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变得微弱了起来，黑暗当中传来了林梆的微弱鼾声，女猎人亨列特则靠在了另外一个角落中，她闭着眼，呼吸平稳，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入眠。
似乎无论谁精力多么充沛的人，只要在这梦魇之中便非常容易被疲劳与困倦所缠，这或许也是那诅咒对人的影响吧。
此时，篝火的边上就只剩下张凉与西蒙两人了，两人非常自然地放低了交谈的声音。
两人所讨论交流的话题已经朝着这噩梦的源头，又或者说是那诅咒的源头靠近了，西蒙并没有向张凉隐瞒那些可怕而隐秘的过往。
“拜伦维斯到底是怎么注意到那座村庄的？那座村庄距离他们应该还是比较远的吧？”
“的确有点距离，但是那并没有办法挡住‘流言’的传播。”
西蒙回答道：“那个时候的亚楠已经有了一些名气，总会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比如说商队、外来的病人、又或者一些接受雇佣的亡命之徒……他们总能够带来很多的消息。”
对此，张凉表达了自己的不解：“他们愿意去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传闻？”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全部的东西，作为学者，他们可以非常容易地从大量的信息中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西蒙将手伸到了怀里，最终摸索出了一个已经非常破旧的布质徽章，并将它递给了张凉，张凉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拜伦维斯的徽章。
西蒙并不急着将徽章拿回来，他说道：“那个时候，我甚至还不能被称为猎人，最多只是一个刚入行的菜鸟，连武器都拿不稳。”
“在那之前，我则是给拜伦维斯的学者老爷们当着普通的仆人……可惜，我并没有从他们那儿学来什么足以让人发狂的知识，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能够听见学院内部的一些传闻。”
“他们的研究陷入了死循环，那些在遗迹里寻来的所谓神血已经无法再为他们带来新的进展了，如果在短期内他们没有全新的突破，那么便非常容易产生变故。”
张凉将那徽章交还给了西蒙，那显然就是西蒙在拜伦维斯当仆人时留下的，他伸手将这徽章接过，继续道：“所以在那个时候，一个有关于异变的渔村的传闻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听见了非常关键的词语，张凉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一直以来，学院对于那些血液的研究与实验都停留在非常浅层的阶段，他们将这种迟缓的进步归咎于血液的质量……因此在他们得知，有一个村庄中的居民竟然全部发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的时候，就立即产生了兴趣。”
“那些与渔村居民有过接触的商人告诉学者们，他们发现那个村子里的渔民们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丰收，但他们的身体似乎也出现了某种变化，有的人眼睛开始凸出，有的皮肤上长出了鱼鳞，甚至还有的人脸上出现了鱼鳃一般的裂口，总之他们越来越像鱼类。”
谈论这样的内容似乎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西蒙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叙说起来：“而且根据一些商人所说，那些渔民的血的颜色也开始变得奇怪，在他们到访的时候，恰好有村民在处理鱼的时候将自己划伤，那流出的血液居然已经不再是红色了……他们仍然能够正常的交流、也能够像以往那样与商人们进行交易，但人们注意到，这些村民开始频繁地提到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听到这儿，张凉几乎是脱口而出：“科斯？”
“是的，科斯……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尊称为科斯母亲。”
西蒙似乎并不意外张凉能够说出这个名字来，他说道：“这对于拜伦维斯，甚至对于亚楠来说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长久以来，人们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信仰，他们没有真正去崇拜的神，即便他们能够从遗迹当中发现许多惊人的痕迹，甚至获取到一些久远的名字，但也不会有人想去向他们祈祷。”
说到这儿，西蒙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对着张凉问道：“张，我的一位异乡猎人朋友曾经和我说过他在东方的家乡，他说在他们那里，绝大多数人也没有崇拜的神明，那么你的家乡呢？”
这个问题稍微有些突然，但张凉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或许也差不了多少吧……没有让人们看见‘神迹’的神祇想来很难让人信服吧？”
“非常好的答案。”
西蒙赞许地点点头：“有的人出于好奇，偷偷地骗过了所有的渔村居民，并且看见了他们所崇拜的那位科斯母亲，结果他变得疯疯癫癫，并将自己看见的所有东西告诉了遇到的任何一个人。”
……
“这是我们用无人机和无人驾驶器在里斯蒙斯镇中获取到的一些照片。”
封闭的会议室中，面色阴沉的军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约瑟夫，他尝试着向对方施压，但视线却总是被那墨镜拦下来，他伸手拍了拍桌子：“约瑟夫，这是上面给你的最后的一点信任……在你看完之后，希望你能解释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约瑟夫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突然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将一把手枪取了出来。
站在军官身后的士兵们就像神经过敏一样同时抬起了枪，然而约瑟夫却做出了投降的动作，他将这手枪平放在了桌子上，随后轻轻一推，让它滑向那名军官。
“好了，先生，现在我的性命在你的手里……我会配合你们的。”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那荧幕：“请先让我看完这些照片，然后你们就会看见一个巨大的惊喜，我会让你们看见我的诚意。”
军官的脸色稍作缓和，他扫了一眼那把手枪，并没有去碰，而是朝着右侧歪了歪头。
一名研究员打扮的女性立即走上前来，开始操作电脑，一些略显模糊的照片出现在了荧幕上。
第一张照片是从高处的山岩上拍摄的，因为浓雾的缘故并不清晰，但可以分辨出一些风格非常古怪的建筑。
“这是最早的一张照片，为了进行验证，我们找了两名对里斯蒙斯小镇非常熟悉的当地士兵进行指认，他们认为这显然不是里斯蒙斯，但街道的结构有些类似。”
一张用于对比的照片出现在了这张照片的右侧，这似乎是从某个旅客的旅游照片中截取出来的，虽然有所偏差，但拍摄的似乎都是里斯蒙斯镇的同一个部分。
“建筑的分布基本一致，但样式已经完全变了，而且这些房屋上覆盖了一层不明的物质，怀疑是藤壶或者其它的贝类，而原本的街道，现在则完全变成了水道，无法判断这些水的深浅。”
女研究员一边解说着，一边切换着照片，绝大多数都是远程拍摄，在一部分近景的拍摄中，出现了些许人形生物，体型可以说是非常悬殊，显然就是那些鱼人。
“而在拍摄观察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整个里斯蒙斯的地貌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受到影响的区域甚至包括小镇的周边……”，研究员切换出了一张地图，在地图上已经坐满了各式各样的标识：“小镇西侧的山林中出现了几乎贯穿山体的裂缝，而原本小镇的另一端出口，现在则……”
女研究员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她的手摆动了两下，似乎是无法去形容自己所想要表述的内容，于是她直接切换到了下一张照片。
照片是从上方拍摄的，那本应该是山体与公路的地方，现在居然成为了一片广阔的沙滩，而这片沙滩却连向了无垠的水体。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海洋真的出现在了这种地方，那么我们所有人早该被淹没了……目前为止图像还在进行处理和分析，尚未有最终答案。”
但是约瑟夫却像是对她的这些话语完全不感兴趣一样，他的注意力全在那照片上，只见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荧幕走了两步，伸手指向了那片“沙滩”上的一块形状奇怪的白色斑点，说道：“把这里放大看看。”