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凝被山洞里袭来的劲风掀翻在地, 荆汲也是站立不稳,将剑拄在地上向后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地面有一道长长的痕迹, 散发着魔气。
纤凝看了心越发下沉,荆汲已经以身饲魔, 成了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怪不得他的脸变成了这样, 原来是被魔气侵蚀的。
再过一段时间,他身上的血肉就会被吞噬殆尽, 成为一具被魔气反哺的骷髅架子。
纤凝刚想爬起来, 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 她又重新跌到了地上。
身体被阴影遮盖, 纤凝抬头看去, 一个庞然大物停在她身后,用灯牌大的眼睛看着她。
这就是藏在山洞里的怪物?
纤凝的脑子停顿了几秒,然后安详地躺平了。这么大个魔兽,逃是逃不了的,只能乖乖等死。
除非它手下留情。
不过这是不可……
好像能?
纤凝看着从自己身边离开,径直朝荆汲走去的魔兽,满脑子问号。
难道是我修为太低它看不上吃?
纤凝第一次觉得修为低也是好事。
荆汲原本想着魔兽一定会吃掉纤凝, 已经在一旁笑着看戏了,没想到三百米多高的魔兽却朝他扑来。
他的笑僵在脸上, 连忙闪避。
魔兽的身躯看着庞大, 但十分灵活,它一爪子下去, 荆汲的袖子被扯下来, 看着那截肉条蠕动的胳膊,纤凝生理性反胃。
趁着他们狗咬狗的间隙, 纤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远离战场。
不知道那魔兽是怎么想的,要是它吃完荆汲又来吃她,那就太冤了。
还是趁现在赶紧溜吧。
纤凝脚底抹油,快要走出这片区域时,魔兽突然转过来咆哮了一声,像是在阻止她离开。
纤凝吓得一激灵,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双腿发软,不敢再往前迈。
她不确定自己要是继续走,会不会激怒魔兽。
荆汲还不算完全没用,跟魔兽打得有来有回,不对,是躲得比较有水平,只受了点皮外伤。
几次三番都没弄死他,魔兽暴躁起来,它仰起脖子咆哮一声,爪子拍在地上,地面尘土飞扬,四分五裂。
荆汲被拍飞,趴在地上吐血,魔兽抬起爪子,狠狠踩了下去。
噗呲一声,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纤凝愕然,这就死了?
魔兽收回爪子,地上只有一滩暗红色的血,它看了几秒,转身朝纤凝走去。
纤凝两眼一闭,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完了完了,来踩我了。
魔兽在她面前停下,声音嘶哑地叫了两声,似乎在暗示什么。
纤凝不懂它的暗示,问:“你想说什么?”
魔兽眼珠子一翻,好像在嫌弃她,纤凝心里不服,但一句话都不敢说。
魔兽也知道跟她沟通不了,索性把她叼住甩到背上,然后往树林深处走。
纤凝看着眼前不断增加的魔气,不敢说也得说了。
“喂!你带我去魔界干什么?!”
这可是魔界,她一个修士进去不是送死吗?
魔兽充耳不闻,继续往前,甚至速度更快了。
“喂!我不去魔界!你把我放下!我不去魔界,听到没有?!”
魔兽默默把两只耳朵放下,继续赶路。
纤凝想从它背上跳下去,刚颤颤巍巍的做起来就被尾巴卷住。
纤凝:……
你小子倒是反应敏捷。
过了这片树林就是魔界底盘,越往里走光线越晦暗,魔气越重,纤凝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她的脑袋开始嗡嗡响,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跟之前遗忘咒发作时一样。
侵入体内的魔气太多,引发了连锁反应?
