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刚过不久, 天气一天天转冷。
由于大户的阻挠,惠民的原料供应明显减少,被砸坏的织机需要重新打造, 织工们暂时不用上工。
这令柳丝巷其他织造商户们大松一口气,王氏作坊的王老板甚至乐得连摆了几天酒席。
不知为何, 惠民工人们的身影却比从前更加忙碌了。
暗地里,惠民丝绸坊的女工,包括她们背后的家人, 全部被动员起来,用各种法子,开始私下串联城里其他陷入困境的女织工们。
先从坊内工人熟识的工友和家人开始。
柳梦娘、陈芳还有其他几个带头的女工合计了一番, 列出了长长一张列表, 先将最有可能“入伙”参与罢工的工人圈出来,挨家挨户上门私下商议劝说。
白日里有人利用拉车送货、出门采买的时机, 暗中跟女工们接头。
夜里则是莫摧眉带着一众武艺出众的侍卫出动, 悄无声息将写有接头地点的纸条和暗号,丢进被大户圈养困住的女工脚边。
大部分被长期驯化的女织工们,起初并不敢相信柳梦娘和惠民, 一听要叫她们主动站出来, 上街反抗那些大户和蛟龙会这样的庞然大物,她们都下意识感到害怕和惊惶。
但柳梦娘和陈芳没有放弃。
凛冬一天冷过一天, 随着整个宁州对冬衣的需求激增,城里的纺织大户们对女工们的压榨也越发肆无忌惮。
她们很多人身上甚至还穿着夏季的单衣, 满是冻疮和烫伤的手, 却要没日没夜不停地为作坊织出更多的布匹。
一味的胆怯和忍耐, 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欺凌和压迫。
惠宁城街头巷尾白日有多么繁华, 夜里女工们的哭泣就有多么绝望。
走投无路之下, 不断有破釜沉舟的工人决定加入柳梦娘和陈芳的反抗队伍。
惠民丝绸坊晚上的小集会,来的工人一天多过一天。
柳梦娘和陈芳每日在名单上添上新名字,眼看着人数从百十来人,到两三百,最后数量达到五百人规模时,萧青冥终于点了头。
在女工们相互串联时,萧青冥和花渐遇等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不断在部署计划,奇怪的是,在萧青冥预计中,如此人数众多的行动,不可能不走漏风声。
他们随时准备好提前开场,没想到,一切的计划都相当顺利,那些暗中盯梢的蛟龙会,仿佛被什么人绊住了脚步,许久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莫非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不知怎么,萧青冥忽然想起那天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在一个寒露深重的早晨,第一缕阳光照亮惠宁城家家户户的窗棂时,一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大罢工事件,猝然爆发了!
柳丝巷商户作坊里,本该按时来上工的工人,忽然不见了踪影。
好几户作坊的管事看着空荡荡的缫丝间和织布间,愕然之后紧跟着气急败坏,别说是少了一天开工,哪怕是少一个时辰,少一个人,都是他们的财富在流失!
“这些贱妇!竟敢旷工!谁给他们的胆子!回头看我不打死她们!”
然而并不会有人回应他们的喝骂。
管事赶紧告诉作坊老板,大家一碰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一家作坊闹出了工人集体旷工的怪事。
整个柳丝巷,几乎家家户户织造坊,无论大小,几乎都有失踪的工人。
而且不仅仅只是织布的女工,还有她们背后的丈夫家人,竟也跟着不见了!
这些大户和作坊主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惠宁城里,忽然传来了巨大的爆竹和铜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震天的呐喊!
好几百名工人从街头巷尾钻了出来,他们有男有女,手里拿着简陋的木牌和木棍。
牌上歪歪扭扭写着“还我公道”、“天理王法”、“王氏作坊逼死我全家”、“蛟龙会恶贯满盈”等字样,还有人举着用破布写的“血书”。
“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作坊!”
“蛟龙会逼良为娼!强抢民女!天理不容!”
“织工大罢工!反对黑心作坊,还我们工钱和血汗!”
成片黑压压的人头,排着长长的队伍,在惠宁城最大的主干道游行,敲锣打鼓,喊声震天。
霎时间,整个惠宁城都被惊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打仗了呢!”
