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远张大了嘴巴,死也不相信这个消息。仪征距南京只有一江之隔,距离两淮燕家集战场足有千里,柳镜晓的部队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得这么快啊……
何况这沿路过来足足有几十个县城,虽然说所有驻防部队几乎都被江南镝带上前线,但每县尚有警队数十人,好歹也能打上几枪,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啊……
因此李定远当即下令查办散播流言的奸细,不过他心里也没底。仪征离南京着实太近,万一柳镜晓真杀过来,凭南京城城内的一个步兵团、两个警卫营、一个特务连,怎么抵抗。
至于南京城内的上千名军事机关人员,与其期盼他们能上阵交战,还不如期盼李定远高呼一声“如来神掌”,然后以排山倒海的内力把柳镜晓全数歼灭。
至于接上来的消息也没个准头,有的时候消息说柳镜晓已决心死守徐州,有的消息说柳镜晓的部队不仅到了仪征,还到了瓜洲,甚至有的传说扬州已经失守,柳镜晓的部队正在寻觅船只在镇江渡江。
李定远强自镇静,那边正在召开的庆功大会却已经坐不住了,特别是昨天那位的慷概陈词的山东茅老先生,今天早上刚给李定远想出了一个一百六十八字的完美称号,一闻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把眼睛盯紧记录员手上的会议记录。
大伙儿都深深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在这种关健时候再大叫一句“打倒柳镜晓”,小心被人家的大兵杀过江来一脚把你踹倒,让你永世不能翻身。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传来的坏消息都被证实了,柳镜晓的部队确实到了仪征,大有渡江开赴龙潭的举动,江南镝的嫡系部队仍是不知所踪。
一听到这个消息,茅老先生窜了上去,抓走记录员手里的会议记录,然后用火点着了,然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大家都是沉默不语真君子,看到自己的言语消失无踪,也全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面的小声议论就免不了,都是些善后之策:“如果柳镜晓渡过江来的,要不要成立维持会……”
李定远只有一个期待,江南镝好歹也有十万大军,坚持一个星期还是办到的吧,柳镜晓这些部队只是趁虚而入,等主力回援就能把他们驱散了。
山东。仲弓镇。
虽然是战争期间,却繁华依旧,人来人往。
只是今天镇内多了几分严肃之气,而这严肃之气来源于那位天使般的少女。
大伙儿看着这护卫之中的少女,有若天成的面孔,纤弱的身体,端庄的长裙,美是美丽到极点了,只是柔弱得似乎连一阵风都会把她吹走了,何况这少女好象是受了什么委屈,脸上从来没展现过笑容。
只是刚生起的呵护之意,就被那群护卫驱散,虽然不知道这少女是什么来历,可是这帮护卫清一色两把左轮快枪,个个看起来都是身经百战的苦寒之士。
还好这少女体贴人意,并不搞戒严驱散那一套,还不时询问镇上人家种种琐事,有时候还买下一两件物事,后来才听闻这少女就是山东督军兼省长丁静。
丁静倒是内心毫无波动,她年纪渐长,柳镜晓也将一小部分权力移交给她,让她出任陈方仁的副手,现下战布密布,陈方仁和她分头到南北各线安抚人心。
“督军大人……柳师长在前线打来报告说,我军攻势锐不可挡,前锋已饮马长江……”
并没有想象中的微笑,丁静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旁边早有干部问道:“师长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督军大人怎么?”
“柳叔运筹于千里之外,这一战又是以众击寡,看起来是万分凶险,实际却是有胜无败……不过现在我们山东可以说是任由情形如何变化,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前日岳钟林亲率卫队一团及五旅精锐猛攻曹州,韩信海率部四团,奋力抵抗。战至午后,十七师精锐一营前来增援,这个营正是韩信海最嫡系部队,八百官兵冲入曹州,又奋力杀出,双方激战连宵,韩部连续连锋三次,终将岳军击溃。岳钟林又急派三万部队前往增援,以自己亲弟为总指挥,向曹州侧翼的十七师展形恶战。韩部左翼依托几座小山,战线长达十余里,在铁路两侧构筑工事,铁甲车在前疯狂轰击。岳钟林部连续发动攻势,前赴后继,屡番激战,双方伤亡均极掺重,难分胜负。
但此时十七师后援源源不断,而陕军却后援不继,胜负之局大致已定。德州方面,程云鹗号称四十五个团的兵力,攻不动只有四个团的德州,安徽方面胡杰如公开声称自津浦路攻击徐州,暗中却偷袭韩庄,没想到柳军早已在韩庄部署完毕,构筑工事严阵以待。胡杰如进攻韩庄,采取突然袭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术,企图一举成功。不料却遇到了猛烈抵抗,几次强攻均未奏效,速战速决战术宣告破产,胡军又是出境作战,后援不继,不敢恋战生恐被歼,赶紧退回安徽。
只是这等军国大事,在丁静嘴里说出来却是始终波澜不惊,没有一点点激动之气。
卫兵却是感想无限,这年来丁静越长越大,性情也越发冷漠,成了标准的冰山美人,似乎是什么事情都放下了。
丁静继续说道:“不知道柳叔下一步有什么计划?算了,也近了中午,随便找个小店用饭……”
随便叫了十几碗阳春面,丁静先请护卫们用餐,然后神情冷漠地端过一碗面,姿态优美地单独一人吃起来。
正吃着,有人大声叫道:“督军大人……”
接着就是一阵喧哗之声,接着护卫们和一个人推诿在一起,却根本不敢用粗。
丁静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人虽然衣冠不整,举止也有些不端正,却是身着十七师的校官服,不由说了句:“请他进来……”
那人赶紧走上前来行了个军礼说道:“属下张亦隆!见过督军大人!”