越是靠近魔界,魔兽越兴奋,速度快的四只爪子都跑出了残影,纤凝被颠得心肝脾肺肾都要移位,更加喘不上气。
“我知道你回家了但很开心,但你先别开心,我快要吐了,呕……”
纤凝真的吐了。
魔兽一个急刹,脚底板都磨出了火星子,它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纤凝。
纤凝讪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魔兽尾巴一甩把她甩到地上,重重哼了一声。
纤凝头晕眼花,扶着魔兽的爪子歇了好一会儿才站稳。
她这才发现,已经到魔界了。
昏暗的光线下周围景致变得绰约,道路两旁被参天巨树遮掩,正中间是一道城门。
那是唯一比较明亮的地方。
可即便有光,那道城门也像深渊巨口一样,令人心生惧意。纤凝抵触着不想靠近,魔兽却不让她如意。
魔兽低低嘶吼一声,嘴里的血腥味熏得纤凝差点昏过去。
纤凝的脚跟钉在地上一样,挪动不了分毫,魔兽叼住她的衣领,一步步朝城门走去。
“咳咳咳……别……我自己走……咳咳咳……”
纤凝被衣领卡脖,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
幸好魔兽步子大,几步就到了城门,它放开纤凝,朝某个方向俯首。
纤凝一边为自己顺气,一边顺着它俯首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着红黑相间裙装,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面白如玉的繁华自黑暗中缓缓走出来,唇边噙着意味莫测的笑容。
“小师妹,我等你好久了。”
纤凝看着面前的人,一时心情复杂。说实话,她搞不清楚繁华这个人,她坏也坏的不彻底,好也好的不彻底,以至于她不知道该不该恨她。
“等我做什么?”纤凝话一出口,语气是她自己都有点意外的冰冷,看来她早已在心里做好了选择。
繁华脸上的笑淡了些,随即道:“自然是等你来做我的少主夫人。”
繁华重新露出笑,比之前更加温柔,她牵起纤凝的手,眼神缱绻的看着她。
“小师妹,我很想你。”
纤凝被她的眼神吓到,一把甩开她的手,冷锐道:“还是叫名字吧,现今你已经是魔族少主,不是我师姐了。”
繁华语气难辨:“我们之间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是。”纤凝语气凝重,“正邪不两立,我们之间没有情分可讲。”
繁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着笑着眼神就变得阴鸷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我的方式留住你。”
眼前的人影晃了晃,纤凝两眼一黑倒了下去。繁华接住她,阴鸷的眸子里尽是偏执。
“你终究是我的。”
……
纤凝被锁在了一座豪华的宫殿,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的,光是伺候她的侍女都有十来个。
繁华每日与她同吃同睡,察觉到纤凝的抗拒也不碰她,仅仅躺在一张床上,两人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转眼半个月过去,纤凝感觉自己像照不到太阳的花,正在渐渐枯萎。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纤凝闹别扭不吃饭,繁华坐到她旁边,夹着菜喂到她嘴边。
“怎么了?这样不比你在玉清山时好吗?”繁华反问。
她不是故意这样问,而是真这么觉得。
纤凝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跟一个本身就没有道理的人讲道理,是在做无用功。
“你放我出去,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繁华把筷子放下,眼神晦暗不明,“如果是想去找秦茸的话,那就免了吧,她已经死了。”
纤凝瞳孔扩大,呼吸不由一窒。即使她知道女主不可能这么容易死,听到这种话也不免心悸。
繁华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她见过入了魔的秦茸,而且秦茸还伤得不轻,不然她为什么这么笃定秦茸死了。
“好,那就当她死了,我不去找她,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你放我离开。”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激怒繁华并不是明智之举。
繁华眼神受伤地看她,问:“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
“因为我不喜欢这里待在这里!”纤凝蹭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繁华,“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厌恶,但最让我厌恶的是你!”
繁华仰头,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站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秦茸,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她哪里都好,至少比你好。”
繁华突然笑起来,眼睛发红,神情阴郁,看起来有些癫狂。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就算你出去也找不到她!你为什么非要离开,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她说完瞳仁已经完全成了红色,面目狰狞可憎,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影子?
纤凝害怕后退,被一把拽住手腕,繁华倾身向前,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上去。
纤凝用力推着她的脸,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一声清脆的铮鸣,一把带着寒光的剑破窗而入,从两人中间穿过,强行将她们分开。
纤凝强忍泪意,朝门外看去。
仙剑拐了个弯,回到了主人手里。秦茸阴寒着脸走进来,站到纤凝面前看着繁华。
“只不过是闭关升了个境,殷少主就到处说我死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纤凝才发觉秦茸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只脚已经踏入仙人行列。
可她身上的魔气依旧存在,这是怎么回事?
繁华看到秦茸出现在眼前,脸色比秦茸还难看,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意。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让你这么阴魂不散。”
秦茸冷笑一声,眼里满是戏谑,“还要多谢殷少主,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快升境。”
繁华脸黑如墨,手里的剑逐渐凝出剑意,红黑相间的气息缭绕在上面,给人莫大的压力。
这是繁华离开玉清山后,第一次用剑。
纤凝讶异,原来她的剑也修炼到这种程度了,虽然秦茸升境了,但想要赢她,估计不是那么容易。
“剑下见真章吧,若是我赢了,你乖乖滚出魔界,从此以后再也别来打扰我们。”
繁华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秦茸眸色锐利,道:“你想让我把纤凝作为赌注?”
繁华不语,算是默认。
秦茸眼睛微眯,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我会带纤凝离开这里,谁也阻拦不了。”
“而且,我永远不会拿纤凝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