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眠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看着庄迟, 手握的很紧,庄迟发觉她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那柄折叠起来的小刀。
她自知她那话在顾溪眠听来一定很糟糕, 但更知道现在耽误不起时间,于是只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现在这个状况下、我们没有Omega的抑制剂, 没有其他的办法能抑制住你的易感期, 我……”
她本想再解释几句她不是想要趁人之危的意思, 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说出来也是苍白, 最终还是没有说,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 选择权在你, 我不会乱来的,我想说的只有……”庄迟说着, 声音越发的轻了,“相信我吧, 顾溪眠。”
顾溪眠仍是不说话,她整个身体都紧紧靠在角落里, 已到了没办法再往后退一丝一毫的地步。而她微微咬着下唇, 显见的用力很大, 柔软的唇瓣被她咬的陷出深深印子, 泛起白来。
那双漂亮眼睛此时漆黑一团, 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 就这样映着庄迟的影子。
而看着她的眼睛,庄迟就说不出任何劝她的话来。庄迟心里清楚,顾溪眠自己不可能没有想到过这个方案, 之前之所以不提……不过是因为没办法完全相信她。
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毕竟即使仅仅只是临时标记, 要做的事却已经和完全标记差不多,都是要对着顾溪眠的腺体咬下去,只是力度大小的区别罢了。界限模糊又暧昧,最终的结果如何就只取决于她这个Alpha的一念之差而已,Omega在那时已经很难有反抗的机会了。
所以顾溪眠会有这样的反应,庄迟半点都不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她想不出其他的任何办法、她也绝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知道此时向顾溪眠说什么保证都是虚的,庄迟闭了闭眼,忽的伸出手去,将顾溪眠抱着腿的手捉过来,放到自己颈边。
“……你就这样子,拿刀对着我吧。”庄迟这样说着,声音微微地颤,语气却坚决,“如果我做出什么越界的事,那你直接动手就好。”
她和顾溪眠对视着。放在平时总会是庄迟先移开视线,这次却是顾溪眠先眼睫轻颤着垂下眼去。
沉默了半晌,顾溪眠无声地吸了口气,慢慢抬手摸向自己的后颈。
“好。”
顾溪眠轻声说着,系在颈间的choker应声被解开。庄迟的腺体在她嗅到气味之前已经挣扎着胀痛起来,随即是比她之前哪次闻到的都要更加盛大的香气扑面而来,血液迟了半拍才轰的一声涌上来,在她的皮肤下烧的滚烫,几乎让她难以动弹。
庄迟说不出话,她看着顾溪眠扯开choker,又将长发拨到另一边去,露出白皙的颈侧,如同未被任何人染指过的新雪。
“……快一点。”
顾溪眠轻声催促,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庄迟瞬间惊醒过来,她不敢再多看,仓促地垂下眼去,又提醒顾溪眠:“……刀。”
顾溪眠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将攥在手中的小刀推出鞘来,虚虚架在庄迟颈侧。而庄迟反而在刀贴上来的那一刻稍稍安心了些,她想着速战速决,屏住呼吸向顾溪眠靠近过去。
轻轻的。庄迟想。就只需要轻轻的……咬一下。
她在Alpha的课程上学习过临时标记的做法,可以有效地抑制Omega的易感期,控制信息素外泄、也有助于保持神智清明。对现在的她们来说都是正需要的效果——只要她做的好的话。
徒有理论的人猝不及防地迎来第一次实操,庄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还是个未成熟的Alpha的缘故,总之她很难保持精神的集中,靠的越近,就越是容易将视线落到顾溪眠的颈上。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在无意地往她腺体的位置飘,庄迟心烦意乱,干脆闭上了眼睛,颤声道:“我、那我要……要咬了……?”
“……”她们现下的距离很近,碍于墙角的地形限制,庄迟几乎算是把顾溪眠半揽在了怀里。她能感受到顾溪眠随着她的话微微颤了一下,有只手伸过来、推着她的头往旁挪了挪,然后是顾溪眠的声音低低道,“……位置偏了。”
跟课上学的根本是两回事,庄迟脑中只剩下空白一片,眼下得顾溪眠相助找对了位置,下意识就低下头去,先是鼻尖碰到了顾溪眠颈侧的肌肤,很烫,暖香满怀。她慌不择路地侧头躲避,这次却是唇瓣擦过去,温润细腻,激起怀里人的一声轻哼。
庄迟再不敢乱动,就这样昏头昏脑地张口咬了下去。
轻轻的,轻轻……庄迟拼命克制着牙关的力度,和自己疯狂刺痛着的腺体和咆哮着要她用力咬下去的本能做斗争,谨慎地将犬齿稍稍陷进顾溪眠的腺体,然后注入信息素。
结束。庄迟猛地弹开,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深深地喘出来。
耳边砰砰地响着自己的心跳声,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担心心脏会从嘴里跳出来,又像是不知道该拿自己这张尝到了顾溪眠信息素味道的嘴怎么办。
……说实话,有点糟糕。庄迟抿紧了唇,喉咙无声地滚了滚。课上明明说Alpha在给Omega进行临时标记时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这看来是没有考虑刚分化不到一个月的Alpha给S级Omega做临时标记的状况。她眼下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燃起一团火,对自己信息素的控制好像有点失灵,隐隐地能嗅到咖啡的清苦气味,从刚才开始就感受到热度不减反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而顾溪眠没有动,她只是身形微微抖了一下,旋即便轻轻呼出口气来,将小刀收回来重新将抑制环戴上。随即重新看向庄迟,视线在她面上停留半晌,又向下移去。
“……你的显示屏,”顾溪眠目不转睛地看着,在这种时候竟然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红色的。”
这样吗。庄迟想。也难怪,她现在心还跳的像密集的鼓点一样,当然会是红色的了。跟顾溪眠一对比,简直分不清是谁标记了谁。
说到这里,她这身玩偶服也是时候该脱下来了。S级的Omega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些,庄迟已经意识到自己受顾溪眠的信息素影响越来越大,她很快转过身去,示意地向顾溪眠指指自己背后:“帮我拉一下玩偶服的拉链好不好?”
