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叔是我爸妈家里的管家。”秦渡凉说着, 拉开网约车后排车门,让言灼先进去,然后自己坐进副驾驶。
言灼心说, 好小子,管家。
在言灼有限的知识储备里, 平层、别墅,是不需要管家的, 有保姆保安就好。而管家,肯定是有一个需要管家管理的, 为家主服务的团队。
高净值人群的管家,事实上就像罗叔刚刚做的事情一样, 在综合方面服务家主,比如将近凌晨两点获取秦渡凉的地理位置,然后静静地等他喝完酒出来, 规劝他今夜回家。
在反复确认了秦渡凉不需要自己陪着一起回去之后,言灼选择接受。
“你去吧。”言灼说,“回去了好好说话。”
秦渡凉说好, 大致说了些“别担心我”、“你早点睡”这些话之后,他便走了。
罗叔一直开车跟着,同时,罗叔作为从业多年的管家,也深谙一理——只做自己份内的事。
王权没有永恒, 太子终有一天身居高位, 届时别把自己搞得太狼狈。所以罗叔开的那辆捷豹没有一直跟着网约车,他没有去定位言灼的家在哪里。
秦渡凉打车回去了父母的家, 正如言灼所猜测的一样,高净值人群, 需要一个管家,那并非合院别墅的房子,而是庄园。
连附近的道路都是私有的庄园,几乎复刻的香港太平山顶的那种庄园。
秦渡凉太久没回来,给司机指了两条路都不对,最后是罗叔开着捷豹过来接的他。
凌晨两点三十分,除了院里的狗,秦家所有人都醒着,包括他堂兄家年仅8岁的儿子,名叫秦哲书。
显然,是达喀尔拉力赛终点线的采访,终于影响到了商界。
罗叔的车也停在庄园地下车库,他停好车后,秦渡凉跟在他身后坐电梯上楼。
“是新闻的事情,影响到了集团的形象,这些天股价跌得厉害。”罗叔说,“秦总希望你能补救一下。”
汀,电梯门开。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秦渡凉觉得这种事压根就补救不了,但出于对自己父母以及伯伯的了解,他们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方法,才让自己回来配合。
还挺好奇的,于是抬脚跟上去。
坦白讲,秦渡凉一直挺佩服罗叔,他常年穿皮鞋,但是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罗叔说:“明昼集团旗下有一个演艺公司,已经谈妥了我们的一位女演员,她会出席亚太锦标赛,到时候你和她互动一下,流言便不攻自破。”
“就这?”秦渡凉蹙眉,“我以为什么绝妙的点子呢,说真的把我那个‘I love him’的‘him’强行解释成秦哲书都比这靠谱。”
闻言,罗叔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秦渡凉撇撇嘴:“我喝多了,罗叔。”
“我知道。”罗叔没有直接引他去一楼的会客厅,而是向左转,穿过小厅折去厨房,“给你备的蜂蜜牛奶,先喝几口再过去。”
秦渡凉吨下去半杯,嘴一抹,“走吧。”
这栋房子是真大,快把秦渡凉走累了,他真没把今晚当回事儿,甚至有点想建议罗叔在家里可以踩个平衡车。
然后,罗叔打开会客厅的门。
这是个中式风格的会客厅,老爷子坐太师椅,8岁的秦哲书在他太爷爷旁边玩switch,秦总胡悦坐另一侧,伯伯婶婶中间,坐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罗叔直接介绍说:“这位是赵璇逸小姐,蔓可演艺公司的女演员,与你年纪相仿,郎才女貌,八字也合,是不二人选。”
说话间,赵璇逸从椅子站起来,向他颔首打招呼:“小秦总。”
“赵小姐。”秦渡凉也礼貌地点头。
老爷子戒烟了,这会儿困,没东西提神。他踢了踢自己脚边那沉迷游戏机的曾孙子,说:“差不多了,跟你爹娘上楼睡觉去。”
秦哲书这会儿才笑嘻嘻地跟他叫“大伯好”,秦渡凉看着自己这大侄子,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总结来讲就是四个字:完蛋玩意。
伯伯婶婶把秦哲书带走之后,会客厅里就剩下了这一家三口,老爷子,和罗叔。
显然,伯伯婶婶是看秦渡凉见了赵小姐之后,没有发作什么情绪,才安心上楼的。明昼是氏族企业,一直想做东方的罗斯柴尔德,所以联系着这家人的,已经不单单是血脉,而是一切。
他们的一切都紧密联系着,一言一行,镜头前的每一帧画面,对外公开的每一个字。
秦渡凉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看着这不大不小的会客厅里,自己的父母。
“我觉得我首先需要一个道歉。”秦渡凉看着胡悦,“为六年前……哦不是,七年前了,我需要您就勒令言灼和我分手的事情,向我道歉。”
胡悦险些没坐稳,暗里紧紧捏着扶手:“你提这陈年往事做什么。”
更何况,这会儿还有外人在。
不过赵璇逸对这些豪门秘辛并不感兴趣,她坐回去之后就抠着自己手指甲,她很懂这种家庭的忍受范围,所以没有玩手机。
秦渡凉一副没所谓的样子,随便坐了把空椅子,不咸不淡地说:“因为我这些年的痛苦全是您造成的,现在您还要继续以母亲的角色伤害我,恕我不能接受。”
一旁赵璇逸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胡悦憋着眼泪,她精致好看的妆容无法挽救她的表情,瞳仁打着颤。
“好了。”到底还是老爷子出声,气氛缓和了些,“阿凉,你高中时候的那个……呃,那个事儿,你妈妈的做法确实不妥,但现在结局不是好的嘛。”
讲事实,讲当下,商人的本质。
秦渡凉到底是喝了酒过来的,讲话开始随心所欲:“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活着,我没死在撒哈拉,我没死在下雨天的昆仑天路,没死在四米宽的滴水湖,我也没死在曼岛,没死在葡萄牙那个过山车赛道。”
此话一出,赵璇逸停止了抠指甲。
另一边,言灼静静地坐在书房,翻看着记录秦渡凉事故的那个本子。
分手之后的六年,秦渡凉骑车的跑法,完全可以说,是求死的。
因为他没死,他还活着,所以现在结局是好的。
而他为什么还有求生欲,因为如果言灼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呢,他怀揣着言灼还爱自己的一丝希望。
“荒唐!”胡悦拍案而起,指着他,“我早说了你别骑那个摩托车,那个多危险!连个安全带都没有!”
