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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荣耀的时刻

朕靠抽卡君临天下[基建] 紫舞玥鸢 7642 2024-04-15 19:44:43

演武场中, 陆知和陈玉安两部都已集合完毕,由于场地限制,双方各领五百人。

总计一千人的将士们, 分别穿着两种不同颜色的甲胄,个个神情凝重整肃, 在脚步践踏出的漫天烟尘中,生生拉开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双方的将领都骑在马上,后方是各自的步卒, 每个人手里都只有一杆去掉了枪头的枪杆,枪杆首端还缠着厚厚的白布以防发生死伤。

演武场周围,无数双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猜测着这场演武的结果。

一方是吃了尽苦头的地方败军之将, 另一方是前不久才赢得一场守城大胜的中央禁军。

陆知深吸一口气,回头朝着身后的幽州袍泽们看了一眼, 有紧张, 有愤怒,有坚定,唯独没有软弱和退缩。

所有人都无声朝着长官传递着同样的眼神。

现在的机会, 就是他和所有曾为奴隶的幽州兵们, 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在他们对面,陈玉安所率禁军, 虽然也有着必胜的信心和身为功臣的优越,相较而下, 却明显少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很快, 随着双方首领一声进攻令下, 两边的士兵如同相向倾泻而下的洪流, 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扬起沙尘遮天蔽日。

起初,禁军在陈玉安带领下,飞快地切入对面的兵阵。

陈玉安骑着马,挥舞着手里枪杆,带着亲兵分离冲杀,如入无人之境,面前的幽州兵见到他,不是闪避躲开,就是被他一杆打翻。

他畅快淋漓地大笑三声,叫骂着陆知的名字:“陆知出来,可敢与我阵前决斗再打一场?”

他不断搜寻这陆知所在的方位,幽州兵阵中军,如同纸糊的一样,竟然轻易就被他冲了个对穿。

陈玉安一愣,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就算幽州兵再弱,也不至于如此一触即溃。

他蓦然牵马回头,这一看,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堵厚厚的人墙,除了身后跟着他的十来个亲兵,全是幽州兵。

他们手里举着枪杆,杆头对准了敌人,胳膊挽着胳膊,密密麻麻,将陈玉安和后面大量的禁军士兵,彻底分隔开来。

任凭陈玉安如何冲阵,也冲不出他们的包围圈,即便有人被他挥舞的枪杆砸得头破血流,也坚定地守在他的位置上。

即便被扫中双腿,也能被左右的同袍用手臂架住,避免跌倒。

如同被山洪冲击的堤坝一般,坚实,沉默,始终不动如山。

陈玉安面色阴沉,骑在马上回头看,烟尘滚滚的演武场上,渐渐出现了许多类似的结阵。

陆知带着亲卫们,飞快穿梭在战场上,如同一支削尖的长矛,将禁军士兵们不断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再由这些枪杆阵围上来,就是一通狂殴。

没有了陈玉安的指挥,禁军士兵们没了主心骨,只好各自为战。

中央禁军论及个人勇武,并不输给幽州降兵,但毕竟承平已久,虽然前不久刚刚跟燕然军血战一场,经验依然不够丰富。

最重要的是,这些幽州兵们没有退路,今日不赢,就彻底宣告了人格上的死亡。

倘若他们还在燕然大营中受苦,过着一顿饥一顿饱的猪狗奴隶生活,大抵早已消磨了锐气和斗志,只求一碗饭,多活一天是一天。

更不会奢望什么自尊和对未来的畅想。

但是现在,他们被皇帝换回来,赦免了大罪,甚至通过了预备营选拔,进入禁军,拿到了比以前多得多的粮饷,每日能吃上饱饭。

自从那些勋贵将领被赶出禁军,也没有人再敢动辄打骂责罚,可以参加比武,可以立功,有机会得到提拔和重用,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的日子吗?

好不容易能像“一个人”那样活着,没有人愿意回去过猪狗的日子。

注意到面前这些幽州兵视死如归的眼神,马背上的陈玉安心里开始发慌。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就是些被燕然军打得丢盔弃甲的败兵吗?

