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客人不算多, 只有两三桌。
堂倌正在弯腰擦桌子,看到有客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小跑过来, 喜庆的问道:“两位姑娘喝点什么?咱们家后厨有刚出锅的胡辣汤, 非常鲜, 要不要来一碗?”
“好,来两碗胡辣汤,然后再来一笼肉包。”萧莫辛道。
堂倌:“好嘞, 两位等着。”
堂倌走后, 江鸢起身换了个位置, 坐在萧莫辛左手边,腰杆挺直, 却小声问她道:“净方和尚的事,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看他们并非是偶尔起意,我们不得不防。”
萧莫辛伸手拿起茶壶,给江鸢倒了一杯凉茶, 轻声说道:“担心,不过不是有大理寺的人在吗?如果连文大人都查不出什么, 我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个摆设。”
“……”倒是一语中的。
江鸢想了想, 不再问这件事,单手端起茶杯,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萧莫辛又给她续了一杯。
等了不到片刻时间, 堂倌端了两碗热腾腾的胡辣汤过来,还有一笼肉包子。
“姑娘, 您的胡辣汤来了。”堂倌把两碗胡辣汤放到她们面前。
包子放在蒸笼里, 一打开,香气四溢。
江鸢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细绢, 将筷子和勺子一一擦拭干净,才递给她。
萧莫辛攥着丝帕的右手慢慢收回去,然后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和勺子,说道:“挺细心。”
江鸢看她一眼,又把自己的筷具擦了擦,然后伸着勺子去盛萧莫辛碗中的胡辣汤:“我尝一口,在外面也要小心行事。”
般若寺的事情没解决,不能掉以轻心。
萧莫辛没拒绝,盯她的眼神愈发温柔,甚至还支着下巴看的满眼深情:“江大人以后若是娶妻了,一定是个好妻子。”
江鸢轻抿了下勺子中的汤,咸咸的,辣辣的,很香,没有奇怪的味道。
于是她放心的全部喝下,随后抬眸看回去,认真回道:“小姐很盼着我成婚吗?那等先皇葬礼结束后,我便让媒婆去说媒,许下婚约,争取早日成婚,以了小姐所愿。”
萧莫辛脸色明显变的严肃,连眼神都不再深情温柔,眉头缓缓紧缩。
她倒也……
萧莫辛还没想完,眼帘便跟着垂落了下来,自己好像管的有些多了。
这种变化江鸢全部都看进了眼里,但萧莫辛却欲盖弥彰低头掩饰,拿起碗中的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胡辣汤。
江鸢轻笑,拿了一个肉包吃。
两人安静各吃各的,不再说话。
吃饭期间,周围有一桌客人在讨论般若寺的事情,“哎,般若寺那事你们听说了吗?寺里的一个和尚自缢死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妖后乱政,要毒死太后来着。”
“嘘!你不要命吗?”另一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环顾着四周道:“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现在这附近说不定就有官府的人,若是被听到,我们就死定了。”
那人摸着被打疼的脑袋,气愤道:“你胆子那么小作甚?要是真被听到,那就被听到呗,反正现在大家都说太后是妖后。”
“你!”另一人气的无话可说。
江鸢听到了方才那两人说的话,她故作无事的继续喝着,心中却在想,妖后?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有人称她为妖后?
先前的无头案,都城的百姓还纷纷称赞她是一位好太后,甚至自发在护城河前放莲花灯祈愿,现在却变成了这种风气。
那两人争论一番后,突然又提起这个事,说道:“其实我觉得啊,这也不怪百姓们议论,毕竟这太后当政后,就曾出现过异象,那井子村这段时间不是还在闹过鬼吗?那鬼就说妖后乱政,有违超纲,乃违天下之大忌。”
江鸢猛然抬头看向萧莫辛。
妖后……净真和尚的遗书曾提到过。
莫非,这就是那些人的目的——通过鬼神之说,让百姓们相信她是妖后。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萧莫辛一脸平静的撩起白色面纱,喝着碗中的汤,喝完,她还顺嘴咬了一小口包子,包子吃进嘴里,她的脸颊鼓鼓的,像小孩子手中的拨浪鼓,倒还挺……可爱。
“吃饭。”萧莫辛头也不抬的说她。
江鸢回过神,喝下最后一口。
两人在饭馆吃完饭,江鸢侧身叫店中的堂倌:“小二,这边结账。”
“好嘞。”堂倌小步跑过来,看了看两人吃的饭菜,说道:“两位姑娘,两碗胡辣汤,一笼包子,一共十文钱。”
江鸢低头从荷包里拿出十文钱递给他。
堂倌握在手心,笑道:“两位姑娘吃好喝好,咱们下次再来啊。”
“嗯。”江鸢提着长剑跟萧莫辛出去。
两人走在小镇街道上,江鸢护在萧莫辛身侧,顺带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镇子临近都城,整体还算繁华,走到哪里都有叫卖的小贩,商家的店铺门也都开着,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甚是正常,但越是正常,不正常的东西就越明显。
小镇里有很多道士和驱鬼师。
走过一条街就能看到一个道士或者一名驱鬼师,他们都在朝一个方向走。
井子村吗?