似乎没料到会在此时听到这样的请求,顾溪眠一怔,手上倒是很快帮她拉了下来,终于脱下这层毛绒绒外套的庄迟轻舒一口气,自己奋力挣扎着往外脱,在脱到右手部分时牵扯到腕上连着的线路,庄迟在心中向心研社社长暗道一声抱歉了,尽可能小心地将线路扯下去,看着显示屏熄掉。
后面就轻松许多,她轻轻巧巧地从玩偶服中脱身出来,将衣服往顾溪眠的方向推了推,见顾溪眠不明就里的样子,就对她笑笑:“不然你穿上吧?应该多少可以挡一挡信息素……”
“啊、但是,”庄迟又指了指她身上的外套,补充道,“得先把你的外套借给我才行。”
顾溪眠怔了片刻,旋即倏地睁大了眼睛:“庄迟、你——”
“——你先听我说。”
庄迟少有这样强硬地打断别人说话的时候,更别提是对着顾溪眠,但她如今却抢在顾溪眠之前,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他们不知道我在这,还以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们如果交换一下衣服,我再出去的时候、他们短时间里一定反应不过来的。”
“没事的,我只是去拖延一下时间。你现在是易感期,就算是有了临时标记也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力气,我如果不出去的话……我们两个就等于是在这里干等着被找到。这样可不行,对吧?别担心,我很机灵的,跑的也不慢,不会那么容易被他们捉到……”
她絮絮地说了这许多,顾溪眠却只是不说话,手上紧紧捉住她不肯松手。庄迟说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只耐心软着声音交代:“凌璟她们都已经在来找我们的路上了,运气好的话我跑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碰到她们了也说不定,你先在这里躲一躲,等觉得有力气了再考虑往外跑。”
周身很热,思考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庄迟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本能在向她发出警告,对她说她一个Alpha继续留在这样的顾溪眠身边很危险,现在能维持住理智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对顾溪眠的临时标记像是个转移的仪式,让顾溪眠安稳下来的同时又让她燥热起来,得尽早离开才行。
她知道顾溪眠一定也有所意识,而这次没说出口的原因却大约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庄迟想着,对顾溪眠笑笑,又将玩偶服递过去,顾溪眠不肯接,她就硬是塞进人家怀里。
“……你其实心里应该也是知道的,这是最正确的办法,对不对?”
庄迟轻声说,语气很认真:“把你的校服外套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
将校服外套的领子拉高,又将自己原本扎起来的头发放开,庄迟刻意忽略顾溪眠的外套上如影随形的隐约香气,转头看向她。
“……好啦,别这副表情。”看起来实在太凝重了,庄迟无奈地笑起来,指了指放在旁边的玩偶服,“你不穿的话就帮我好好保管吧,心研社下午还等着Kuma回去营业呢。但如果真遇到什么危险、那当然还是以你为主,那个玩偶的头还挺沉的,扔出去应该能把人砸的不轻。”
“……”
在她妥协之后,庄迟就总是笑着的,像是松了口气一样。顾溪眠想。明明她接下来是要去以身犯险啊,怎么还会笑得出来呢,甚至还要来开些笨拙的玩笑、想把她也逗笑。
顾溪眠是文学系的学生,平时也自负成绩优秀,如今却没办法去描述清自己此时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是这不是易感期的副作用,她作为Omega的级别太高,庄迟对她又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的小心,临时标记时咬的很浅,才让她现在的心情和身体状况一样的古怪——心头空落落的又满涨涨的,想要一瞬不瞬地看着庄迟又不想要看到她这样笑。矛盾的快要炸开。
就像是理智在说着“庄迟这样的重要角色不会出大事的,这大概也只是一场剧情罢了”,感性上却时时催促着她去抓住庄迟的手,然后把这个人留下来。
“……顾溪眠,”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庄迟面上的笑意终于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惊色,在靠近她的同时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怎么……怎么看着像是要哭了呢,你别担心、真的没事的——”
“真的吗?”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庄迟的话,顾溪眠难以抑制突然汹涌起的情绪,失措地问她,“你能保证你不会有事吗?”
“……”
她看到庄迟微微抿起了唇,天然上扬总是像笑着一样的唇角也被绷紧了,显出种欲说还休的无措来。
顾溪眠在话出口后就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不讲理,但她现在心情太乱了,所以没能去纠正自己的话,也没能去深思庄迟这个表情的含义。而庄迟的表情只停了一瞬就缓和下来,她对顾溪眠柔和地弯了弯眉眼,笑着说道。
“当然了,因为我是你的官配啊。”
顾溪眠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庄迟又停留了一阵子,把她的手机留给了顾溪眠,告诉她和凌璟奥莉薇娅她们保持联络,要出门的话记得千万小心,然后又说已经能远远听到那些黑衣人的声音了,感觉就在这栋楼外面。
“那我这就走了。”庄迟如是说,走到房门边,又回头对她挥挥手,“拜拜,等会儿见吧。”
——直到顾溪眠获救为止,她都没能等到庄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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