身上都刻上奴隶印记了,他又不是没见过奴隶是什么样子。

那些战场上的炮灰兵,各个面目麻木,衣不蔽体,狼狈不堪,只会机械地抱着一些石料,被燕然军驱使着填护城河,或者挑在枪头,当场垫脚石。

他们不知反抗,也不敢反抗,只知道求饶和逃跑。一旦对上正规军,就是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乌合之众!

被一群幽州兵用力挑下马冲上来围殴的时候,陈玉安仍是不可置信,感觉自己三观都颠覆了。

这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和一往无前的胆气,他之前只在燕然军压上城头的精锐身上见过……

禁军败了!一败涂地。奴隶兵获胜,拉枯摧朽。

首领陈玉安摔下马,一通乱棍揍得鼻青脸肿,生生被擒,部下气势大伤,很快被分割包抄一点点蚕食殆尽。

陆知从马上下来时,整个人还在剧烈喘气,他紧紧握着缠着白布的枪杆,仿佛就是那根赖以生存的稻草。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激动难以自已的幽州兵们,将枪杆高举过头顶,放声大笑:“万胜!幽州!万胜!”

长久以来的悔恨与压抑,绝望和耻辱,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释放,他几乎想仰天长啸,以舒心中块垒。

“赢了!我们赢了!”

整个演武场开始响彻幽州兵胜利的欢呼声、

他们彼此激动的拥抱,大声喊叫,甚至嚎啕大哭。

激烈的对抗和幽州兵身上的勇气,引得无数观战的士兵们渐渐忘却了彼此的立场,被这样昂扬的气氛所感染,掌声和呼声震天动地。

昨天在露天广场曾经鄙夷过他们的士兵们,都不再说话了,惊讶,敬佩,感动和羞愧的眼神交杂不一。

军营中,可以鄙视奴隶,但也永远尊重强者和英雄。

不远处的看台上,同样激动的还有同为幽州出身的张束止、凌涛,与新任御营骑兵统领叶丛。

在场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能理解这些幽州兵,坎坷的遭遇和复杂的心情。

凌涛头顶已经长出了一截短发,他为了方便,干脆把其他长短不一的头发都剃短了,成了一个彻底的寸头,平日里经常引得其他士兵惊讶侧目。

他的两只手都快拍肿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个姓陆的指挥使不错,怎么以前不知道咱们幽州还有这号人物?”

叶丛感叹一声:“或许像他这样人才还有很多,但在那样的环境里,只有被埋没了。”

张束止眼圈有些隐隐发红,他略笑了笑,道:“可不是吗,若非陛下恩典,你还在雍州边关吃沙子,我还是个校尉,凌涛最惨,他还只是个刷马厩的小兵呢。”

三人齐声大笑。

另一侧的文官们,这时又是另一番氛围。

吏部尚书厉秋雨忍不住生出一丝喟叹:“依陛下对武人的态度,以后以文抑武的局面,只怕是要彻底改变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兵部尚书关冰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他简扼颔首:“战事动荡,不得不为。”

礼部尚书崔礼收起他的折扇,摇摇头:“希望有用才好呢,前些年为了对抗燕然大军,增加了那么多军队和粮饷,情况如何呢?非但没有赶走敌人,反而年年增税。”

“武人地位越来越高,他们的开销也会水涨船高,以后也会越发跋扈,禁军也就罢了,地方军呢?他们甚至还会滋扰百姓。”

“还有蜀州,已经是事实上的国中之国了,还不是因为蜀王手里掌握着蜀州的兵马。”

户部尚书钱云生摇晃着脑袋,赞同道:“本朝好几次皇室岌岌可危,都是自武人起,可见武人实乃动乱之源,不可不防啊。”

“陛下如今对付燕然,要重用武人也无可厚非,但这个度,我们一定要好好劝劝陛下,以免将来尾大不掉,霍乱朝纲。”

几人窃窃私语间,书盛已经得了萧青冥的吩咐,小跑到演武场,招呼双方人马到御前见驾。

陆知带着一众亲兵,昂首挺胸来到台下,向皇帝行礼。

而陈玉安则几乎是被亲兵们抬着过来的,看他那副浑身挂彩的惨像,只怕肋骨都断了几根。

陈玉安死死盯着陆知,心中怒火波涛汹涌,恨得咬牙切齿。

他是淮州世族陈家出身,又是当朝太后的亲外甥,自幼锦衣玉食,若非实在文不能成,也不会到禁军谋个油水大的差事。

他从出生到今天,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丢过这么大的脸,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禁军和手下亲兵的面。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借口是皇帝偏心幽州兵,才把他们塞进禁军当军官,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的惨不忍睹,彻底没了借口。

