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扶和井兰说了不少过去的事, 可井兰什么都不记得了,全程保持着一脸茫然的状态。
严扶见状,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好几次。
最后还是芈陆站出来打圆场, 让严扶先把井兰等人带回去, 左右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帮助井兰等人恢复记忆的法子, 只能先把井兰等人安定下来再说。
井兰自然是要跟着严扶回齐城的, 本来芈陆打算把剩余的人全部送到醉城, 但严扶主动包揽了帮助剩余的人找回记忆和家人的任务, 芈陆便剩余的人随井兰一起跟着严扶回齐城。
至于黎淮,他则要跟着芈陆和斛律偃前往京城。
严扶似乎猜到了什么, 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倒是井兰和黎淮相处了好几年,早已相处出感情, 临别时, 她多少有些担心黎淮。
黎淮也是有苦在心口难开, 想到早上咽进肚子里的毒药,他不得不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并安慰井兰道:“你放心啦,有宗主和斛律大人在, 我不会有事的。”
井兰点了点头, 却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正派那边的人并非都是正人君子,你千万不要轻易他人的话。”
黎淮面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痛苦地想着魔界这边的人也坏得叫人害怕啊!
比如——
芈陆旁边那位。
井兰叮嘱完黎淮, 又想叮嘱芈陆, 可转眼接触到靠在芈陆身上的斛律偃投来的目光, 她咽了口唾沫, 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算了。
有些话也不是一定要说出口, 毕竟性命更重要。
严扶和井兰等人一起乘坐飞行法器离开,芈陆和斛律偃等人便步行出森林,去到最近的九尧县再买几辆马车赶路。
虽然九尧县基本上成了魔界的地盘,但是仍然有不少正派那边的人过来游历视察,再往东南方向走便踏入正派的地盘,一直乘坐飞行法器的话难免惹人注目。
路上,城主府的下人和无妄帮的弟子都不说话,只有斛律偃缠着芈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黎淮想搭腔又不敢搭腔,便从头到尾都在边上眼巴巴地望着。
于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芈陆和斛律偃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他不止一次看见斛律偃偷亲芈陆的脸颊,而芈陆毫无反应,好不容易有一次斛律偃偷亲的次数太多惹恼了芈陆,只见芈陆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黎淮还以为芈陆会大发雷霆,结果芈陆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斛律偃的肩膀。
芈陆:“好热,别抱太紧。”
斛律偃不仅不松手,还更紧地缠住芈陆,哼哼唧唧地撒着娇:“哪里热了,一点都不热。”
芈陆:“可是我热啊。”
斛律偃:“那我帮你吹吹?”
芈陆:“怎么吹?”
斛律偃:“呼呼呼~”
芈陆:“……”
躲在树后的黎淮:“……”
趁着芈陆和斛律偃还在说话,黎淮赶紧蹲在溪水边洗完手跑开了。
谁知刚跑出一段路,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从另一棵树后闪出来的一个人。
黎淮被撞得头晕眼花,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头看去,发现眼前的男人长得高大威猛,手臂上的肌肉几乎结成一块一块,且面上有三道刀疤,眼中带煞,看上去竟然比斛律偃那个两面派还要吓人。
黎淮认识这个男人,既是无妄帮的弟子也是斛律偃的左膀右臂之一,似乎叫周尚来着。
周尚垂眼凝视两条腿都在打着哆嗦的黎淮,冷声问道:“你刚刚听见什么了吗?”
黎淮跟摇拨浪鼓似的摇晃脑袋:“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当真?”
“千真万确……”
周尚身上的煞气太重,压得黎淮才吐出几个字就已经气息微弱得呼吸不上来了。
好在周尚并未多问什么,目光深沉地看了黎淮一会儿,随后往旁让出道路:“去吧。”
黎淮脚底抹油地跑掉了。
从那以后,黎淮再也不敢多看多听,只要瞧见斛律偃和芈陆黏在一起,他便识趣地远远跑开了。
偏偏斛律偃每时每刻都黏着芈陆,哪怕睡觉都要和芈陆一起,黎淮实在找不到和芈陆单独相处的空隙,等来等去只好放弃,自闭地跟在队伍后面。
芈陆哪儿会不明白斛律偃的小心思?
