然意识到这是一辆4门5座车,立刻有一丝理智回笼,让他别过头看了眼后座。
还好,没人,空的。
秦渡凉又把他脸掰回来接着亲,边亲边说话,就贴着嘴唇说:“今天下午第一个赛段,从莲花湖发车到塔河县,我送你去赛会之后立刻就得走。”
言灼知道的,第一个赛段200公里,解说组在漠河市的演播厅,赛车组去塔河县。
言灼“嗯”了一声,算明白。
秦渡凉放开他,二人对视了片刻,秦渡凉说:“你这个‘嗯’,是被我亲的‘嗯’,还是‘知道了’的‘嗯’?”
“……”言灼舔了舔自己嘴唇,“都是。”
秦渡凉又在他脸侧亲了亲:“安全带扣上,走了。”
冰雪拉力赛从漠河到佳木斯,总长三千多公里,预计共9天,跨越8个地区。赛中会酌情按照自然环境、当地管辖进行变迁或取消。
最后秦渡凉用他幽深的一双眼睛又盯了他一会儿,才挂档开走。
秦渡凉把他送到赛事中心,也就是当地的汽车管理大楼。各个车队都有留驻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和赛会组进行对接工作,秦渡凉把言灼交给了飓风车队的几位车组人员。
老实说,言灼真的不需要他拜托同事照顾,好歹自己是个成年男性,真不至于。
他礼貌地跟飓风的人打招呼,然后把羽绒服外套挂在门口,里面是上镜的西装。
另外一位解说是熟人了,杨优,言灼和他打完招呼后,在绿幕前的解说台后面坐下。
这个时间导播在调整绿幕上投放的画面,杨优就和他闲聊了几句。
“今年比往年冷多了。”杨优说,“我记得去年漠河拉力赛还没这么低的温度。”
一旁的摄像师搭话说:“是啊,去年最低也没到零下50度。”
杨优:“而且今年从观音山发车,哇那儿更冷了。”
言灼听得有点不是滋味,他嘴唇上依稀还有秦渡凉吻过的触感,有些恍惚。
其实没什么好恍惚的,做解说的,比谁都更了解这项运动。气温低过零下5度,民用车的仪表盘就会蹦出来一个“低温气候请小心驾驶”,遑论这零下50度,还有个摩托组。
言灼调整了一下心态,跟着闲聊:“气温太低了,风速高,挺危险的。”
杨优点头:“拉力赛嘛。”
对啊,拉力赛嘛。
杨优又说:“你看秦渡凉,前几年跑达喀尔,在撒哈拉失联24小时,后一年又去了,开赛车的,没一个人会写‘怕’字儿。”
这点言灼很认可,他回答道:“是的,秦渡凉……很优秀的一个赛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