“妈。”秦渡凉垂着眼皮,看着会客厅里昂贵的长绒地毯,淡淡地说,“其实您一直都明白事情的本质是什么,您也明白您自己在逃避,在栽赃嫁祸。你把责任推给摩托车,推给言灼,您指责除您之外的所有人。”
秦渡凉又说:“七年前您不管我的死活,今天,您又有什么立场要求我。”
……
老爷子又打了个呵欠:“我得上楼睡觉了,你们一家三口聊吧。”
罗叔上前搀住他,扶着老爷子离开会客厅,走前望了一眼秦渡凉,大概在叮嘱他,要有点分寸。
秦总也从椅子站起来,他走到秦渡凉面前,遮蔽了灯光,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他一扬手,狠狠一巴掌要扇到秦渡凉脸上。
可赛车手是干什么的,是能0.08秒灯灭起跑,区区一个中年人的巴掌,秦渡凉直接扼住他父亲的手腕。
然后从容地继续问:“难道不是吗?”
必然是的,19岁的秦渡凉心灰意冷跟着车队去环塔,20岁察觉异样,发现了言灼的姑姑是自家员工,后来又被母亲哄骗言灼是拿钱分手。
现如今又要自己来澄清“明昼集团长子是同性恋”的“丑闻”。
还是跟一个女明星。
赵璇逸懒懒地看向这一家子,她含着笑,身姿优雅地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用一下洗手间。”
“爸、妈,您二位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通透,也别经商了,把明昼收拾收拾卖出去吧,这钱估计还能供到秦哲书的曾孙子出国留学。”
说完,秦渡凉起身,从他爹娘面前转身走了。
恰好赵璇逸从洗手间出来,和他在走廊打了个照面,二人点头示意,各走各的。
倏地秦渡凉想起了什么,回头叫住她:“赵小姐。”
“请讲。”赵璇逸说。
“你是在蔓可,对吗?”
赵璇逸点头,等他接着说。
“能打听个人吗?”
赵璇逸“嗯”了声,点头。
“叫张新羽,唱歌的,你熟吗?”
赵璇逸思索了片刻:“哦,他啊,认得。”
“他……”秦渡凉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有没有和别人搞什么暧昧关系呀?方便透露吗?”
赵璇逸望着秦渡凉,娱乐圈人的大脑发散的程度都比较夸张,半晌才说:“小秦总,张新羽,他是异性恋。”
“……”这误会大了,秦渡凉说,“不是,我一朋友,是他前女友。”
赵璇逸懂了,“原来如此,据我所知他没有什么暧昧的人,倒是……倒是有点儿抑郁吧可能。”
“啊?”秦渡凉不明白。
赵璇逸笑笑:“这个圈子混久了,没几个心理健康的,很正常。”
说完,她挥挥手,“我先走了,你那个比赛我还是会去的,我跟秦总签了合同的,到时候……再说吧。喔,有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不喜欢男人。”
秦渡凉:“……我不担心,我有爱人,辛苦了。”
“赚钱的事儿,不辛苦。”
秦渡凉一边朝外走一边给言灼发微信,言灼还没睡,他转述了今晚的情况,接着二十多分钟后,言灼开车过来找到了他。
秦渡凉在自己家山腰里迷路了。
倒也不能怪他,他甚少回来,这里晚上又暗,私人道路根本打不到车,这地儿地图都搜不到。
言灼和他开着微信的位置共享,边说话,两个点边慢慢靠近。
秦渡凉上了车,坐进副驾驶:“太累了,比达喀尔还累。”
“好啦,回家了。”言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