就连昨天站在他这边的士兵们,现在也拿看笑话的眼神看他。

昨天他还拿话挤兑陆知,这下倒好,他是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看台上,萧青冥低声朝书盛吩咐几句,后者点点头,佛尘一摆,身后立刻走来几个小太监,他们手里有的捧着木盒,有的拎着小箱子,还有人搬来了几条长凳和桌椅。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不知道这位陛下又有什么新赏赐。

待小太监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摆好后,萧青冥从座椅中站起,缓缓踱至台前。

他俯视的目光环顾台下,最后落在陆知脸上。

后者的眼神,此刻已经不在如从前那样桀骜不驯,甚至对台上的青年帝王多了几分尊敬。

萧青冥抚掌笑道:“恭贺诸位幽州的将士,你们用实力,智慧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为你们赢得了胜利,赢得了大家的喝彩,朕心甚慰。”

陆知和幽州兵们齐齐称谢,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雀跃。

“朕昨日曾有言,胜者有赏,不过朕今日准备的这份赏赐十分特殊,你们可以自愿选择接受与否,朕都不怪罪。”

陆知一愣,身后的幽州兵们都面面相觑,谁还会不要赏赐呢?

萧青冥看着他们的表情,略笑了笑:“朕的这份赏赐,不仅仅是赐予你们,而是所有曾有功于国的将士们,都可以领赏,只不过,你们具有优先权。”

众人越听越好奇,周围观战的士兵们也开始期待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台上够,难道他们也有份吗?

在皇帝的示意下,书盛命小太监打开第一个盒子,取出里面一卷棉布,放在桌上展开,竟然是一排长针,随后,有人送上水盆,青色墨汁等用具,摆满了小桌。

底下的士兵们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不是用来刺青的东西嘛?

陆知一点点蹙起眉头,幽州兵们更是哗然一片。

“我听说军中有种刑罚叫黥面,就是士兵脸上刺字,用来捉逃兵的。陛下该不会想对我们秋后算账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刚刚才演武获胜,陛下亲口说了是奖赏,你管惩罚叫赏赐?”

众人忐忑不安地望着台上的皇帝,外围的禁军们更是不解。

书盛将一张大幅白纸摊开,命人展示给众士兵看,上面用青色墨汁画着一个简单的标记,外面一个圆圈,里面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个略微变形的“皇”字。

萧青冥笑意雍容:“自今日起,朕有意将禁军正式更名为‘皇家禁卫军’,乃御前亲军,真正的天子之兵。”

“皇家禁卫军中,没有地域之别,没有出身贵贱,也没有派系斗争。”

“这里只有保家卫国的信念,英勇顽强的精神,并肩作战的袍泽,立下军功的荣耀。”

“朕和全体皇家禁卫军的军官,将对所有将士一视同仁,给予诸位饱腹之餐,治病之医,袍泽之情,尊严之心,青云之志!”

“你们将是国家的脊梁,朕与百姓的后盾与枪尖,家人的支柱与依靠,也是使敌人夜不能寐的英雄!”

青年帝王沉稳且昂扬的话语,在广场上远远传播开来,台下和周围的士兵们一片寂静,不约而同屏息敛气,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们耳朵仿佛激起一阵嗡鸣,心脏猛烈狂跳,震惊的,茫然的,手足无措。

皇帝如同宣誓般的承诺,深深印入每一个士兵心中,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拖欠粮饷是时有发生,唾骂和鄙夷是稀松平常,打骂和克扣更是人生常态。

受了伤也不敢声张,生怕因伤被强制清退,只能找些赤脚大夫敷衍治疗,最后忍受年复一年的折磨。

看台上,叶丛张束止凌涛等将领们,在皇帝身后侍立的秋朗与莫摧眉,台下陆知和幽州兵,外围的禁军士兵们,眼中皆是震撼之色。

还有挤在人群中的、被罚去清扫马厩的前指挥使左遇明,甚至还有满腔憋闷的陈玉安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皇帝,怔怔听着君王的承诺。

