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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声音传出厅外,化作寒风嘶吼延伸开去,黄河咆哮,马匹跑过穿过夜色,驻马河提之上,青丝凌乱在风里抚过脸颊,不久,曹妤撕心裂肺的朝大河呐喊,伏在马背上痛哭流涕。
零星一朵白色从夜空飘下来。
并州,在上谷郡没有找到人的陆逊,带着全部家当,已来到的孟县,处理完军中事务的吕玲绮带着侍卫回来,见到门前站立的“雪人”时,有眼泪流下来,过去在满是雪花的丈夫胸口锤了一拳,陆逊脸都绿了,女子看着他模样,破涕笑了出来,手轻轻帮他揉捏,“还知道回来,路上做了什么事,今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要你好看。”
“能不能先让为夫进去……好冷。”
陆逊搂着妻子,吸了吸流出来的鼻涕,人都在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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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西方打了七年,为的是什么?当初张杨以身殉国,我们打进西方的那片天地里为他报了仇,也扬了汉人之威,但后面,更多的还是将他们的财富、牛羊战马,许许多多的好东西,拿回大汉,放到我们家里,期望能让虚弱的国家再度繁荣富庶,我们做到了,这七年里整个中亚,大半个西方,来回几千、上万里的大地都在我们脚下被征服,可后面的四年里,我们也卷进了不可阻挡的漩涡里,很多人没能坚持下来,死了……活着回来的一部分人,却是连家门都进不了,被自己亲人驱赶、追杀,让人寒心。”
下方,参与过西征的将领沉默下来,人群中,孙策眼眶湿红,想起那日的一连串伏兵追杀,他捏紧的拳头都在腿上发抖。
“没有人能理解,那四年里的惨状激烈何等程度,他们只是从旁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罢了,以为那四年惨无人道的战争和他们在大汉四年里的内战是一样的,也正因此,我们没了援军,没了补给,甚至连坐的地方都要和野兽争夺……回来时,我恨不得立即挥军南下,将这些渣滓,统统扫干净——”
大椅上,公孙止挥拳重重砸在扶手:“用战争告诉他们什么叫天下无敌。”
“可这些都没有意义!”他站起来,在石阶走动:“……士兵才打完仗,需要休息,需要赏赐,我想要让他们以最好的状态,来应对这天下纷争的局面,让所有人,所有在西征路上死去的同袍,看到乱世在我们手中结束!!”
……
大雪纷飞,经历了战乱的辽东,知晓西北面有一位势力庞大的狼王,靠着大海,或依靠山林的三韩部落在这个冬季决定派出了使者,更远的西面,丝绸南道已难看到人烟,沙漠戈壁中的城池破败荒芜下来,越过这里,去往天山脚下的丝绸北道,沿途的龟兹、乌孙、车师……等等十多个西域国家也在这年底派出使者前往东面的汉朝,希望能在开春的季节,朝拜那位狼王。
荒漠之中,一支来自西方的队伍在破败的城池中驻扎,轻纱遮掩容貌的任红昌负手站在这片废墟之上遥望东面,巨大的篝火四周,摩云教教徒们跪礼膜拜,如同疯子一样高呼神灵降世。
凉州,名叫马腾的老人在冬天病倒,已经不能下床里理事,温暖的房间里,他将长子叫到了榻前,叮嘱他做人做事的道理,团结兄弟姐妹……之后,他拍着儿子的手背,轻声道:“马家祖上是祖上,可到了现在,只要天下平定,是我汉人坐皇帝,跟谁都一样,别脑子一根筋……还有你跟随西征和妹妹那件事,做的不错!”
这是老人第一次称赞。
他望着窗外飘下的大雪,“以前,像这样的大雪,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可明年却会有丰收的,能养活更多的人……等不打仗了,我怕没机会看到了。”
……
“我不打这场仗,没有挥兵立即南下,那些人会以为我怕了,还是你们觉得我公孙止年龄上去了,不敢打了?!”
