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车队的赛车场单圈长度5.4公里, 宽度最宽处18米,供各车组练车用。
这是目前国内最顶尖的车队,每天挣得多, 开销也大,金钱仿佛就只是从这里过一遍。
光每天维护保养赛道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言灼走到赛道旁边,一辆辆赛用摩托呼啸而过, 连残影都看不清。
“哟!”身后有人叫他,“言老师来啦!”
言灼回头, 是飓风车队的经理,于是走过去和他握手:“叫言灼就好, 您贵姓?不好意思上回忘记问了。”
“哦,他们都叫我天哥,你也跟着叫吧。”天哥说, “这边还有一会儿呢,赛道吵,进去坐?”
赛道确实吵, 有五六辆摩托在跑,引擎和刹车声都非常刺耳,还有过弯重刹时候的轮胎摩擦声音。
不过言灼微笑着摇头:“没关系。”
“载油测试?”言灼问道,“还是正常跑圈?”
天哥说:“测载油,杜卡迪本来油耗就高, 升级马力之后, 我都怀疑阿凉拧一个深油门,那油缸里的油都打旋儿。”
言灼笑笑:“肯定啊, 马力狗。”
“马力狗。”天哥赞同,“真的, 马力狗杜卡迪这个头衔真没错。”
正聊着,天哥耳朵上挂的通话器里,秦渡凉说:“天哥,油干了。”
“下来吧。”天哥说,“言灼和我在一块儿呢。”
车手对剩余汽油量拿捏得非常精准,仪表盘上油表剩多少,还能跑多久,了然于胸。
不多时,言灼看见秦渡凉骑着赛用杜卡迪骑到赛道的匝道,然后减速、减速、减速……最后一滴油停在他身侧,秦渡凉拧掉钥匙,摘头盔,拽头套:“熄火了。”
天哥叹气:“这车喝油太厉害了。”
“没办法。”秦渡凉下车,“这已经是重载油了,我和车一块儿现在460多斤重,比顾稚辰每公里慢0.04。”
言灼想了想,问:“那个……有想过改定风翼和扰流板吗?”
“想过。”天哥回答,“但是这会儿杜卡迪在放春假,我们没有风洞测试的条件,得让杜卡迪帮我们测,但是我觉得,收效估计……甚微。”
言灼在风里眯了眯眼,思索片刻后,说:“确实,毕竟是摩托的特性摆在这。”
摩托不像汽车,汽车的外观是固定的,但摩托车要压弯,要翘头翘尾,人在车上会有动作,它无法让气流在自己周围恒定一种形状来稳定输出。
“算了。”天哥说,“咱仨在这苦恼什么,这工程师的活儿,阿凉你午休去吧,餐食自己注意点儿啊。”
“好。”秦渡凉示意言灼跟上,“走,陪我去换个衣服。”
天哥在后面啧啧摇头,几岁啊,还陪你换个衣服,多黏糊啊,要不要再陪你上个厕所啊。
言灼呢,笑盈盈地点头说好,跟在旁边,伸手要摸秦渡凉赛服手肘上的护具,秦渡凉躲开不让他摸,说可脏了。
言灼就要摸,还要挽,秦渡凉就又躲。
天哥看在眼里酸在心里,真是年轻啊泛着青春的味道啊,不禁揉了把眼睛,结果刚好顾稚辰“噌”地骑过去,眼里揉灰了。
骂了句“草”。
秦渡凉在更衣室里的卫生间冲澡,言灼在外面等。
坐在长凳上刷朋友圈,虞沁发了这么一条:陈奕迅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古巨基唱“做只猫做只狗别做情人”。
连带分享音乐《爱与诚》。
言灼想了想,还是不评价也不点赞了,免得刺激到她。
秦渡凉冲澡很快,大概也就五六分钟,言灼听见里面电吹风响了起来。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秦渡凉套了个短袖和运动裤就出来,随便在衣架上拎出来一件厚卫衣外套,说:“走,吃火锅。”
怎么说呢,言灼脑海里蹦出四个字:青春洋溢。
他稍稍叹了口气,诚实表达了心中所想:“感觉自己在搞男高中生。”
秦渡凉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舔了舔嘴唇:“亏的你是大白天在外面讲这种话。”
“不然呢?”言灼上前一步,歪头,看他,小声说,“……如果在家里,你会把我干得心服口服吗?”
秦渡凉当即上手,狂揉他蓝莓味棉花糖的脑袋:“真是长大了你!”
恰好顾稚辰进来更衣间,见此画面,不难看出很想自戳双眼。
“你好。”言灼先打招呼。
“言老师好。”顾稚辰乖乖回应。在他看来,就很像最近微博上盛传的一张图,萨摩耶后面蹲了只一口能吞三个成年人的德牧,然后萨摩耶回头说:我把他们都吓走了!
德牧:嗯。
顾稚辰微笑:“言老师会和我们一起去达喀尔吗?”
