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早上醒来, 不仅磨破了皮,红红的一片显得尤为显眼,甚至还残留着反复运动过的轨迹。
他害羞得不敢再看, 自己穿好衣服。
身旁的男人还在睡梦中,不知道是不是醒了,修长的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腰间,无名指上戴着质感冰凉的婚戒。
季维这才注意到,自从他们公开后,陆慎行除了拍戏的时候, 好像一直戴着。
而他的戒指还压在柜子里。
季维的腰间因若有若无的抚摸而颤了颤,他问了句:“你醒了吗?”
男人仍闭着眼,没答话。
见陆慎行没醒,他忍不住用手轻轻描绘着男人英挺的眉眼, 小声说道:“周末我得休息一天吧,今天不可以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接吻也不行。”
他自以为声音很轻, 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季维。
由于刚睡醒的缘故,双眼皮折痕重而上挑,收了平日的锋利,原本就出色的皮相更显出挑。
季维被吓了一跳,心脏随之“嘭咚”一声,跳得猛烈而迅速,看着这张脸,他忽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面对陆慎行时意志无比薄弱。
每次他到极限时承受不了, 男人总会扣着腰拖他回来,诱哄着说最后一下。
他仰头看着陆慎行, 男人漆黑的发梢被汗水打湿以至于微微遮住好看的眼眸,完全无法拒绝。
下场就是一次又一次运动过度,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床上哭过几次,虽然陆慎行会一边用力一边轻轻舔干净他的眼泪。
“答应你。”
陆慎行声音有些喑哑。
他松了口气,他和陆慎行不一样,他爱豆已经是工作稳定的社会人了,而他明天还要上一整天课。
出了房间,威尔逊的亲戚们一早就到了,热火朝天地往卡车上运东西。
季维和陆慎行也加入了进去,他没多犹豫,也学着威尔逊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亲戚,从地上抱起一箱器材。
他抱起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真的沉。
可当着直播镜头,他没好意思放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轻松,实则指节用力得都泛出接近透明的青白。
他走了还没几步,就被陆慎行叫住了,他颤颤巍巍地抱着箱子转头:“怎么了?”
“我的太重了。”男人手上抱着一个更大的箱子,往季维的方向推了推,“换换好不好?”
季维看着陆慎行手上的箱子至少比自己大一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说了声“好”。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手臂上的线条紧绷,做好了交换的准备,谁知道落到他手上的,是一个很轻的箱子,里面装的应该是毛绒玩具。
季维愣了两秒,回过神来时,陆慎行已经把他之前的箱子轻松放上了卡车。
[陆影帝那箱子大归大,看起来很轻啊,维维之前抱箱子的时候背都直不起来,不过还是很努力在抱]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陆影帝还温柔地问好不好,照顾维维自尊心]
[阿伟翻来覆去地死掉]
季维抿了抿唇,也把箱子抱到了卡车上放下,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唇角弧线悄悄往上抬了抬。
尽管有五十多人一起布置展览,但一直到八点五十,离展览开始只有十分钟,才布置完。
偌大的广场已经用红色的隔离带半封闭了起来,只留了入口和出口,为了方便购票,设了两个入口。
季维和小猫们在右侧的入口售票,五美元一张票。
小猫们换了和他一样的红色店服,小衣服上分别写着四个字,合起来是“故宫小店”。
赵越经过售票处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个猫耳发箍,戴在了季维头上。
季维忙着售票一点也没有察觉,他戴着毛绒绒的猫耳朵买票,小猫们也排排坐在桌上,喵呜喵呜地叫。
他只是感觉右侧入口排队的人好像格外多,一脸被萌化了的表情,“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不绝于耳。
除了参展的游客,来的还有不少熟悉的人。
查尔斯带着学生们前来逛展会,送了嘉宾们可爱的袖珍画,只有不到巴掌大。
季维拿到的是一只玩毛球的猫咪画,礼物不算贵重,但心意贵重。
他收下画,说了声:“谢谢。”
“有画想出售,记得找我。”查尔斯笑着说道。
季维点头,查尔斯是一名优秀的收藏家,他并不会蓄意压低艺术品的收购价格,而是实现双赢,在他手里发掘出了许多新锐画家。
更另他意外的是,马立清老爷子和作曲家宁清也来了。
宁清一身白衣,带上了自己的古琴,坐在广场的空旷地带,开始弹琴。
他今天弹得可以说是炫技了,明明只是一把古琴,却能发出众多乐器的音色,人群渐渐聚集在他周围,发出惊叹声。
[宁清大师!国宝级音乐家在广场上表演,故宫小店也太有排面了吧,本事业粉爽到了]
[我好羡慕能去现场的啊!!!我为什么不昨天买张机票]
[宁清老师杀我,明明长相普通,但莫名就很翩翩君子]
马立清老爷子带来了自己小袋子装着的面包和蓝莓酱,一个一个地发给大家,不过不知道怎么地又和柯镇羽拌上了嘴。
要不是还要忙展会,被陆慎行面无表情地分开,两个年纪加起来过一百岁的老头子说不定还要打起来。
[有时候我也很迷惑,马老爷子脾气这么好,为什么柯老头每次都能精准点燃怒火]
[哈哈哈哈哈哈,要是有人吃着我做的甜点说也不过如此,一吃还吃好几片,我也得炸]
[陆影帝太难了]
展会分成了展览区和游戏区,游戏区的人是最多的,气|枪射|击最受欢迎,奖品异常丰富,小到嘉宾们的泥偶,大到故宫微观模型。
陆慎行经过气|枪展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似乎来了兴趣,举着摄像头的工作人员忙说:“嘉宾不能自己玩。”
陆慎行声线不带任何波动地反问:“我是嘉宾吗?”
