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喜欢什么?
季维茫然地低头,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先是眨了眨眼,紧接着一股羞赧从捏着手铐的手猛地冲到天灵穴。
他飞快地转身, 把手里的东西搁回到床头,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
“不是我订的,是你妈妈。”他努力解释。
男人在他的身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里传来花洒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陆慎行应该在洗澡。
季维慢慢平复情绪, 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走到行李箱边,拿出了自己的睡衣。
等陆慎行出来后,他也去洗澡了。
他住酒店不喜欢泡浴缸, 更喜欢淋浴,加上洗头十来分钟就洗完了, 他对着镜子吹头发。
他发色和瞳色一样偏浅,略微的深棕色,并且发质偏软,吹完后就松松蓬蓬的一团,有几根头发还往上翘,不服帖。
不过洗完就要睡觉了,他倒没在意。
季维从浴室里走出来,陆慎行还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看电脑,眯着狭长的眼, 显得很专注的样子。
他走上床,盖上被子, 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好奇。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陆慎行平淡地开口:“在查东西。”
“查到了吗?”
季维下意识问道。
陆慎行收起电脑,低低地说了句:“查到了。”
季维点了点头,闭上眼准备睡觉。
可还没彻底闭上时,他感觉忽然身体一凉,被子被掀开了,再然后他的手被男人抬高放下,顿时浮现出手铐冰凉到令人颤栗的触感。
咔嚓一声——
他被铐在了床上。
以一种十分难为情的姿势,身体完全地张开。
季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敢睁眼,而是颤着声说:“放、放开我……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男人的吻落了下来,堵住了他要说的话,尽数化为呜咽。
太深了。
他被陆慎行吻得缺氧,可男人依然不紧不慢地,在他口腔里攻城略地,当他茫然走神的时候,还会咬住他,让他只能全然投入到这个吻中。
因为被束缚住。
不能挣脱。
也不能躲避。
到最后陆慎行帮完他后,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紧紧地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不住地在颤动,隐隐渗出了泪珠。
忽然,男人叫了声他的名字:“维维。”
他气息骤然不稳,莫名心慌。
“睁开眼看我。”
男人的手覆上他的眼帘。
——无比冰凉的触感。
只有指尖残留着几分灼热。
眼周处是一个人最脆弱的皮肤,突然被覆住,季维的心脏似乎骤然停了一拍,接着又报复性地狠狠跳动,像要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
当那只手慢慢往上移的时候,他紧闭着的双眼也一点、一点地睁开,无数光线涌进他的瞳孔。
一瞬间的黑暗。
然后看到的便是陆慎行扯开领带,俯着身慢条斯理地在亲吻他。
他的脸立刻红了,从脸颊到脖颈全都红透了。
甚至连上挑的眼尾也是红的。
特别害羞。
*
第二天季维从床上坐起来时,陆慎行已经出去了,他很纠结要不要起床,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自己蒙到被子里,这样就可以不用见人了。
偏偏这个时候,陆妈妈还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陆妈妈】宝贝,昨晚过得怎么样?
季维看着手机屏幕,脸烧得厉害。
其实不太好。
明明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可在陆慎行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疲惫感。
反倒是他困得实在受不了,睡得迷迷糊糊,还感觉有人在他身上蹭,把他的困意烧得一点也不剩,今天十点才醒过来。
他编辑了好几次才发过去一句。
【季维】还好
【陆妈妈】只是还好啊,我回头叫黄伯给阿行补补
季维:……还需要补吗
他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脸上迅速染上一片绯红,重新倒在床上,把头蒙进了枕头里。
他想,如果到了自己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以陆慎行的体力,应该会真的下不来床吧。
想到这儿,他的脸更红了。
季维很久没有登过微博了,他不知道的是,驻俄领事馆发布了一条采访视频。
视频里,机场的工作人员接受采访。
“昨天十点四十五的时候那位中国老人找我说外孙丢了,我们机场立即投入重视……同时也很谢谢几位中国旅客的帮助,特别是一位不知名旅客为我们提供了准确度极高的画像,让我们找到了藏在椅子底的孩子。”
问及孩子藏起来的原因,工作人员有些无奈地说:“他丢了手机怕外公骂他,所以自己藏起来了,幸好没遭遇不测……不麻烦,我们机场欢迎广大中国游客的到来,为游客提供尽心尽力的服务是应该的。”
其中2分21秒开始插|入了他画画的视频,拍摄者试图拍清他手里的画,不过因为屏幕反光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他的侧脸清晰可见。
一般这种官方视频是没有什么点击率的,但有人眼尖地认出了他。
【虎皮鸡蛋】这好像是……季维?
