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楼房都在颤抖。

房顶上的凸起，无论是水泥、金属栏杆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在这由星光组成的风暴之中都被彻底地破坏。

米寇拉什身边的地面相当难得地保留着原本的样貌，这个瘦削的男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了那把卡在自己肩膀上的锯肉刀，就如同没有痛感一般将其从肩膀上面扯了下来。

锯肉刀的锯齿上甚至还挂着他自己的血肉，但米寇拉什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随意地将这把被自己的血液染红的武器扔到了一旁，任由自己的左臂垂在身侧，踏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那个重创了自己的猎人此时就趴在几米之外，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没了声息。

米寇拉什的口中重复着自己之前念过的祈祷词，他来到了猎人的身边，完好的右手抬起，手掌对准了猎人的身躯。

灰尘卷动，原本还趴在地上的猎人突然暴起，身体侧闪躲开了由米寇拉什呼唤而出的扭曲蛞蝓，随后便整个人撞到了米寇拉什的怀中。

张凉的身上满是鲜血，半张脸甚至也被血迹所覆盖，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满是裂口，身躯上则是布满了狭长的伤痕。

在这可怕的的攻击之中，他并未被任何一个光点击中，但仅仅是擦身而过，便已经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面对这样的变化，米寇拉什有些猝不及防，短短两秒之内，他的脸上身上便已经遭到了连续的重击。

一记重拳砸向米寇拉什的胸口，学者勉强抬起右手胳膊，在拦下这攻击的同时朝后踉跄退去。

猎人喘着粗气，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抖动着，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自身的状态，他能够听见一阵阵古怪的回音，这声音源自自己的呼吸，心跳，他甚至还能听见血液在身体当中流动时的声音。

“瞧瞧，这肮脏而愚蠢的兽性！”

米寇拉什的脸上充斥着轻蔑与不屑，面对直扑上来的猎人，他抬起手来，纠结在一起的蛞蝓再一次从掌心之中涌出。

不似人声的咆哮甚至掩盖了奥术发动时的声响，明明此时，代表古老猎人的技巧已经失效，但张凉的行动却反而更快了两分。

他的行动愈发地迅捷，猎人在这些混乱的攻击之间不断地闪躲，即便是赤手空拳，却也极度地富有侵略性。

猎人的行动轨迹突然出现了一次抖动，米寇拉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将掌心对准了那把被自己抛弃在地上的锯肉刀，然而涌出的蛞蝓肢体却并没能击中任何目标，地上的锯肉刀却是已然消失。

武器终于回到了猎人的手中，但那高涨的兽性却并没有半点的衰退，锯肉刀那冰冷的握柄并没有办法让张凉体内那躁动的声响平静下来，而锯刃上盘踞的血腥气，反而让兽性更加高涨。

四周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大量的碎骨从各个角落朝着房顶聚集，一具又一具的怪异骷髅站立了起来，但是没等它们开始行动，猎人便已经来到了它们的身旁，锯肉刀四下挥砍，左手探出直接掐住了一具骷髅的”颈骨“。

“你有了眼睛，但却仍沉醉于野兽的声音。”

米寇拉什高声喊道，他看着在白骨骷髅之中不断穿梭的猎人，声音之中除了轻蔑之外，居然又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像是恼怒，又像是在惋惜。

“思维浸泡在泥浆之中，无法看见湖水的所在……”，他叹息着，再一次地将双手合在了一起：“时间无多，自应加快速度，直到天明。”

“让我们洞悉真理！新奇的想法，高位的思考！”，他的咏唱愈加高亢，合拢的双手之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冰冷的星光。

“砰！”

就在那星光即将炸开的刹那，清脆的枪声打断了米寇拉什的话语，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胸口，双手之中的光团闪动了两下，居然是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一具拦路的骷髅被张凉抓起掷出，锯肉刀回弹，而后又随着手臂甩动的力度展开，在金属的摩擦声中，那骷髅甚至来不及“飘”开，便被锯肉刀拦腰截断，纷飞的白骨中，这狰狞的刀刃继续前进，却见米寇拉什将自己已经半残的左臂抬起，居然是将这挥砍生生挡了下来。

张凉还待继续追击，却听见后方枪声连连，就这几秒钟的时间，那些残存的白骨骷髅居然朝着后方包围了过去！

原本已经抬起的锯肉刀立时停顿，米寇拉什怪叫一声，利用完好的右手释放出了数条蛞蝓躯体，趁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此时的他已经退到了楼房的边缘，已经无路可走。

但米寇拉什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看着那左眼已经与野兽无异的猎人，朝后撤出了一步：“看来还不是时候，你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一切……”

“我们终归还会再见面的，当然是换更加正式的一种形式，希望到时候，你还没有成为兽性的奴隶。”

米寇拉什始终保持着自己那怪异的笑容，此时的他已经半只脚悬空，这个曾经的拜伦维斯学者伸手指向张凉的身后，手指轻轻地点了两下。

刹那间，那些将叶羽和赵颂雅两人包围起来的骷髅便自行散架。

就在张凉的注视下，米寇拉什朝后再退一步，整个人登时便朝着下方坠落而去，张凉刚想朝楼边追去，却看见大量的光点从下方升腾而起，这些如同星辰碎片般的光芒在空中转了一个弧线，紧接着便朝着整一个楼顶铺天盖地地散布而下。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怒火在猎人的心中翻滚着，灰尘的痕迹再次盘绕起来，呼吸之间，带着一身伤痕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旁，面对那攒射而来的星光，猎人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将身体微微向前弯曲。

无形的咆哮从猎人的身躯中爆发，肉眼可见的气浪朝着前方翻滚而去，满天的星辰在气浪之中减速、定格。

猎人直起腰来，身上的伤口在刚刚的行动中崩裂，鲜血缓缓流下，而那些被声浪所控制的光芒则在数秒之内全数散去，细碎的光芒朝着八方飘散，而远处，那一直封闭着这个空间的浓重灰雾也随之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