从燕然围城之战,到全军比武,再到御前演武,青年帝王一次又一次用事实告诉他们,什么是君无戏言。

皇帝从来都没有将他们视作可以随意搪塞和欺骗的炮灰,他说的每一句承诺,都必定实现。

偌大的演武广场,成千上万的士兵们,竟没有一丁点杂音,唯有风声,唯有诺言,唯有一颗颗激烈跳动的心。

台上的皇帝迎着飒飒疾风端然而立,冠冕垂下的珠玉摇曳击鸣,灿金色的阳光流淌在飞龙玉凤的龙袍上,为他披上一层威严煊赫的金纱。

“所有皇家禁卫军的军人,朕都将赐他此‘皇’字刺青,彰显身份,荣耀后人,从今往后,但凡身上带着皇家禁卫军印记的军人,只需行军礼,再也不必行叩拜大礼。”

“废除军法中致残肉刑,上官不可□□打杀,受到任何不公待遇,皆可寻军中军法处鸣鼓伸冤。”

萧青冥灼灼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沉着,庄重如山:“诸位将士们,印记纹在卑劣者之身,它是卑劣的象征,纹在英雄之身,就是荣耀的象征。”

“朕坚信,不出十年,皇家禁卫军的烙印将成为天下人所崇敬的标志!”

青年帝王从容伸出一只手,缓缓道:“那么,有人愿意第一个接受朕的赏赐吗?”

广场有短暂的静默,众人似乎都还在消化这番震耳欲聋的承诺。

书盛扬声道:“接受刺青者,需除去甲胄,脱去上衣。”

士兵们又是一阵骚动,禁军将士倒还好,那些身负奴隶烙印的幽州兵们,对当众袒露自己的奴印尤为犹豫。

萧青冥并不着急,依然耐心地等待着。

此时,台下蓦然响起一声大喝:“末将先来!”

在场所有人纷纷侧目,陆知长身而起,干脆利落除去甲胄,又解开腰带,一把将军装上衣扯开脱下,就那么拎在手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悍然露出腰间属于燕然人的奴隶烙印。

他大步往前,咧着嘴角,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目不斜视,豪迈踏上看台。

袒露着上身的陆知,朝着皇帝半跪行礼,颤动的嘴唇依然难掩激动。

萧青冥对他的身先士卒并不意外,微微一笑:“其他士兵们优先刺青于手臂,不过陆指挥使,就刺在腰间好了。”

陆知一愣,有小太监引着他俯卧在长条凳上。

精通刺青的太监准备好所需工具,将他腰间奴印处反复擦拭,先为他敷上太医院白术太医配的麻药,将银针沾上墨汁,按照皇室禁卫军标记形制,一点点熟练地将墨汁刺入皮肤。

比起滚烫的烙铁,和猪狗不如的生活带来的痛苦,这点针刺之痛于军人而言,不过毛毛雨。

陆知甚至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侧着头趴在凳子上,看台上下,演武场四周,成千上万双灼热的视线,都聚精会神盯在他腰间。

若是放在昨日,他不知道自己在激愤之下会做出怎样的恶事来。

或许会双眼赤红,挥舞他的拳头,拔出他的剑,将任何敢于嘲讽他、瞧不起他的人,统统置于死地。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腰间一个崭新的刺青逐渐成型,彻底盖住了原本的奴印,那处皮肤有些麻痒,有些发烫,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此一般。

如果说昨日亮出奴隶烙印的时候,是陆知人生最羞耻的时刻,那么他此生最荣耀之时,大抵就是现在了。

很多年以后,他领军大败燕然,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亦或者封狼居胥,成为史书上一员名将,他依然无比清晰地记得今天,记得此时此刻。

——他袒胸露背,粗鄙无礼,以耻辱之身,成为陛下的首位禁卫亲军。

等待的时间,萧青冥再次转头看向台下,已经很多士兵们反应过来,开始往看台放心挤,也有人还在犹豫,比如被狠削了一顿的陈玉安等人。

萧青冥慢条斯理地道:“朕说过,此事全凭自愿,绝不强求,朕不会怪罪。”