公孙止的声音响彻正厅,他一步步走下石阶,“你们当中轮武艺,大部分都能随意打败我,甚至杀了我,但论用兵,论抓住时机,你们全部捆上也不是我对手——”
……
幽州,尚未及时赶回的军队暂时在这片大雪之中停下来,安营扎寨等待风雪稍停,潘凤燃起篝火召集文丑、张郃、武安国在一起吃饭取暖,说起了自己为何不顺便三韩连带那倭人一起宰了。
“……老娘给我潘凤这颗聪明绝顶的脑袋,不是让人砍的!你们想想,主公为何南下,却止步不前,告诉你们,那是为了封王,那中原曹操肯定不干啊,那怎么办,需要声势,你看那三韩怎么说也是外邦吧?老潘这次敲打一番,信不信明年,他们连带倭国就屁颠屁颠就跑来朝见,这可是大功啊,放心!到时候,都分你们。”
文丑、张郃二人举起酒水,朝这位平昌侯敬了过去。
阆苑转折的府邸之中,曹操坐在书房,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来人还是摇了摇头后,他缓缓起来走到外面院落,看着漫天飞雪,眼眶布满了血丝。
“再继续找……”他轻声吩咐。
……
火焰燃烧的正厅,脚步停下站定。
公孙止抬了抬手,目光扫过下方的诸人,声音加重:“我绝不希望你们当中有人畏战,有人乱战,东到西,我们都打过来了,这天下还有谁能挡住赫赫兵锋?”他转身回走,坐回大椅上,伸出一根手指:“我答应曹操暂时不开战,可没答应他明年不打,封王之事不下来,就让二十几万人到他家吃饭。”
紧绷的气氛,被众人哄笑打破,典韦抱着酒坛叫道:“那还不把许昌一起吃垮啊!”
“所以都督的意思,休养好了,明年准备开战?”孙策问道。随后他站起来,重重拱起手:“到时,策原位先锋,先打中原,再拿荆州——”
“到时候少不了孙将军的先锋。”
公孙止伸手示意他坐下来,又让府中仆人丫鬟上了酒水,气氛缓和了片刻,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说个其他事,我纳了一个皇后,你们谁有意见?”
气氛刚刚活跃,顿时又安静下来,华雄提着酒坛正准备倒酒,手都悬在半空。周瑜也愣了半晌,还未反应过来,角落里,名叫韩龙的身影冷笑道:“皇帝都死在我们手里不知几个了,首领纳一个皇后算的什么,只要首领高兴,想要太后,韩龙立即进许都给您弄来!”
“放屁,太后都是老女人了,找来当娘啊?”
周瑜摸了摸下颔,想了一下:“许都宫里,好像没太后了吧。”
“喂喂……你们说偏了。”
……
细细碎碎的话语之中,公孙止站起身:“看来,你们是没意见了,那你们继续喝酒吃肉,过完年都滚回各自军中。”
走下石阶,他转过身看着他们:“明年就先从冀州开始——”
说完,便只带着一些护卫离开,转去后院时,远方小姑娘正在院中堆着雪人,伏寿穿着狐裘大衣坐在不远看她,不时也会张望前方有没有人回来,片刻,就听女儿突然跑开,扑进廊下走来的身形怀里。
“爹爹,怎么才回来,那些将军们都不让你走的吗?”
此时,伏寿也走了过来,福了一礼,这才对少女轻斥:“怜儿不得这般没规矩,你爹爹是威望加身,你这样会……”
“不碍事。”
公孙止抱起女儿走过去,另一只手拦过女人的腰肢,伏寿还有些挣扎,但被牢牢搂住,终究还是没办法挣脱开,就听身边男人的声音响起:“这里不是皇宫,你也不是皇后了,安心做个女人吧,嗯……我公孙止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伏寿停下不适的扭动,举着的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抱住了男人的手臂,一起走进了温暖的屋中。
满天大雪纷飞,在汉朝这片天空飘落而下,覆盖住了大地上曾经的血垢、斑驳,也落下疾苦和温馨,在这一年最后的月份里,陆逊拜见了丈人,被丈母娘问了什么时候要孩子;远方的公孙正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妹妹,此刻,他正坐在书房中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有时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雪景,幻想起将来的一些事,怔怔的出神。
……汉中,名叫张鲁的太守,在这严寒中接济灾民,顺便布施教义,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蜀地,雪未落下来,湿冷的天气里,张松在府中悄悄接见了来自荆州的客人,俩人见面才知道对方竟然都是如此相貌丑陋。
……吴郡,乔莹挥棒将大醉淋漓的孙权赶了出去,随后搂着儿子躲在房中痛哭起来,问讯而来的老妇人,将拐杖砸的梆梆直响,站在水榭外面将孙权骂的抱头鼠窜。
黄河北岸,曹妤牵着战马走入冀州。
翻过这最后的月份,新的一年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金戈铁马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