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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 止宁 2225 2024-07-12 13:18:20

议事厅内, 茶童正跪在蒲团上持着拨子翻着暖炉里的金碳,上方的铜壶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汽儿。

李元悯一套烫壶、洗茶、浸泡、滤清的流程下来, 才执着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为眼前的人斟满热茶,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大人瞧瞧本王的技艺如何?”

薛再兴端起一品, 连声称赞。

此次他拜访的缘由是得了好茶过来与他品评,这好茶还不常见, 乃贡品雨前翠玉。岭南自是产茶盛地, 每年进贡御前的雨前翠玉便是这儿独有的特产,一年统共五瓮的量, 珍贵无比。

私用皇室贡品自是违了规制, 李元悯如此谨小慎微之人, 怎会犯下如此浅显的错,然而他却是浑然未觉一般——他自不是找不到借口推拒,而是明白对方此举的意味:这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李元悯岂是那等不知趣的人,自是顺水推舟, 接了他这一番好意。

如今天下即将换主, 大皇子身边的这位重臣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角色,更何况大皇兄如今本就疑心于他,他得靠着这厮周旋一二。

他自也不是那等风清月白放不下身段之人, 也卑劣地利用他那点猫抓一样的心思, 似远似近地待他, 既保持着距离,又要给对方一种可能性的暗示, 倒是颇费功夫。

他倒不怕对方会纠缠他太久,因为这人马上要倒台了。

大皇子李元乾猜忌心重,他夺位失败, 便是倒在这份猜忌上。上辈子明德帝病入膏肓之际,曾下了懿旨封他为太子,待东宫位置一稳,他便迫不及待将薛再兴削爵废位,分权数人,以至于江北大营军心分裂,无可对抗司马一家。

念起眼前之人倾覆在即,李元悯心间警醒,更不会让自己在这紧要关头行差踏错。

“大人不是在江北荡平水寇么?如何这般有闲情雅致品茶来了?”

“区区几个不入流的水贼而已,又何须本官费心,让副将几个打发便好了。”

薛再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吹了吹茶盏上冒着的热气。

之前那篇讨缴文辞措那般激烈,如何现今又变成了几个水贼而已,李元悯心思通明,看来这水寇规模确实不大,否则薛再兴断不会如此闲适。想必又是打着讨伐的名义正大光明让朝廷分拨军费罢了,只不知这里面是薛再兴的主意,还是京城里那位的,总归是有人中饱私囊的。

李元悯并不点破,只笑着起了另外的话头,与薛再兴聊些无伤大雅的闲话。

两泡茶的功夫,有小厮进来禀报:“殿下,猊参领回来了,正在外厅候着呢。”

怎么这么早?

李元悯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不想让猊烈瞧见自己在薛再兴面前虚与委蛇的样子,当下放下了茶盏,似随口道:“让他先去忙别的,本王还没过够茶瘾呢。”

小厮正要去回话,却被薛再兴叫住了:“且慢。”

薛再兴轻哂,似很感兴趣一般道:“一直听闻猊参领神勇过人,却一直未曾见过的真人,这会儿不若让下官见见?”

李元悯摆手道:“哪里,不过一粗野莽夫,恐上不了台面,待会儿冲撞了大人便不好了,还是吃茶要紧。”

“殿下这是何话?”薛再兴别有意味点了点桌案,阻止了他,“下官也是武将出身,莫非在殿下眼中也是那等粗莽之辈不成?”

李元悯作势笑骂几声,内心却是忧心忡忡,可他也知道若是一味拒绝下去,反倒显得心虚,当下放下了玉盏。

“也罢,既是大人想见,那便让猊参领进来吧。”

片刻功夫,房内光线一暗,门口站了个高大挺拔之人,他立在那儿片刻,便进了来,他身上尚还穿着一身铠甲,显然是刚从郊外大营回来。

薛再兴暗自打量着来人,此人面目坚毅,气度不凡,体格健硕,一身隐隐的腱子肉虽不贲张,却如铜浇铁铸一般线条流利,真是块好料子!他心里暗暗赞道。

李元悯不动声色瞧了瞧猊烈,言语颇为不客气,颐指气使般的:“这位便是你的上峰大人,今日能同案品茶,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别傻站着了,快坐下吧。”

猊烈面色平静,朝着二人一拜,便坐在了另一侧。

薛再兴今日自不是专程来看他的,他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关注力似是又回到了李元悯身上一般,与之闲聊起来,言语间比方才多了几分亲昵。

猊烈在一旁倒像个多余的角色,不过好在他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并不插话,只静坐在一旁。

李元悯喝了一口茶,悄自看了一眼对面目不偏斜的男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薛再兴伸手拿过眼前的茶壶,倒去残渣,添上新茶,欻入了滚烫的热水,又给李元悯倒了杯滚热的。

“殿下总是诓我。”

“哦?”听得他这般怨妇似的口吻,李元悯背上生着恶寒,却还是如他期待地接口道:“诓你什么?”

“殿下可曾记得答应下官何事?”

李元悯岂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只笑着应和他:“本王倒不知哪里疏漏了,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啧,果然不记得了!”薛再兴身子往前倾了几寸,目中幽深。

“殿下前些时候说要给薛某送来你自个儿平日里用的熏香,怎到了如今都不见半点影子?”

他身子微微靠近了去,伸鼻一嗅:“这香当真是幽香芬馥,叫人念念不忘呢。”

李元悯怎不知他是故意的,若是平日,自然半真半假地与他拉锯,他已经无法想象猊烈此刻的脸色了,正要说上什么扭转局面。耳边一阵劲风,薛再兴的肩膀已被紧紧扣住,推离开来。

“阿烈!”李元悯惊得站了起来。

薛再兴利目一狞,用劲格开,肩上鹰爪居然纹丝不动。他好歹也是北安数一数二的武将,可在此子手下居然没有半分施展的空间,不由惊怒看向他。

但见眼前青年一脸的冷色,目中寒冰,几要噬人一般,薛再兴心下无端端一震,厉声:

“难不成猊参领要以下犯上不成!”

李元悯心下大急,心思猊烈行军打仗一向沉得住气,怎么偏偏到这会儿却如此容易受到挑拨?

不由沉下脸:“猊烈!”

猊烈目色血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慢慢放开了手,薛再兴已是冷汗直流,肩膀疼得几已麻木,正待发难,李元悯已经抢在他面前发话了:

“来人!”

两个侍卫匆匆进来。

“猊参领以下犯上!拉出去杖打二十军棍!罚俸一年!”

侍卫看了看李元悯,又看了看猊烈,面上有几分犹豫。

“还不动手!”李元悯怒道。

侍卫们终于上前,悄声与猊烈道了声得罪了,这才押了他,往外去了。

薛再兴终于缓过劲来,忍着怒:“殿下发落倒是挺快,可是怕落在本官手里得不到好处?”

李元悯眉尾一挑,带了几分嗔:“本王的一点小小心机竟瞒不过总督,怎么着,难不成大人还会跟我计较?”

薛再兴被他这幅娇嗔模样弄得心里一荡,百爪挠心,但到底还有几分气,意有所指道:“这猊参领在殿下心中……分量不轻呐。”

“当然不轻,可以说重要之至。”李元悯嘴角微微一扯,“他自小跟着本王长大,凡事皆由本王教导,一向视他如手足一般。”

他瞧了瞧薛再兴,放低了声音,怨怪似的:“本王的手足,难不成还不是大人的手足,大人跟自己的手足计较什么!”

薛再兴一愣,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迟了一点,谢谢追更的老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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