“张亦隆?”丁静还在想这个名字,张亦隆又是一鞠躬:“属下原本是王贼的部下,承蒙师长不弃,于阵前举义,现任保安第一旅参谋长……”
丁静经这一提醒才想起这张亦隆是何许人也,此君曾在交战中被十七师俘虏,后来率旧部在兖州阵前率部投诚,虽然拉过来的部队并不多,却因为是在关健时刻举义,因为被晋升为营长,以后在李定远进犯海州时死守日照立了赫赫战功,柳镜晓见他忠诚可靠,又不属于任何派系,便一直提拔他,最近还晋升了保安旅的参谋长。
此君倒有些才干,到了关健时候也能亲身肉搏,为此还到朱雀军校镀过一层金,学习了一番作战艺术,不过他最著名的还是以“枕头”之名闻名于军内。
此君甚好渔色,每隔半载必娼一次,他在外嫖妓每次必兴师动众,带一大帮人出外,然后他自己召一打妓女。
不过张亦隆甚无眼力,这一打之中只有一二人有些姿色,然后张亦隆关门入房,小心翼翼地拿出购买的大力丹吞服而下,正所谓临枪磨枪不亮也光,然后朝门外怒吼一声:“俺张亦隆学赵子龙七进七出啊……”
不到三分钟,张枕头已经丢盔弃甲败下阵来,却硬要赖在青楼醉卧美人膝,而且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起身回身,海吹自己如何连番勇战,有万夫不敌之神勇。
起初还有些人半信半疑,后来有人询问他的表现如何,有青楼女子答:“绣花枕头!”
枕头之名遂名动十七师内外,只可惜以他颇为丰厚的军饷,也只能半载兴师动众一回。此番开战,原本以张亦隆的身份,大有机会抓一把实力,谁知道中了仙人跳,才在那妇人身上摸了一把,那妇人所谓的“丈夫”已经冲了进来,妇人大叫“强奸!强奸了!”
张亦隆也不肯吃亏,双方纠缠在一起,最后张枕头横扫八方打倒了自己之后需要养伤三个月,那个骗子尚不肯吃亏,又弄不清张亦隆的来头,硬要告一恶状,结果柳镜晓为之一笑道:“凭那个绣花枕头,还敢玩起强奸戏?”于是不了了之,不过张枕头因为被打伤了腿,不能随军出征,也只能在老家仲弓镇外休养。
丁静仍是十分冷漠却带了一丝关切地问道:“张参谋长,到底有何重要事务?”
张亦隆当即象箭一般地说道:“报告督军大人,直陕联军抄山中小道偷袭济南,来势甚急,前锋一两个小时就要抵达仲弓镇,请督军大人速速赶回济南……”
丁静只是带点诧异地问道:“是直陕联军?”
张亦隆又是一鞠躬:“属下看得清楚,这支部队以直军为主,陕军为辅……”
丁静又问:“这等大事,你敢打保票?”
张亦隆倒是临机能断,他说道:“我是保安旅的参谋长,这等大事……哪敢说半点假话……”
原来这是陈云杰预设的妙招,在德州攻击受挫之时,派所部程云鹗纯率领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乘车南下,突然自德州绕过十七师防线,一直迂回到泰安以东,取道大津口、牛栏口、高而庄等地山路向济南奇袭,陕军也派两个老兵骨干团从山路奇袭,企图攻占济南。
丁静当即把这前因后果想清楚了,她拍了拍了张亦隆的肩膀说道:“好!你立即组织地方武力袭扰敌军,我先不走了!看看这直陕联军有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