“哪儿来这么多女工啊……”
大量不明真相的民众从家门出去围观热闹,他们不光有住在城内的平民,也有大量进城务工的短工工人,贩货郎,卖柴人,港口的搬运工。
他们家中也有妻儿老小,其中大部分人也正在经历同样悲惨的命运。
看见这些勇敢喊出罢工和抗争之声的工人们,他们脸上有惊愕,有惶恐,有疑惑,更多的,则是心有戚戚、同命相连的哀叹。
大罢工的工人们走过惠宁最繁华的街头,走过港口,最后来到柳丝巷。
在他们身后,无数尾随而来的百姓,开始在附近聚集,乌泱泱的人群,如同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洪流。
所过之处,呐喊冲天。
这些吼声惊醒了附近的作坊,还有作坊里的工人们,无数双眼睛惊疑不定地向他们聚焦而来。
不断有被这些口号和庞大的游行队伍,激发了希望的女工们,不顾一切冲出作坊加入进来。
她们势单力孤时,大部分都是唯诺而胆怯的,可一旦有了强大的盟友和后盾,内心的求生欲和勇气,顿时便如同雨后的野草一般,旺盛地疯狂生长。
游行罢工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五百人,八百人,上千人……
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敢拦在她们的面前。
柳丝巷的大小作坊和商户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错愕地望着那股气势滔滔的洪流,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
他们在惠宁城过了几十年人上人的日子,早已习惯在织工们头上作威作福,将人使唤如猪狗。
何曾想过会有一天,这些被他们视作牛马的软弱女子,竟然胆敢纠集起来,集体犯上作乱?!
“快!快把们堵上!别让他们冲进来!快去通知家主,还有蛟龙会和官府!”
“反了,这些刁民要造反了!”
王氏作坊的老板王常最先反应过来,满脸焦急地呼喝家丁们关上各处的大门。
晚了!
柳梦娘和陈芳带着惠民丝绸坊的一众伙计,手里操着棍棒,领在最前头,她们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王氏作坊。
一大群人一拥而上,几乎是瞬间,就踹倒了王氏作坊的大门。
惠民的伙计和藏在其中的侍卫们,与王氏的家丁对上,仗着人多势众一顿胖揍,揍得王常和几个管事抱头鼠窜,跪在地上直讨饶。
大群大群的织工们鱼贯而入,在柳梦娘和陈芳的带领下,准确地找到了那些被贩卖的“奴隶”女工关押的暗室。
重见天日的女奴工们被救出来,激动地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那些搜身室、惩罚室也被砸开,里面腌臜污糟的刑具和血淋淋的暗红血迹,顿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触目惊心。
同样的一幕,几乎同时在柳丝巷各大织造作坊里上演着,这些士绅大户作坊里织就的每一匹布,无不浸透了这些女织工们的血与泪。
终于得以在今天,彻底暴露在全城的百姓面前,暴露在每个人的视线之中。
城里的织工们集体造反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惠宁城终于彻底轰动了!
没过多久,收到消息的蛟龙会迅速做出反应。
城里出了这样离谱的大事,哪怕是在惠宁黑道上横行无忌的会首孟苌,也坐立难安。
这些天城里女织工间的暗流涌动,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但每次想要派人深入探查,总会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灰衣人搅乱,最后无功而返。
孟苌百思不得其解,这群人究竟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帮一个外来商户的作坊?
今天一早,手下慌张地回报说女织工造反,把柳丝巷的作坊全砸开,蛟龙会那些私下贩卖的女子全被放跑,引发了全城的轰动。
孟苌吓了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预感猛地窜上心头。
按大启的律法,有组织的贩卖人口图谋暴利乃是重罪。
但连年的战乱,灾荒之下,民间典妻鬻女的情况屡禁不止,若是碰上饥荒在之年,易子而食,甚至大规模溺毙女婴也不是稀奇事。
平时有惠宁知府罩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灰色产业在私下里进行,根本没人会替那些无权无势的女子伸冤。
但若是像现在这样赤裸裸的撕开来,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引得全城几千织工奋起反抗,与他们作对,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孟苌沉着脸,亲自领着蛟龙会一众精英和打手们,足有一两百号人,浩浩荡荡赶往柳丝巷。
大量手持棍棒刀剑的打手,跟在孟苌和彭大身后蜂拥而至,一场巨大的混乱和冲突在柳丝巷正式爆发。
“孟会首来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别怪蛟龙会手里的刀不长眼!”
这些地头蛇的手下,全是宁州当地的地痞流氓,还有专门培养的打手,在蛟龙会如日中天的威势下,哪怕光天化日,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大打出手,也全无顾忌。
若对方全是像文兴铁厂那些身强力壮、又手持铁器的男性矿工,或许蛟龙会还有所顾忌,不敢硬碰硬,但这些反抗的工人中,大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
蛟龙会的打手们轻蔑地扫过那些弱质女流,他们纷纷亮出手里的刀剑棍棒,那些女织工们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恐惧和惶恐之色。
“哈哈!一群土鸡瓦狗,也敢跟爷爷叫嚷?”