工作人员:“…………”
[陆影帝:我是嘉宾家属]
[对自身定位好准一影帝]
[影帝的划水日常]
陆慎行排在队伍后面。
因为靶子距离远,使用的又是活塞式气|枪,和比赛用气|枪不同,击发时会产生后推力,类似于真|枪的后座力。
故前面的人最好成绩不过九环,带走了一整套故宫口红。
到陆慎行的时候,他状态轻松地拿起气|枪,侧拉上紧绷簧,微微眯眼对准靶位,调试好方向。
紧接着,砰地一声——
正中十环!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静静的,继续打靶。
第二枪,十环。
第三枪,十环。
……
五枪全都是十环!
[陆影帝会射|击吗!为什么我一个老粉都不知道,开枪的时候也太可了吧]
[我也是看《成王》花絮才知道他会草书,有场戏在屏风上题字,手替都不需要]
[我记得陆影帝说过他玩过真|枪,我本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还真的会]
工作人员在一旁看得焦心,这不得把奖品全都赢走,还好陆慎行打了五枪后便放下了枪。
经营气|枪摊位的是威尔逊一个圆乎乎的亲戚,他掰着手算了算陆慎行赢取的积分,从柜子底下取出最昂贵的一份奖品。
——故宫微缩模型。
他把包装好的模型递给陆慎行,然而陆慎行却没有接,而是指了指他摊位上的嘉宾泥偶。
他立马会意地取出一套,陆慎行只是拿走了其中的小季维,揣在兜里,转身离开了。
[!!陆影帝明明已经有维维了,还喜欢收集维维手办,呜呜呜呜呜我也想要小维维]
[哎呀,微缩模型很值钱的,陆影帝亏了啊]
[我看陆影帝玩得挺开心的]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燕城,黄伯和陆妈妈他们也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投影的《故宫小店》直播。
见陆慎行赢了小泥偶离开,黄伯笑眯眯地点评道:“枪没白教。”
陆妈妈只对衣服包包感兴趣,她没理会黄伯的话,托着下巴看着电视:“小泥偶好可爱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对黄伯说道:“办场婚礼好不好,我就可以给维维穿小西装了!我看看新出的秋冬款,白色的也好看,黑色更显气质……”
黄伯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点了点头:“我可以负责婚礼上的蛋糕甜品。”
他又嘱咐了一句:“阿行不喜欢热闹,没必要邀请太多人,宾客的名单还是得他定。”
陆妈妈答应了一声,越想越开心,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叶知打了一个电话。
*
叶知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美术馆,她走到没人楼梯,接通了电话,听完了絮絮叨叨的话,她只是“嗯”了一声。
然后挂断电话,默默思考自己在婚礼上该穿什么衣服。
她想得太认真,以至于忘了拿长柄伞,直接走出了美术馆。
叶知踏到马路上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叶女士请等一下,你的伞忘拿了。”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音色在她如同仪器般准确精密的脑子里迅速掠过。
她继承了叶朗的记忆力,任何回忆都记得清清楚楚,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
这个声音……是林逸秋的。
一瞬间,那台精密仪器停了。
她就这么停在了道路中央,周围的一切忽然慢动作播放,她听到耳旁刮过的风声,刺耳而尖锐。
“小心!”
一辆车直挺挺地向她袭来,她伸手挡了挡,只能挡住耀眼的阳光,在光晕中,她似乎看见了叶朗的影子,在太阳里缓缓浮出。
可以预见的疼痛并未出现在她身上,车骤然停了,鲜血溅在她的睫毛上,紧随其后地是一阵惊呼。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林逸秋拦在了她与车辆之间,大片的鲜血渗透进路面,像是暗沉的刺青。
林逸秋的手上还紧紧握着那柄黑色长柄伞,抬了抬手,似乎想递给她,伞柄上残留着血迹。
叶知没有接伞,连眉头也没皱一分,淡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看不清情绪。
“你眼睛……像他。”
林逸秋很轻地开口。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如果不是被手下救出来,他早该死在那场火里。
他问过学生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叶朗,你希望是怎样的叶朗?是默默无闻流于世俗的叶朗,还是声名大噪万众瞩目的叶朗?
不是在问别人,是在问自己。
他以为自己希望的是后者,于是他收了许多有才华的学生,把他们捧成前途光明青年画家,可没一个像叶朗。
在烈火中,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只是叶朗。
只是叶朗而已。
他记起和青年的第一次见面,青年在阳光下画画,生了一双极淡的眼睛,忐忑地问自己:“老师,你喜欢我的画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青年就把画热情地递给了自己:“那送给老师了。”
他怔了怔,接过画的那一刻在想,他一定会让叶朗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画家。
林逸秋闭上了眼。
再也没有睁开。
叶知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周围人窃窃私语地望着一脸冷漠的她,她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我想回家。”
季爸爸接通电话时正在上课,他出去后教室里渐渐喧哗,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孟浩抬了抬眸,说了声:“安静!”
教室立马鸦雀无声。
虽然叶知说话一向冷冰冰的,但季爸爸能敏锐察觉细微声调的差异。
他听出叶知情绪不对,握着电话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晚上回去给你做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梅菜扣肉……”
他把自己会的菜都说了一遍,电话那边才“嗯”了一声。
叶知回到家,拿出了计算用的纸和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两个人。
——像是爸爸牵着女儿的手。
走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