以陈玉安为首的一些残存的勋贵子弟,实在不愿与这些低贱出身的家伙刺上同样的刺青,这意味着他们将从身份上被彻底“平等化”,从此与这些人下等人再无区别。

陈玉安自从输掉了演武,在禁军上下面子都丢光了,早已盘算着脱离禁军,他们这些勋戚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大不了再告了家中长辈,寻个别的清贵差使。

他一咬牙,忍着痛,上前一步道:“回陛下,我等愿退出禁军。”

他身后一些亲兵和几个指挥使有些犹豫,但没有了陈玉安这个太后外甥作为依仗,他们即便待下去,也很难出头,只好跟着点头。

萧青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也没有食言,干脆颔首道:“可以。不过,一旦退出就再也不能回来,可不要后悔。”

陈玉安几人心中不屑,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是不做低贱的武夫罢了。

待陆知第一个完成刺青,萧青冥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

有了他的带头,很快,看台下等着刺青的禁军和幽州兵已经排起了长队,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

书盛立刻叫一群早有准备的刺青太监们,挨个将器具备好,侍卫们支起一个个小帐篷,将队伍们分流到一个个小帐篷中,大大加快效率。

不断有纹好皇家禁卫标记的士兵们从帐篷里走出来,尤其是幽州兵们,前后精神气如同脱胎换骨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大多数人的烙印都在胳膊上,平时都缠着白布,连洗澡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见,现在反而大喇喇地露出赤膊,将新的刺青展示给所有人看。

燕然人的奴印被覆盖掉,完全看不出来了,那里唯有一个“皇”字。

昨日的耻辱,成了今日的荣誉,青黑色的图案,向世界昭示他们的新生。

萧青冥示意书盛打开第二个盒子,里面盛放着一叠写满了字并且盖了朱印的纸。

众士兵们好奇地看着他,看皇帝郑重的神情,难道还有比刺青更重要的事?

萧青冥轻一抬手,那些曾为皇帝传话的侍卫,在书盛的指挥下,早已在人群中站好了自己的位置。

广场再次渐渐安静下来。

萧青冥俯视众人的目光威严深沉,一字一句郑重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份荣耀是不需要物质和生活来支撑的,朕的每一句承诺都落到尔等今后生活的方方面面。”

“否则,无论说的再天花乱坠,也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今后,在皇家禁卫军中,朕会委任文书官,开设习字扫盲班,每一位皇家禁卫军的军人皆可在军中读书识字,将来其子女,也有学堂的优先入学权。”

说道此处,不仅是下方的士兵们骚动不已,看台上的文官更是大惊失色,就连喻行舟都忍不住惊讶地看向他。

竟然让武夫读书习字?简直闻所未闻!

他们都是官场上的人精,哪里不懂皇帝此意,分明是为将来武将入朝为官做准备。

原以为军中比武作为晋升渠道之一,已是极大的恩典,万万没想到,这样一来武人的上升通道瞬间扩宽了数倍不止。

刚才退出了禁军的陈玉安等人,全都震惊了,皇帝竟然有这个打算,对一群泥腿子?怎会如此?!

然而萧青冥抛下的重磅炸弹还没有结束,他从盒中取出一张纸,那是一份契约书。

皇帝下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宛如给烈焰浇了一桶油,炸得整个广场金星乱冒,沸反盈天。

“这里,是一份田契,二十亩田。由朕亲自授予给每年年底,通过皇家禁卫军考核的每一个合格军人。”

“你们在军中服役时,由你们的家人代为照管,若是出身幽州,将来收复故土,可以将田地置换到诸位故乡。”

若说皇帝之前的承诺,只是叫人惊讶,每人授田二十亩这件事,就彻底将整个禁军上下全体引爆了!

广场乱哄哄一片,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焦急,狂喜,疑惑,震惊,无数张表情汇聚成一声声急切的询问,真的吗?没有听错吗?他们能分到土地?

那些跟随陈玉安退出的人,彻底慌了,他们也许不差那二十亩地,但那可是土地啊!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

连最普通的士兵都有二十亩,那军官呢?将军呢?