有时候斛律偃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哪怕他和黎淮只是从前关系好了些也会让斛律偃醋性大发,不允许黎淮靠近他一步。
事实上黎淮也就是雏鸟心性罢了,这么多人里,黎淮只和他相熟,自然会下意识地想要亲近他。
每次芈陆看到黎淮孤零零地跟在队伍后面,都会忍不住地动了恻隐之心,可转念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斛律偃,那点恻隐之心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回到京城好了。
到时候通知司徒家来接人,黎淮回到家人怀抱,便再也不用孤零零地跟着他们流浪了。
-
一行人走走停停地赶路,终于赶在一年一度的拔剑日到来之前抵达京城。
入冬之后,天气越来越凉。
以往这个时候是京城最人多热闹的时候,不仅由于临近年关、商贸增多的缘故,还由于许许多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拔剑日的缘故。
为此,城门堵塞的情况时有发生,看门的士兵不得不放松进城的条件。
没想到今年一下子就萧条起来了。
在靠近城门的路上,他们没有瞧见其他路人的身影,连往日摆在城门两旁的茶摊都撤得无影无踪。
加高加固的城墙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上面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甚至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架炮台对准下面。
秋风萧瑟,在空气中刮出呼呼的声响,拍打在马车上格外大声。
芈陆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心中察觉不对,他赶忙叫在外面驱车的周尚停下马车。
周尚拽紧缰绳,嘴里发出吁的声音,他脸色难看,沉声对马车里的芈陆和斛律偃道:“我们貌似中埋伏了。”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唰唰唰地闪出无数道身影,那些身影密密麻麻地组成好几个圆形,密不透风地包围了他们几辆马车。
与此同时,城墙上面的炮台齐刷刷地对准他们。
“斛律偃,你身为我们斛律家的后人,不仅心甘情愿地堕入魔道,还被那些魔修扶上了魔尊之位,你对得起你骨子里斛律家的血吗!”一道怒喝从城墙上面传来,“你竟然还有脸回来,今天我就要替斛律家铲除你这个异类!”
芈陆从车窗循声望去。
只见斛律幸被拥簇在几个士兵之中,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们。
一个看着年纪和斛律偃相仿的青年站在斛律幸右侧不远处,衣着打扮都是贵公子的模样,可一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睛幽怨且笔直地盯着斛律偃,被嫉恨扭曲了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极为可怖。
毫无疑问,那个青年便是斛律兰了。
芈陆看得皱了皱眉。
虽然他对斛律兰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他记得斛律兰和斛律幸一样偶像包袱极重,还特别喜欢立人设,斛律幸喜欢立人淡如菊的人设,斛律兰则喜欢立高岭之花的人设,父子俩一比一个会装。
然而这会儿,阴毒之色简直要在他们脸上凝为实质。
那模样看着真是……
像蛇一样。
黏腻又恶心。
想到这里,芈陆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眼斛律偃。
斛律偃皮肤雪白,眼眸乌黑,尽管嘴角很是不悦地往下撇着,可脸上的表情远不及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那般夸张,只是有些冷罢了。
对上芈陆目光的刹那,斛律偃立即收起眉眼间的凉意,嘴角微翘地对着芈陆笑了笑。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芈陆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倪文慧宁愿悔婚也要放纵自己喜欢上斛律偃。
斛律偃他值得别人喜欢。
至少值得他喜欢。
芈陆心头有些痒,伸手勾住斛律偃的手指,问他:“直接闯进去拿剑?”
斛律偃:“好。”
芈陆:“接着去闻人家?”
斛律偃:“好。”
芈陆犹豫片刻,垂眸道:“我还想回家看看。”
他一走就是五年,甩了一堆烂摊子给家里,期间他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一下芈何峰和古秋,只是他心里背负得太多,又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害怕一旦和书里的父母产生感情上的纠葛就生出了留恋的心思。
他不敢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这会成为他摆脱剧情的绊脚石。
如今难得回来一趟京城,他还是想见上他们一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他而被其他人刁难。
想到这种可能性,芈陆心里开始发堵。
这时,一双手拥抱住了他,将他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陪你去看他们。”斛律偃的下巴抵着芈陆的头顶,说话时产生的震感从头顶传下,宛若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拨动了两下芈陆的心弦。
芈陆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可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