他只发了一句话,不过现在大家都很关注季维的消息,特别是季维的粉丝,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刷新微博好几遍,就想知道季维相关的消息。
不到一个小时,他这条微博已经过三万转发。
【鱼丸丸】我认真看了一遍视频,真的是维维,呜呜呜呜呜呜他瘦了好多,也沉默了好多,妈妈好心疼
【豆腐皮】是去俄罗斯旅游了吗?蛮好的放松心情
【螺蛳粉】唉,自己心理状态也不好还帮人,维维真的太好了啊,真的以后谁黑他谁没有心
【红油糍粑】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季维很厉害吗,十分钟就画出了人像,还只是萍水相逢见过的人,除了卧|槽我不会说其他的了
【松烟】呜呜呜呜呜呜我们维维好棒啊,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等你回来
这些留言季维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陆慎行一上午都没回来。
他想打电话过去问问,可理智告诉他,陆慎行来柯里斯是有事要办,他不能随便打扰,跟着来已经很任性了,不能再任性。
只是有点——
想哥哥了。
*
柯里斯虽然是个小城市,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有着边境最大的艺术品交易市场,每年夏天有不少收藏家奔赴此处买画,十分热闹。
“陆先生,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带领陆慎行他们在市场里看画的是一个柯里斯当地人,名字叫阿莱。
“我知道。”
陆慎行垂了垂眸,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
应关霄倒有一丝慌:“从燕城就开始跟,本来以为从叶卡捷琳堡转飞就能避开,没想到还是跟上来了。”
柯里斯的治安并不好,晚上的时候甚至能说得上是混乱,阿莱不禁为这个出手大方的中国客人担忧。
不过他是专业的向导,依然镇定地介绍:“除了流通赝品,市场上也会出售本地画家的作品,利润空间不高,基本都是集中在阿历克赛那儿出售。”
“去看看吧。”
陆慎行声音慵懒。
“您……要买画吗?”
阿莱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什么关系吗?”
应关霄面露不解。
“阿历克赛的妻子脾气很不好,如果看半天不买画的话,会被骂得狗血淋头。”阿莱心有余悸地说道。
作为向导,他一般不会给客人介绍阿历克赛,毕竟雇得起向导的都是有钱人,小费占据了他收入的很大来源,如果客人心情不好,给的小费自然不会多。
可这位陆先生好像对柯里斯的艺术市场很有兴趣,让他事无巨细地介绍一遍,他只能介绍了。
“没关系。”
陆慎行平淡地说道。
阿莱只得叹了口气,带他们一直往前走,来到了画市最深处阿历克赛的店铺。
店铺里有很多画,和前面那些陈设精美的店铺不同,对待画的方式可以说得上是简单粗|暴了。
堆积了满地的画卷。
陆慎行弯腰捡起一幅油画。
很业余的水平。
与其说是本地画家的作品,不如说是初学者的作品。
老板娘正在清点货物,店铺里除了出售画,还出售烟酒等商品,见到他没好气地说道:“不买画就别看!”
“阿历克赛呢?”
阿莱不禁退了几步,有些发怵地问。
“我在这儿。”
从小山一般的画卷后,钻出来一个棕发绿眼的俄国男人:“你们好,请问有喜欢的作品吗?”
陆慎行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店里唯一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上。
画的是一处静止的风景,可笔触凌乱,只看得出一片湖与湖中倒映的白桦林,如果站得更近点,又像是一张哭泣的人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的感觉给他在林逸秋美术馆看到的那幅假画很相像。
——透出一股癫狂。
他敛了敛眸:“这幅画的主人是谁?”