他们几乎是以愤恨埋怨的眼神,望着昔日马首是瞻的对象,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向陛下请罪求饶,请求对方收回成命。

看台上,陆知第一个从萧青冥手里领到了田契,无数火热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上那张薄薄的纸。

它明明轻得没有重量,陆知却觉得手里仿佛燃烧着滚烫的火,托举着沉重的山。

他不断吞咽着唾沫,双手发颤,几乎握不住一张轻薄的纸。

陆知不识字,萧青冥便叫书盛为他一一念出来。

“皇帝赐曰:朕念皇家禁卫军指挥使陆知忠君体国……特赐予军田二十亩……田契三年内兑现……”

他茫然又怔愣地看着台下情绪汹涌的禁军士兵,又看看周围眼光或震撼、或感叹的文臣武将,还有那些刚刚从帐篷走出来,纹上了新的印记的幽州兵们。

一张张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想要希望又害怕失望的脸孔。

没有人会理解一群城破家亡,向敌人屈膝投降变成奴隶的军人,内心有多么悔恨痛苦、愤世嫉俗、敏感自卑。

没有人会为一群穷苦人出身的泥腿子,一群大字不识的匹夫,一群战场上的炮灰,给于如此用心,如此厚重的赏赐和尊重。

除了一人。

陆知微微抬头,眼睫轻颤,不由自主看向身边雍容含笑的青年帝王。

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阳光照亮了他的双眼,既没有冷漠轻视,也没有怜悯同情,更没有故作和蔼。

他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自己,像是对待任何一个官员,臣民,百姓,一个普通人。

像一颗散发着光与热的恒星,一视同仁地照亮着所有人。

也不知怎么,陆知突然感到一种浓重的情绪,滚烫过胸口,涌上眼眶和鼻尖,他赶紧把脑袋埋下来,紧咬牙关不发出任何一点软弱的声音。

可是一颗颗泪珠却无法遵从他的意志,不断从眼眶里滚落,一滴滴打湿了手里的田契,落在红得刺眼发烫的玺印上,晕开浅浅的朱花。

陆知一只手颤抖着捂住半边脸,脑海嗡鸣一片,全身灼热的血液仿佛逆流着,流过四肢百骸,淌过勃勃胸膛,汩汩冲击着心房和眼眶。

躁动着,叫嚣着,想要痛哭失声,想要仰天长啸。

他失去的故土,死去的父母,离散的兄弟们,能看到吗?

那些在战争和苦难中流落的同袍和父老,能看到吗?

他们曾经一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乡,可是今天,有人补偿了他们,一个新的归宿。

他们有家了,有家了!

不远处广场上,传音侍卫们开始同时向四周的每一位军人,宣读皇家禁卫军的宣誓誓词。

誓词简单而朗朗上口,哪怕任何一个不识大字的妇孺都能听懂:

“我等皇家禁卫军,宣誓永远护卫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百姓,效忠我们的君王……”

“我们将奋勇杀敌,永不退缩,一往无前……”

“我们将与同袍战友,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我们将与家国百姓,荣辱与共,共死同生!”

陆知再也抑制不住,喉咙一团热气哽咽,气息颤抖而压抑,双眼渐渐模糊,有湿意从指缝间滚滚流淌而出。

当誓词宣读完毕,士兵间渐渐传来无数隐约呜咽声。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逐渐不约而同,唱起一首古老的军歌,歌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从稀疏变得越来越嘹亮,庄严且肃穆地回荡在广场上空,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敌有兵戈,吾有血肉,保家卫国,志所向也……”

“志之所趋,穷山距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锐兵精甲,不能御也……”

作者有话说:

居然有很多人质疑20亩田,稍微解释一下,很多同学好像对古代土地面积和生产力没有概念

不同朝代不同时期人口不同,很多朝代一个男丁分100亩都是正常的(尤其本文处在战乱年代人口减少,还能分更多)

这里一个士兵20亩(三年才会兑现),实际上是以士兵为一个丁口的一户人,包括父母妻儿在内平均一户四口人的情况下20亩,相当于人均4-5亩,是非常少的,按古代生产力4-5亩才能养活一个人,20亩只是最最最基本的保障,甚至多生一两个孩子都可能吃不饱的程度

缺乏这方面认知的同学,感兴趣的话具体可以看看评论区关于古代授田的科普长评

PS再强调一下本文是带金手指系统的架空架空架空,对古代历史各个朝代都有一定参考,不是哪个朝代历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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