“兄弟们上啊!这些女人不听话,就打到她们听话为止!”
“不肯做工织布是吧?那就统统把你们卖到青楼勾栏去,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厢,王氏作坊的老板王常看到蛟龙会的人马,顿时长舒一口气,仿佛看见了救星。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孟会首哭诉:“这群贱女人疯了!明明是我花钱买来的,竟敢造反!打,给我狠狠地打!”
转眼之间,双方的人马即将撞在一起。
柳梦娘和陈芳等一众惠民的织工,赶紧把那些柔弱的女子护在队伍之后,她们焦急地看向萧青冥和花渐遇,真正需要硬碰硬的时候来了——
两人神色不变,萧青冥回头朝莫摧眉稍一点头,后者立刻取出去一只烟花弹冲天发射出去。
“冲!保护大人!”
足足一百来号身穿便衣的侍卫,早已埋伏在柳丝巷附近,在秋朗的带领下,瞬间现身,从各个角落飞身上前。
他们挡在所有游行女工们面前,同蛟龙会的打手们迎面撞上来!
秋朗拔出手中长剑,径自杀入蛟龙会乌泱泱的人马中,如入无人之境。
彭大和孟苌见到秋朗如此身手,双双露出惊色,彭大眼神狠厉,立刻拔刀对上秋朗。
“锵”的一声,一刀一剑重重击出金属争鸣之声,彭大虎口顿时一阵发麻,脸色微变,他在宁州江湖上混迹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碰上如此厉害的对手。
彭大冷笑一声:“好剑法,再来!”
秋朗不发一言,长剑在半空挽出一线血花,再次冲上去。
莫摧眉紧紧跟在萧青冥身侧,这些侍卫是秋朗奉陛下之命,连夜赶回京州调来的先头部队,还有叶丛率领的人马在赶来的路上。
宁州局势之混乱,已经不是区区几个商人可以左右的,当地官府更是与蛟龙会沆瀣一气,不足以依仗。
双方人马陷入混战,周围被波及的百姓惊叫四起。
正在局势僵持之际,一群灰衣人忽然现身,同时加入战局,人数大约只有二三十人,但各个都是武艺出众的精锐。
眼看着局面渐渐向着女工一方倾斜,蛟龙会的会首孟苌脸色发狠,忽然一把拔出腰间一柄长刀,笔直地指向中央的萧青冥。
“那个姓喻的,就是操控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孟苌沉声喝道,“今天不能放过此人!在官府来人之前,必须杀了他!”
只要此人一死,蛟龙会只要推出去几个替罪羊善后即可,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外来的富商跟惠宁城上下为敌。
这位一直深藏在蛟龙会中的领头人,终于亲自出手了,孟苌手中长刀力道之凶猛,竟然一刀就将一个侍卫当场砍翻在地,生死不知!
在他周围,几个身着黑衣的粗壮大汉,同时拔刀朝着萧青冥砍杀而来,生生为孟苌凿出了一条通往萧青冥的血路。
秋朗目光一凝,转身就要冲过去,却被彭大一刀拦住去路。
他身上肌肉虬劲,似乎已经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拿出全部力量打一场,神色兴奋中透着一丝疯狂:“你的对手是我!你想往哪里走?!”
秋朗目如寒霜:“找死!”
眼看着孟苌带人离萧青冥越来越近,莫摧眉抖开一柄软剑正面迎上去,顿时被一群黑衣壮汉缠住。
“公子小心!”
周围的侍卫不断试图冲过来护主,却不是会首孟苌的对手,后者嘴角扯出一弧狞笑,全身真气鼓荡,鲜血顺着刀尖滴落,遥遥指向萧青冥的脸。
“天堂有路你不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萧青冥仍旧立在人群中央,岿然不动,目光与孟苌笔直撞上,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来,眼神冷漠,如同俯视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蝼蚁。
他背在身后的手,一柄袖珍手枪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给我死!”
“公子!”
莫摧眉和秋朗同时斥退身前一众敌人,提起轻功飞身而来。
就在萧青冥即将举枪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电般突袭而至,乌黑的发丝随着衣摆一道,在半空中烈烈翻飞。
萧青冥惊讶的目光,在他脸上的银质面具上一略而过。
那人一手揽过萧青冥,手中一柄细剑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银光,电光火石之间,尖锐的剑芒与孟苌手中刀尖精准撞在一处,生生将之振开!