阿历克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看到画时瞳孔一缩,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喜欢这张画,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已经死了。”
陆慎行若有所思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阿历克赛不是一个善于谈吐的人,听到陆慎行的问题半天说不出话来,闪躲着陆慎行的目光。
老板娘注意到他俩的交谈,叉着腰从柜台边出来,冲着陆慎行他们说:“不营业了,快走吧!别在这儿碍眼。”
应关霄一愣,真是好多年没遇到这种情况了,他微笑着从衣袋里拿出支票与笔:“我朋友喜欢你这幅画,价格随你开,说个价吧。”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很少有用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难得遇上出手阔绰的客人,老板娘也愣了会儿,望向阿历克赛,可阿历克赛没说话,她也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着嗓门催他们离开:“不卖就是不卖,你们快走!”
应关霄还想说话,陆慎行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店铺。
他只得跟上,也离开了。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老头牵着混血小孩走进店铺,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禁问:“你们怎么招待的人家?”
老板娘不解其意,古怪地回答:“招待?那两人想买画被我骂走了。”
阿里塞克用带口音的中文补充:“不是骂,就是语气不太好。”
听到他俩的话,老头骤然涨红了脸,用手指着他俩颤了半天,重重地咳嗽。
“人家帮了我多大的忙,如果不是他们,你们儿子指不定怎么样,你们居然给骂走了,我没脸见人了!”
被铺头盖脸一阵骂,阿历克赛茫然地问:“原来是他们帮的忙啊,可是人走了能怎么办?”
老板娘闻言抱住儿子,看他怯生生的模样想骂又忍住了,刮了刮他的鼻子:“以后不准离开大人乱跑了,听见没有?”
小孩儿用鼻音“嗯”了一声。
她才转头对阿历克赛说道:“阿莱肯定知道怎么联系。”
“可这幅画是……”
阿历克赛有些犹豫。
“你儿子差点都丢了,还舍不得一幅画,谁的画能比你儿子重要?你这儿能有什么值钱的画?”
老头更气了。
“爸,你不懂……”
一贯暴躁的老板娘在她爸爸面前收敛了所有脾气,给阿历克赛打着圆场。
“知恩要图报!”
老头止不住地咳嗽。
老板娘心疼地向阿历克赛使了个眼色,阿历克赛只好举起手说了句:“好好好,我联系阿莱。”
老头这才放下心,揉了揉外孙的头发准备出去,老板娘忍不住劝:“爸,你不多呆几天?”
“呆着招人烦。”
老头没回头。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家庭。
看看就足够了。
*
季维一个人待在酒店里,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些慌,终于还是没忍住,给陆慎行发过去一条消息。
【季维】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捏着手机的手有点紧张。
过了一阵,他收到回复。
【陆慎行】想哥哥了?
【季维】就……想了你一下。
他斟酌着措辞。
【陆慎行】只有一下吗?
听起来有些失望。
季维正想说不是,可下一秒,当他看到陆慎行发过来的消息时,脸上一烫,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陆慎行】昨天哥哥明明很多下。
他脑子里浮现昨晚被蹭的画面,摸了摸自己持续升温的脸颊,热得要命。
他手机又震了一下。
【陆慎行】不逗你了,快回来了。
他看了半天屏幕,松了口气,回复了一个“好”。
而当陆慎行垂眸收了手机,慢慢走出画市时,在离他数百米之隔的天台上,悄无声息地架起了一把重火|力步|枪。
“现在有钱人的胆子真大,保|镖都不带就出来了。”一人戴着望远镜观察。
架|枪的那人摇头:“你细看,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只是分散在人群没穿制服而已,你信不信一开|枪就有人冲上去为他挡|枪?”
“那怎么办?”
“一枪毙|命。”那人眯了眯眼,闪过一丝狠厉:“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他熟练地把枪|栓向后拉了一点,又往前送。
子弹上|膛,枪|口瞄准了陆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