“让一下,来,让一下。”
身后有人着急走过来,还用手推搡。
两人走在街道中间,江鸢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心中警惕,直接伸手勾住萧莫辛的腰肢搂进怀里后退在一旁,让那道士过去。
道士往前继续推搡着路过的人。
江鸢望着道士离开的方向,放下手,疑惑道:“一个小小的镇子,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的道士?就算是要驱鬼,鬼也早被他们这阵仗给吓跑了,哪还用他们驱。”
萧莫辛被她的话逗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真是什么厉鬼。”
“嗯。”江鸢点头。
井子村在这个镇子的下边,走路需要一段时间,江鸢怕萧莫辛一路走过去会累,所以去马市买了两匹马,她们骑马去。
当老板牵着两匹上好的马匹过来时,萧莫辛忽然转头和江鸢说:“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
江鸢又问老板:“请问这里有马车吗?”
“没有,咱这没有马车,只有马匹,您二位要是想买马车啊,得往镇子北边走。”
老板告诉她们两人。
北边走过去也不太远,一会儿就能到,马车她也能坐的更舒服。
江鸢扭头看向萧莫辛,说道:“那我们需要再去一趟北边买马车了。”
“不用,骑马就挺好。”萧莫辛道。
江鸢皱眉,“可你不是不会骑马?”
“但你会骑啊。”这话是卖马的马商说的,他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还给江鸢使眼色道:“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会骑马,你会骑,你带着人家不就得了,咋不懂事。”
“我……”江鸢百口莫辩。
这女人可是太后,什么小姑娘!
马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缰绳塞进江鸢的手中,算账道:“一匹马,十五两银子,马鞍都已经按好了的。”
江鸢还在犹豫思考,不敢直接定下。
如果共骑乘一匹马被认出来,百姓和朝堂之上难免议论纷纷,带给她不好的影响。
“老板,我们要一匹。”
在江鸢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萧莫辛从袖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
老板立刻收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把缰绳放到江鸢的手里,笑道:“行嘞,两位客人稍等一下,我去给两位拿五两找零。”
说罢,转身小跑着去了远处的柜台,胖乎乎的身体看起来很是滑稽。
萧莫辛知道她心中想法,轻声道:“等会儿我们去换件普通衣服,我再换个面纱,这样应该就没有人认出来了。”
江鸢目光忽然有些深邃。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她好像总能准确的猜到自己心那些小心思,通过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事,她看了眼,听了句,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要说心有灵犀吗?
可江鸢却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譬如方才在饭馆吃饭时那些人说的话,太后当政,天有异象、井子村闹鬼,还有净真和尚的事情,这一件件联系起来,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想要推翻她,但她却一脸平静,甚至没有丝毫的震惊和慌张。
江鸢甚至开始猜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昨夜才说要带自己出来转转,目的就是想去井子村。
江鸢有想过开口问她,但怕自己再被当做傻子,所以便没有问出口。
过了会儿,马商把五两银钱拿过来,江鸢没去接,对马商说:“给她吧。”
“哎。”马商把钱给了江鸢。
江鸢左手手心缓缓攥紧了这五两银子。
两人离开马市后,江鸢拿着银子去买了两件素衣,然后找了个地方换上。
萧莫辛一身浅蓝色村妇打扮,脸上的面纱换成了白色的斗笠,把面部遮了个严严实实,至于江鸢,穿了身朴素的白色长袍,腰间系着腰带,原本的高马尾散落开来。
相比之前的严峻,多了份亲近感。
江鸢换好出来时,萧莫辛恰巧转身过来,一抬眼便看到这个场景,平静的眼眸荡起些许波澜阵阵的涟漪,倒真是个俊秀的人。
江鸢径直走到马匹旁边,把用破布包裹的长剑挂在马鞍上。
随后江鸢把马匹牵到萧莫辛门前,她双手拖着萧莫辛纤细的腰肢,轻轻一用力,便把她放到了马背上,自己接着翻身而上。
“驾。”江鸢坐在她后面拉起了缰绳。
马匹渐渐往小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