男子细剑一挑,剑尖朝着对方当头划下。
孟苌惊得就地一滚,躲开这惊心动魄的一剑,一道血线却从他左肩飚出,孟苌吃痛大叫,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狼狈退开。
莫摧眉和秋朗二人顿时揉身欺上,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将孟苌打得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萧青冥双眼牢牢锁定眼前的神秘男子,暗握的手枪依然没有离手:“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你可有受伤?”一道低沉陌生的嗓音同时响起。
对方双眼漆黑如墨,朝他凑近过来,萧青冥微微眯了眯眼,忽而闻到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
明明背影与喻行舟如此肖似,却身负绝高武功,声音和气息都截然不同,萧青冥心念电转,越想越疑惑,这人究竟是谁?跟喻行舟有没有关系?
“阁下既然出手相助,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说着,萧青冥伸手就要去揭开男人面上的面具,却被对方侧过头躲开。
“莫非……你害怕被我瞧见长相吗?”
喻行舟自胸腔震出低沉沉一笑:“在下样貌丑陋,恐污了大人的眼。”
萧青冥目光一凝:“你叫我大人,你知晓我身份?”
喻行舟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说漏了嘴,只好闭口不言。
那厢,孟苌在莫摧眉和秋朗的夹攻之下,渐渐不敌,彭大和一众蛟龙会的手下冲上去护持,才勉强保得性命。
眼看着秋朗率领的侍卫们即将取得压倒性胜利,远远的,一大群差役和官兵终于姗姗来迟。
“住手——统统住手——”
惠宁知府江辛在官差的拥簇下,急匆匆赶到,跑得浑身大汗。
官差们抄着杀威棒和长枪,在知府的命令下,火速上前维持秩序,百姓们早早避让开去,整条柳丝巷已经完全戒严,周围满地狼藉,还有躺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打手。
游行的工人们被官兵团团包围,秋朗带来的侍卫迅速后撤,护在萧青冥和工人们之前。
有了官府横插一手,在场人马,立刻变成蛟龙会、工人和官兵的三方对峙。
江知府拿出一城最高官员的气势,指着众人破口大骂:“你们疯了?这是要造反吗?”
“来人!来人!把这群反贼给本官统统拿下!”
官兵们迅速分成两拨,将双方人马分隔开来,表面上同时围住了工人和蛟龙会一方,实则反而让差点丢掉性命的孟苌有了喘息之机,叫秋朗等人无法再次下手。
柳梦娘等一众女工们慌了神:“我们不是反贼!”
“明明是蛟龙会的恶霸还有那些大户作坊欺负我们!”
对面,以孟苌和彭大为首的蛟龙会众人,无不露出嘲弄之色。
一群无知蠢妇,不给她们点颜色,还不知道这惠宁城究竟谁做主!
江知府嘲讽地瞥她们一眼,冷笑道:“你们聚众而来,打砸众多作坊,打伤那么多人,分明就是反贼!统统都要砍头!”
“你!”柳梦娘见知府摆明了偏袒蛟龙会,气得双眼通红。
江知府有恃无恐,根本不把这些低贱的女工们放在眼里,连看都懒得多看:“快把这些领头的关押起来。”
“至于那些从众的女工,只要你们肯当众承认,是受到惠民这几个刁民的胁迫,本官可以暂且不追究你们的罪过,否则,不光是你们要死,你们全家都要受牵连!”
女工们一片哗然,正当不知所措之际,萧青冥越众而出,手里亮出一封手令。
他深黑的眼淡淡望着江知府:“江大人,你可识得此物?”
“哼,什么东——”江知府本来看萧青冥身后势力不小,也不愿意过分得罪对方,只想赶紧网罗一个罪名,将人赶出惠宁城了事。
只有没了此人,那些女工如何翻得起风浪?
没想到,这一看之下,江知府眼睛都直了,心头大乱,结结巴巴险些说不出话来:“这、这是摄政大人的手令!你、您姓喻?您究竟是……”
莫摧眉回到萧青冥身前,冷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喻大人就在你眼前!”
“什么?!”江知府脸色瞬间煞白。
周围无论是官兵,围观的百姓,罢工的工人们,惠民丝绸坊的伙计,就连蛟龙会一干人等,全都露出无法置信的错愕和茫然。
短暂的沉寂之后,乌泱泱的人群倏然沸腾起来。
作者有话说:
喻:……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