“应该不去。”言灼说,“和我这边的比赛时间冲突了。”
顾稚辰“哦”了声:“挺可惜的,我听说赛会那边还挺看好你的呢。”
言灼也觉得可惜,体育频道是一方面,秦渡凉也是一方面。可现实是他不能,也不甘心错过今年的世界赛。
于是言灼只能也惋惜地说:“我为世界赛准备了非常久,如果不去的话,大概会抱憾终身。”
赛车手的顾稚辰自认一介武夫,这会儿又刚从赛道上来,脑袋空空,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是言灼先一步说话了:“我们打算去吃火锅,你一起吗?”
“我一起……”顾稚辰看向他背后的德牧,“……吗?”
言灼笑笑:“来吧,反正就一个午休,我下午也还有事儿,吃完就走了。”
三个人一辆车,是言灼早上从秦渡凉那儿开走的那辆阿罗四叶草。顾稚辰一会儿摸摸内饰一会儿搓搓空调口,然后扒拉到副驾驶头枕旁边,问:“凉哥,你这车落地多少钱啊?”
“这就普通四叶草啊,80多万。”秦渡凉说,“不是,你好歹身价也是个千万的赛车手,为什么看什么都馋啊?”
这倒是真的,顾稚辰分明是跑过MOTO GP的赛车手,但总时时透露着一丝不太聪明的样子。
言灼把车停在公共车位,三个人走去火锅店。
两位车手都非常默契地涮清水锅,言灼叹气:“都减重啊?”
秦渡凉点头,顾稚辰跟着点头。
“你们车多重啊?”言灼边问边往锅里倒土豆片。
秦渡凉说:“目前这辆22款的杜卡迪GP,干燥重量是314斤,我140斤,这就454了,它升级发动机之后,耗油特别厉害,所以我们必须重载油,这个车它重载油,几乎就是满油了。”
言灼懂了:“所以就算在圈速赛的中后期,燃油有消耗,人也脱水,会减轻重量,可是这样一来也只是把前期因为车重而落后的速度追平,同时发动机升级也失去了意义。”
“哇。”顾稚辰停顿了片刻,“这就是对象是同行的契合度吗?”
秦渡凉笑笑,他和顾稚辰坐一边,言灼坐他俩对面。秦渡凉用柠檬水和言灼碰了个杯,对顾稚辰说:“你以为他赛车是谁教的。”
原来是处心积虑的养成,顾稚辰“哈哈”了两声。
言灼没跟他俩贫嘴,他在认真思考:“可是靠车手减体重……也太勉强了。”
“别烦这个了,让维修工和车厂去烦吧。”秦渡凉夹了块虾滑给他,“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往体育频道过渡?”
说到这个,言灼还挺纠结的,他放下筷子,抿了口果汁:“哪有这么好过渡,说真的,达喀尔要是卫视解说我可能会纠结一下,但只给了我一个网络直播……哎,你别给我暗中发力啊,我不需要你给我铺路开道。”
秦渡凉笑着点头,吃一锅清水涮牛肉给他吃得开心得不行。他明白言灼想要什么,他也明白,言灼从来都只会拿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吃完火锅后,秦渡凉说下午要跑山,言灼就把他们俩送回车队。
临下车,顾稚辰先走了,秦渡凉还在副驾驶。
俩人亲了一口,言灼问要不要晚上来接他回家。秦渡凉摇摇头:“跑的那个山,就是山腰别墅的那个山,跑完直接回家了。”
“喔,那车队安排得还挺巧。”言灼说。
秦渡凉手指玩着他发梢:“不是车队练车,就是去跑山放松一下。”
“哇赛车手跑山叫放松?那不叫加班吗?”言灼问。
“……”秦渡凉想了想,“非要这么说也没错。”
“那明天见了。”言灼在主驾驶门这边给全车解锁。
秦渡凉一愣,下车的动作停住:“为什么不是晚上见?”
“我得回家换衣服吧。”
秦渡凉:“你穿我衣服不是挺好的吗?”
言灼:“我还要直播啊,你亲自给我定的合同,每个月至少30个小时的时长啊。”
秦渡凉:“你违约金我付了。”
言灼:“滚蛋。”
秦渡凉滚蛋了。
言灼是真的还有一堆事儿,今年那个新战队,Hover,他还没完全背下来每个选手的资料卡。擅长什么英雄,多少胜率,联赛成绩等等。
其实真切地去想一想,言灼还是会对电竞行业有些不舍。同样是竞技体育,这么多年来,电子竞技带来许多感动和鼓励。那些三路告破的超级兵,那些分头打钱有事TP。
人从一个阶段去到另一个阶段永远是痛苦的,言灼明白,要离开舒适圈并不容易,遑论再进入一个更残酷,竞争更大的领域。
到家后,他才看见秦渡凉发来的微信。
他说:慢慢来,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